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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兴楼 ...

  •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江景濯像条菜青虫一样兴奋地扭来扭去,他已太久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街市,整日在边疆面对黄沙尘土生生压抑住了他放荡不羁的性格,此时的他仿佛鱼儿遇水,久旱逢甘霖。

      江离看着江景濯扭动的身躯和自己被弄皱的衣角,嫌弃地坐远了一些。

      江景濯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离的举动,身子黏黏糊糊地靠过来,嬉皮笑脸道:“小离,我们今日晚些回府可好。二哥在边疆实在憋的狠了,整天灰头土脸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身子骨啊被折磨的要散架了,急需京城的琼浆玉液好好泡一泡。”

      江离知道江景濯馋酒,且喝酒必要在画舫中邀朋宴友,而朋友必要边喝酒边听小曲儿,而京城嗓音最好的又属玲珑阁的当红头牌月奴。

      江景濯一日不饮酒就如坐针毡,于是月奴便天天翻着花样儿的给江景濯唱曲儿,一来二去的,全京城的人都在传玲珑阁身价最高的当红头牌月奴被江景濯包了下来,她终有一日会成为将军府的人的。

      月奴自是听了这些个传闻,本就对这一掷千金的贵公子心有好感,此刻更是芳心暗许,每每唱曲儿都主动投怀送抱,暗送秋波。

      偏偏江景濯在此刻就变成了不为美色所动摇的正人君子,像一堵墙壁阻挡了姑娘所有的暧昧。
      感受到阻力的月奴便无可奈何的将全身功夫都施在了江离身上,期望这位三少爷能够助她一臂之力,撬动江景濯这块硬石头。

      这也导致了每逢江景濯酒虫上头,江离便成了江景濯酒瘾的直接受害者。

      看着江景濯闪闪发光的眼睛,江离鼻腔中好像都充满了浓郁的胭脂香味,一个“不”字在舌尖上下翻腾,反复咀嚼良久终于还是败给了江景濯渴望的眼睛。

      “可以,但是你少喝…“

      “小离真好!今天二哥请客,小离想吃啥想喝啥都给二哥讲!”

      江景濯打断江离即将说出口的劝诫,扑到江离身上使劲蹭了起来。

      好像一条狗。

      江离用力推开江景濯的大脑袋,情不自禁地再次腹诽了自己的兄长。

      “二少爷三少爷,东兴楼到了。”

      江离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抢先一步掀开帘子跳下来。

      门口跑堂的小福林一看见江离眼睛就亮了起来,喜出望外地奔过来:“江老…”

      江离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向马车方向使了下眼色。

      江景濯正迷茫地从马车上下来。

      原来江二少爷也跟着来了,怪不得临近年初江老板还能来东兴楼。

      小富林兴致缺缺的撅了撅嘴。

      江景濯正奇怪江离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一抬眼就看见江离和小富林亲密地站在一起仿佛在说些什么,也顾不得先前的疑惑,气冲冲地大跨一步走过来,一把将江离扯到自己身边,语气不好的训道,

      “小富林你们老板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做跑堂的手脚不伶俐点,还在这傻站着干嘛?是不是欠收拾了!没想到一年时间不到东兴楼的老板就疏懒成这般模样!”

      虽说是无知者无罪,但是江离感觉被指着鼻子当面骂,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小富林丝毫不怯懦的抬头对江景濯说道:“我和江三少爷讲东兴楼有一间专为江家预留的雅间,让江三少爷不必再多加等待,现在直接与我前去即可,如此做也不行吗?”

      东兴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平日便熙攘喧闹,需提前预定才能坐上雅间。

      如今正逢年初,家家户户欢聚之时,东兴楼更是人满为患,甚至连散座也要排上几个时辰才行。

      他们二人没有提前预定便可坐上雅间,这一事传出去又不知让多少人艳羡,东兴楼此举不可谓不是细心周到。

      小富林的即兴发挥让江离向他投去赞许的一眼。

      江景濯被摆了一道顿时有些僵硬,他强撑着身份回道:“我江家能被预留一间雅间本就天经地义,你无需说我们心里也明白。不要在这磨磨唧唧的,赶紧领我们上楼去吧。”

