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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偷偷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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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深处。
一个清瘦的身影背着箩筐,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发出长长的“吱呀”的一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寂寥又冷清。
还没有走到堂屋,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夹杂着激动的声音从侧屋传来:“成儿,是你吗?”
许成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屋子里,一边把灯给点上,一边说:“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天一黑了就要点灯,不要怕费油。”
昏暗的灯光中,一个老妇人躺在床帏之中轻轻咳嗽了两声。她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纹皱起却满满都是慈爱的目光。“怎么今天回来得比平常都要早一些?”
许成没有正面回答,低着头摆弄挑着灯芯,“嗯”了一声。
他该怎么回答呢?不就是遇到了好几天不见的何平彦?他本来是想上去搭话的,可是那个人脚步匆匆地跑进了一家首饰店,根本没有听见喊声。看他着急得不得了的样子,许成没有再上前去,只是浑浑噩噩地自己一个人走回来。
眼看还有一俩月就要到院试的时候,他还以为……还以为何平彦听进去了他家里人的话,在闭关读书呢。或许,或许真的是他看错了?毕竟光线昏暗,他对于何平彦的身形也不是很熟悉……
“成儿,成儿?”看着他微微发愣的样子,床上的何氏出声,“你要是没事,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又要早起。”
许成“噢”了一声,刚想要走。又听见何氏喊了他一声,便走近坐在床前。
何氏像老树皮一样粗糙坚硬的手拉住了他的手,眼底都是心疼,“听祖母的话,不要总是犟着性子。以后你可怎么办啊……祖母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浑浊的双眼中似是滚动起泪珠,看得许成心里发堵。他强颜欢笑地说,“就是让您放心不下啊。”
就是让您放心不下。才能在这样漫长又没有颜色的岁月里陪着我,一直陪着我。许成回答得很快,又像是在开玩笑。只是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都不再言语。何氏只能默默地擦着自己的泪,转过头去。
如果说何平彦小小年纪没了爹娘算是可怜,那许成的身世家境更加孤苦。他不仅父母早死,受人白眼,更有着年迈多病的祖母拖累,年纪小小就吃尽了苦楚,好几次都差点一命呜呼。如果不是他生性坚忍,拿起了杀猪刀谋求生计,怕早就变成荒野的无名尸了。
如今,何氏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更是担心他。虽然知道他不至于饿死,可是一个哥儿没有完成终身大事,她如何向许成泉下的父母交代?况且这孩子的性格如此倔强冷淡,没有他人帮衬,如何不遭人口舌?何氏每每想到此,就悲痛万分。
回到房间,许成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正准备入睡了,就听见窗子外面响起了“咚咚”两声。
“什么人?”何平彦迅速意识到不对,提高声音威慑对方。他一边从枕头底下抽出放着的铁锯,那还是何氏为了防止他做噩梦,给他辟邪用的,没想到这会派上用处了。
“是我。”窗外传来何平彦小声的回复。
许成紧张握着铁锯的手这才松下来,打开窗子准备放他进来。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何平彦眼底都是笑意,趴在窗户沿上瞧着他。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油纸包,正在讨好似的晃悠着。
“成儿,怎么了?”另一侧的房间里传来何氏的声音。
“没事!”许成一下子捂住了某人还想提高声量的嘴,大声说,“是一只野猫!”
听到那边没回复了,许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瞬间,他就感到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个温热绵软的物体……
“你……你干什么!”他惊呼出声,又马上压低了声量,“你给我小声点,不然一锯子给你拍晕了!”
何平彦看着面前清秀的青年不知道从那掏出一把黑黑的铁锯,那骇人的铁齿加上不带感情的一张冷脸……
“喂喂喂,我给你带好东西过来了。”何平彦赶紧爬进来。他把东西都一件一件地放到桌子上,跟献宝似的。
“你看,永芳斋的烧鸭和米酒,上好的夜宵啊。还有,给你带了桂花糕,榛子酥……你这一个月的零食我看都足够了……”
“是你爱吃的吧。”许成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一眼就看穿了他。
何平彦讪讪地笑着,拉着他坐下。
“我跟你说正经事儿,明天,明天就有人来代我提亲,你也做做准备哈。”何平彦满脸笑容,春风得意,如果忽视他在灯光下发红的耳后根的话。
年纪老大不小了,自己给自己办终身大事还真是……令人激动,没错,激动。
“这个东西给你。”
许成已经被他的上一句话震晕了,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感觉手里被塞了一样东西。他晕乎乎的,做梦一样的打开,却发现是一坨黄黄的东西,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抖开来,才发现这是一串硕大的金项链。为什么说硕大呢,那盘扣,还有上面的珠子足足有眼珠子那么大。整条项链拿在手里,像拎着一串几斤重的猪肉。光从重量上看,这条金项链就得二三十两以上。
关键是,这玩意除了重量,真没有丝毫美感可言。最简单的珠子,最简单的盘扣,丑得无可复加,挂在脖子上还能把脖子勒断。
“怎么样?超重超大噢。”何平彦笑得得意,在阴影中一脸贼像。许成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拳头。
“你把这个东西给我干嘛?让我帮着你卖?”许成心里想,就这玩意,除非融化了打成别的金器,否则怎么卖得出去?
“什么!真是不识货!”何平彦匆匆地把它塞进锦盒里。“你到哪里再去找这么奢华的金器。”
这还是他花了大半个钟头,逼着掌柜里从库房里撅着屁股找了好久找出来的。莫说这个镇子上,就连方圆一百里,也找不出同款的金首饰了。
许成这才回味过来,“你是说,这是定亲礼?”
在这里,双方新人成亲之前,男方一般会送上一对活雁,家境殷实的人家有时还会送上一样或者几样金首饰作为聘礼。礼金越贵重,越显得重视对方。
可是哪户人家不是大张旗鼓的送,以显示自己家的面子?谁会像何平彦这样抹黑自己爬窗送?
“收起来,赶紧藏好了,我不看啊。”何平彦转过身去,说,“这东西你别看现在不好看,值钱就行。等你老了,把他融化了想打五六件镯子耳环什么的都可以的……你要是不喜欢金的,我还可以去给你换成银的,那就没那么值钱了你就亏了啊……”
“你真的要提亲?”
何平彦转过身来,只看见一向冷然的一张脸此刻都浸在昏暗的阴影里,浸在盈盈的泪光中。
那样的不可置信,带着点脆弱,带着点欣喜,使他确信这是多么真实的、又珍贵的感情流露啊!
何平彦抱着他,嗅着他的发端。就只听见胸前的某人闷闷地发声:
“这玩意用不了这么贵重的,你去它退了……够用就行……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
“别说了。”
“再去退,薛掌柜会提刀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