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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谜团 ...

  •   江离与邱酩闲聊了一会儿,邱酩便回了家。江离独自走进门后的隔间,里面的情形还与他上次离开时一样,简陋但井然有序,只不过多了些灰尘。这是他儿时与母亲居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四方木桌,一张床和一个镶有铜镜的梳妆台。

      他将桌上灰尘扫去,又拿了块洗干净的布子细细擦去铜镜上的灰尘,镜子上逐渐显露出他精致漂亮的五官,明明是男子,却生了双细长柔媚的凤眸,让他身上平添了几分敏感与多情。江家没有人生出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是他的母亲赠予他这双眼睛。

      虽说男子生凤眸易显女气,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不同于女子的娇媚柔弱,他的眼中如藏了璀璨繁星,充满了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将屋子打扫干净,看见梳妆台下的抽屉摇摇欲坠,许是年代已久,那木质的抽屉有些损坏。

      江离把抽屉往外拉了拉,感觉到一股阻力,他心生疑惑。

      这间房子他已收拾打扫过无数次,每一个角落他都了如指掌,母亲走后,柜子和抽屉里的东西就收拾干净了,但是现在这抽屉看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

      他使劲一拉,梳妆台发出年久失修的□□声,抽屉被完全抽了出来,同时一个木盒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木盒仅有一个巴掌大小,使用的也是常见的材质,上面的雕花仿佛是初学者的手笔,粗糙但能够看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江离打开木盒,一把小小的木梳躺在里面,上面刻了一个字:珉。那字迹苍劲有力,不躁不润,正有颜筋柳骨的气势。

      江离看着眼前的小字,他认得这字,这是卫惠安的字。

      看来是卫惠安送给母亲的东西,他握着这把小巧的木梳,想起母亲有一段时间经常梳理她黑如墨的长发,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遍地梳头,眼里总是流出少女般的羞涩。

      他记得每当她的母亲拿起这把木梳,眼角的细纹都仿若藏匿了明媚的春光,她总是唇角不自觉地微翘,连寒风都变得旖旎。

      江离垂下眼睑,把木梳轻轻地放进盒子,放回之前他们一直深藏的位置,如藏起一片少女心事,郑重而细致。

      江离靠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突然有马车在门口停下。他从窗户望去,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从马车上下来。

      江离走到门口叫了一声:“大哥。”

      江景源回道:“小离。”他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叫江离颇有些别扭,面上挂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江离听着也不自然,江景源少年时就去了边疆,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他们二人没有共同话题,每次聊天都是互相说几句客气话,最亲近的一次就是上次江景源告诉他黑铁军的时候。

      虽然二人不太亲近,但是江景源为人正派,做事严谨冷静,江离对他怀有敬仰之心。

      “大哥来找我?”江景源对京城都知之甚少,更何况一个京城附近的偏僻村落,来这只能是来寻他。

      “是。我听景濯讲,你心情不好时就会来这里。”

      江离听见江景濯的名字,眼神黯了黯,回道:“只是回来看看,清理一下屋里的灰尘。“

      江景源看见屋里的铜镜,想起屋外挂着的一书学堂的木匾,问道:“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

      “我听闻你母亲是教书先生,今日见到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才深知你母亲的伟大。”江景源按常理应当叫秦珉一声小娘,但他知秦珉不愿入江府伏低做小,便没有用这称呼刺江离的耳。

      江离琢磨不透江景源来此的目的,听他提起自己的母亲有些意外,因为江夫人总将他们母子二人的存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江府也极少有人提起秦珉,大家好像都忘记了秦珉的存在,也只把他当作一个不受宠的少爷,此时这番话从江景源的口中说出,古怪又奇特。

      “村里穷,读书识字的人少。母亲不愿见有人只能选择一辈子吃体力饭,所以办学堂想让他们多条路可以走。”

      “你母亲的眼界与学识都非凡人所及,若是科考能让女子参加,她定能及第登科。”

      江离抿了抿唇:“她不因此遗憾。她说,尽人事,听天命。”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江景源组织了下语言,决定把话说开。

      “昨日的事我听说了。”

      江离知他在讲他与江夫人的事,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还扇了江夫人一巴掌,全府上下可能都知道他以下犯上了。

      “这事不是你的错,爹知道后大发雷霆,只说是娘做的不对。”

      江离闻言不禁冷笑了下,一大把年纪被自己的妻子戳着脊梁骨讲话的滋味不好受吧,他怕是听说了江夫人口里的话,只觉没有面子。这种事他只敢做不敢当,总想树一个不耽溺于女色的忠良之臣的形象。

      “大哥是来劝我回家的吗?”