      小富林把江离和江景濯领到二楼位置最好的一间雅间,把菜单递给了江景濯。

      “先把你们的胭脂鹅脯上两盘。”江景濯不打开菜单,继续说道:“剩下的菜你挑贵的,好吃的上,我江二少爷付得起钱,有多少上多少,不要拘束。”

      小富林被江景濯的壕气砸的昏了头,一时拿不准主意,他偷偷看了一眼江离,看见江离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冲他使了个眼色,心里便明了了。

      原来江二少爷是要请客摆阔一次,送上门的财神爷,这谁不接着啊。

      小富林一改之前的态度,殷切的笑道:“行嘞江二少爷,我们东兴楼的厨子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定包您满意。您二位的口味我们早就记得了,咱这就去给您准备去了啊!”

      江景濯满意的抿了口茶,随便摆了摆手示意小富林出去。

      江离等小富林退出去后,向江景濯问道:“二哥这次去边疆可有什么新见闻?”

      “真是开了眼了。”江景濯侧身看向窗子外的湖畔,暮色苍茫,日头偏西,湖上已泛起几只小舟,隐隐约约有旖旎的丝竹声传来。

      “边疆虽远,物资匮乏,本想百姓会因此多有怨言,未曾想却被大哥治理的很好。远离天子虽多有不便,但是也有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离皱了眉问道:“此话怎讲?”

      江景濯的眼睛暗了下来,好像陷入了沉思:“天子脚下多有腐败贪官,达官显贵虽多,但有时也是虚假的繁荣。穷困潦倒、衣不蔽体的百姓数不胜数,这些都被隐藏在五光十色之中了。”

      他视线转向江离正色道:“我以前只顾自己逍遥快活,从未仔细观察过身边的一人一物。这次从边境回来才惊觉二者的巨大差异。”

      “边疆虽整体贫穷,但人人自食其力,邻里之间和睦相处。官员俸禄虽低,却真心为百姓着想,伸正义除奸恶,真可谓是衣食父母官。”

      “我听传言是自大哥到边疆以后,便严惩贪污腐败官员,提拔真正的有识之士,赏罚分明,这才使得边疆稳定下来。在街坊之间行走时,多听见对大哥的赞赏之言。”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京城现状已不必我多言,你我二人自小在此长大,这里如何藏污纳垢人人心知肚明。”

      江离装作什么都不知的笑了起来:“既然边境如此之好,大哥如此令百姓信服,二哥为何还神情凝重?难道在边境一年时间,已经让二哥学会了忧国忧民吗?”

      江景濯气愤地摇了摇江离的肩膀,急切地说道:“小离,你还要和二哥装傻吗?大哥威望如此之高,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会对江家有何影响,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所以我才苦心经营了这一家东兴楼啊。

      江离在心中叹了口气。早知道如今皇帝敏感多疑,就连以忠心耿耿闻名的江家也信不过,受限于先皇赐予江家的免死金牌,费心将江家二子发往边境驻守以此来削弱江家的势力。

      若是再让皇帝知道大哥将边疆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条,这更让皇帝忌惮江家的势力了,到那个时候皇帝会干出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东兴楼表面上虽是一家普通的酒楼,但是却与多名官员有私下交涉,信息通达,若是皇帝在朝廷上有任何反常的举动,江离都可以第一时间接收到讯息,而这有利于江离提前做一手准备。

      “如今这个世道,你还是当个傻子比较好。”

      江离的话说的很明白,若只有大哥能力出众可能还不足以致江家于死地,但是若是江景濯也表现出超凡的能力,那只能是火上浇油,而不是锦上添花。

      江家三个儿子,剩下两个儿子还是只懂吃喝玩乐为好。

      幸亏江景濯前期是货真价实的浪荡公子,且美名远扬,一时难以洗清,不然他如今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被任何人看了都会吓一跳,还以为江二少年在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

      江景濯的心口好像被一把小剑刺了一下,他偏着头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二哥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不堪?一个傻子?”

      江离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毫不客气的嘲弄道:“你以为呢?难道是惊才艳绝的翩翩公子?江二的外号你以为只是说你排行老二吗?人得活明白点啊二哥,你要浑浑噩噩过几年呀。”

      江景濯被江离气到跳脚,有种被背叛感油然而生,他面目狰狞地道:“你气死我了江离,要不是你小时候答应我,要和我玩遍全京城,名声震天下,我会这么浪荡吗?”

      “我就是上了你的贼船,我才翘了太傅的课和你去玲珑阁听小曲儿,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就是惊才艳绝的江家二公子!我就是被你耽误了,你忏悔吧你,你太没良心了。”

      江离毫无愧疚之心的笑道:“二哥,你怕是忘了你埋头苦读这么多年,每次背书时把太傅气疯的模样。我带你出去游山玩水完全是为了夫子他老人家着想啊,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江离与江景濯儿时都受教于桃李满天下的李戎太傅,想他老人家一辈子培养多少栋梁人才,可谓是一朝不可多得的良师,若是晚年名声被江景濯毁于一旦,就是江老将军登门道歉也是不能谅解的。

      想起李戎,江离内心不禁有些苍凉,可惜这名培养无数将相帅才的太傅,却没有安享晚年。

      江景濯似是也想起来这位老师的下场,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喃喃道:“太傅他,明明可以颐养天年,却不知为何…”

      在当朝皇帝登基后不久,这名极有威望的太傅就突然选择在家中悬梁自尽。

      “小离,你说会不会是太傅在宣读皇帝登基诏书时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闭嘴。”江离连忙制止江景濯:“那是先皇亲笔写下的诏书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太傅尽忠于先皇,与先皇一同打下江山,若是选择追随先皇西去也是无可厚非的。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你以后莫要再起。”

      二人正说着,门一开菜就端了上来。

      小富林果然办事牢靠,端上来的菜品都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看的人食指大动。

      江景濯在边境吃久了粗茶淡饭,猛然见到这么多山珍海味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口中啧啧赞道:“妙啊妙啊。东兴楼的厨子厨艺见涨啊。这一道东坡肘子色泽红艳,汁浓味醇,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还有这道红烧狮子头,酱汁淋上肉丸,青菜与之相配,味道浓郁而不腻,人间美味啊,此菜之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他夹起一颗饱满的虾仁放到江离的碗里,催起来:“小离快吃啊,你不饿吗?快尝尝这虾仁,我想这道玉带虾仁想的是好苦啊。在边疆哪有这些菜啊,我真是受够了那里的米粥。我现在看到米粥我脊梁骨都发麻。”

      小富林不停的上菜,江景濯只顾埋头苦吃,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桌子已经被摆放的满满当当。

      直到他感觉到腿侧总有凉气飘过来,才舍得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满桌的美味佳肴摆在眼前,就是叫上七八个壮汉也吃不完这么大一桌菜,更致命的是小富林还在招呼着身后的小二上菜,陆陆续续竟上了十三四道菜。

      江景濯吓得站了起来,急忙制止:“等…等等!够了够了够了!不要再端上来了!我是猪吗,吃这么多。这谁点的菜,点这么多。让人怎么吃得完!”

      江离憋笑憋到一张玉脸通红,两只眼睛也笑成了细细长长的缝,他在江景濯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小富林别再上菜了,拉了一把他的冤大头道:“二哥,身上银两可还够?要不要我再去家中取点。”

      江景濯正要对小富林发作,转头看到江离白玉般的面容泛起红色,笑脸盈盈的样子,不知怎的一腔怒火就熄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硬邦邦的回道:“不用。我带的银两够了,就是这么多菜吃不完实在浪费。”

      江离诡计得逞,身子靠在胳膊上歪了歪脑袋,顺水推舟道:“那不如就赏给东兴楼的人吃吧。就当作江二少爷故地重游,大发善心了。”

      江景濯总感觉自己走进了别人的圈套,但是这个人好像又是眼前自己最宠的三弟,他对这个人最是束手无策,抿了抿嘴算是同意了江离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起初只是想和三弟一起玩耍,时间久了就变成了只想和三弟一同玩耍,见不得他人缠在三弟身边,所以他便到处找这些人的麻烦,每天夜里都会回忆今天白天有何人与三弟套近乎,想着个法子将他赶走。

      即使是在边境最难熬的日子里,脑子里每次一想起三弟的身影,再苦的日子仿佛都变得好过了些。就是刚到家里也是只想先见到三弟,然后把他抱在怀里使劲揉一揉。

      他这是怎么了,其他人的兄弟之情也如此吗?

      江景濯看着江离的笑脸,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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