      江景源被江离抢了话,一时有些哑然。不过他又刚好不知怎么开这个口,听他主动说明,不免松了口气。

      “小离明白大哥的心意就好。”

      江离见他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本是紧缩的眉头也展开了些,心里有些动容。这本来就和他这个大哥没有关系,他却风尘仆仆的来找自己,身为大哥却小心翼翼地与自己讲话,唯恐一句话不对就会让场面难堪。他不忍见一个本是征战沙场的好男儿落得如此万般无奈的局面。

      江离应道:“好。我本来就打算这几天回去。”

      江景源的喜色浮出水面,高兴道:“那就好。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你若一人在外,我也不放心。”

      江离也笑了:“大哥的婚期也将至,我这个三弟怎么能缺席。”

      江景源英俊的面庞少见的浮上了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景源与江离又聊了几句,再三确认江离不久便会回去后,就放心的走了。

      江离见天色已入黄昏,唤来任叔准备回东兴楼,正要上马车,转头问道:“顾大夫走了吗?”

      任叔回道:“没走,我刚见他还在阿生家。”

      “天黑路远,接他一起走吧。”
      马车到了阿生家门口,任叔进去叫顾之符。不一会儿,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雀跃的阿生。

      阿生把头探进马车里,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江离瞧:“离哥你要走了吗?”

      江离笑着摸摸他的头:“天晚了,回去了。”

      阿生瘪了瘪嘴:“你今天也没来我家吃饭,下次要来哦。”

      “好。”江离应道,扶着顾之符进了马车。

      马车离开凤村。江离把炭盆拿得离顾之符近了些:“顾大夫辛苦了。”

      顾之符两手放在炭盆上面搓了搓,道:“不辛苦,没想到我一把老骨头还能帮上这种忙,晚年也没算白活。”

      “顾大夫谦虚了。”

      顾之符看江离低着头,纤细的睫毛微微垂下,眼里像含了春水一般温柔,叹了口气:“江少爷,你还记得那日落雪,你深夜来访那次吗?”

      江离点点头:“记得。”以前他听说顾之符本是京城里妙手回春、医术精湛的郎中,遇到穷苦人家问诊时会分文不收,在百姓中享有盛誉。但是却在某一天突然隐居不见客。他一直心生好奇。

      那日他救了玄璟冒昧拜访了顾之符,虽未开口问清源头,但两人也算结识了。

      “你还记得你走之前我给你说的话吗?”

      江离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记得。你说让我远离那日所救之人。”言罢,有些心虚的抿了口茶。

      “江少爷。此事并非儿戏,你那日所救之人来历非同寻常,我知你是江家的三少爷,依然劝你不要与他扯上联系,你可懂我话中意思?”

      江离心中警铃大作,他那日走后只当顾之符是危言耸听,毕竟自己和玄璟相处这么多年从未发现异样,现在听他重新提起,玄璟身上的谜团突然就涌现了出来。

      他不禁身子前倾,紧紧盯着顾之符,问:“他是什么人?顾大夫为何说招惹不得。顾大夫若是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顾之符见江离紧张的样子,浑身一震,颤颤巍巍地说:“你果然还是!”他震惊地直视着江离,久久不能言语。

      江离也顾不得被顾之符责怪,坦言道:“我确实还在和他联系,所以顾大夫若是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顾之符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惊骇之色,他后退着远离江离,似是回忆起了恐怖的事情,害怕地说道:“我已提醒过你,你怎可如此大意!”

      江离不让他避之不谈,紧追不舍地问:“是晚辈疏忽。但也并非无法补救,只要顾大夫把知道的告诉我,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顾之符痛苦的闭上双眼:“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杀了很多人。”

      江离眉头轻皱。顾之符用他浑浊的双眼直直看进江离的眼睛,声音像绷紧了的弦,一字一顿:“很多,很多人。”

      寒风吹动帷幔,发出猎猎声响。任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到了,少爷!”

      顾之符懈下气来,整张面孔都呈现出灰白之色,比平常更是苍老了许多,他弓起背向车外走去,微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老夫言尽于此,江少爷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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