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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修)风雨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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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你有本事继续逃啊!”
身穿夜行衣的暗堡弟子将浑身湿透,衣着破旧的程然拖进这座破庙里,随后就像是怕人再次逃走般双腿一分跨坐在他的腰腹上,把人死死按在地上,“我再和你说一遍,把聚义令交出来!”
“唔……”
程然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肩上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晕开一团深色的血渍,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似乎也被留下来的血液带走,逐渐变得冰冷。
“小子,你听见了吗?识相的就赶紧把聚义令交出来!不然我立马就让你去见阎王爷!”暗堡弟子恶狠狠地拎着他的衣襟,把他往地上摁。
“放,放开我!”强烈的窒息感让程然不断挣扎反抗,可暗堡弟子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就像是钢筋铁骨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带着半张白色面具的暗堡弟子,唇边露出一抹讥诮的笑,“你这是在反抗还是给我挠痒痒?”
听到这句话,程然的反抗更加剧烈,他用手在身边抓了把土,闭上眼就往暗堡弟子的脸上扔,趁着他闪躲的瞬间,从桎梏中逃离出来。
“想逃?你真的逃得开吗?”暗堡弟子气极反笑地朝一下蹿开几步远的程然道,“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怎么还会吃这么多苦头?”
“可我也在你第一次问的时候就说了,我不知道什么聚义令,那玩意儿也不在我身上!”程然声音嘶哑,带着水光的双眼还泛着红。
“不在你身上?”他嗤笑一声,“谁信?你到处打听一声,谁不知道聚义令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谷弟子给拿走了?”
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程然,这个时候除了闷声不吭,也做不了其他事。
“不管如何,今天你告诉我把东西藏哪也好,不告诉也罢。只要我没拿到它,你就休想踏出这破庙一步!”暗堡弟子看着程然的目光中露出森然冷意,单是一个眼神,就让程然仿佛被野兽紧紧咬住了咽喉,无法动弹。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闪电把天空劈出一道道的裂缝,白光从庙顶的破洞打下来,把对峙的两人分别划进了黑白两种不同的颜色。
就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下,一个头戴雨笠的人也来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里。
暗堡弟子背对庙门,眼睛都不带往后扫就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出去!”
来人像是没听出来他话语里暗藏的警告,藏在阴影下的一双眼又黑又亮。他不动声色地往破庙内扫视一圈,目光在程然那副乞丐装扮上停驻片刻,才重新把目光收回来。
“我就来避会儿雨,不打扰你们。”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出乎意料的带着些疏离与冷淡。
“对不住,这庙里站两个人就够挤得了。”瞧着贴着墙,连站都快站不稳的程然,他勾起唇角无声笑了下。然后他转过身面对这位突然而至的人,手中的匕首在雷电下闪着锐利的寒光,“如果不介意,我也能用刀把你请出去。”
“你不能。”他双唇紧抿,但看他这细微的表情就能知道此刻心情不太好。
而这微小的表情变化落在暗堡弟子眼中,却不知是拨动了他哪根心弦,撩乱了哪些心思,让他在那瞬间,仿佛见到了幼年时与他失散的阿弟的身影。
虽然时隔多年,当初的记忆已经变得不甚清晰,但他依旧能记起阿弟不开心时,将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的小表情。小时候总觉得阿弟的这个表情很可爱,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去逗逗他。
“你……把雨笠摘下来。”暗堡弟子放在身侧的手轻微颤抖,语气中的嚣张气焰也像是被外面的雨水浇灭。
“为什么?”
暗堡弟子没有接他的话茬,反倒开始谈起条件来,“只要你把雨笠摘下来,我就让你进来。”
雨水顺着笠檐断断续续地往下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水痕。
沈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具后边的那双眼,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曾经也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的错觉。
他抬起手照暗堡弟子说的,把雨笠从头顶摘去。而就在那一瞬,他看见面前站着的人情绪突然有了失控的迹象。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暗堡弟子双眼发红的看着沈秋,恍惚之间有了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是他,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他苦苦找寻十多年的阿弟!
过往的记忆仿佛得到雨水浸润的植物,在他脑海里重新鲜活起来。曾经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清苦却十分开心温暖,不像他家破人亡之后,去了暗堡的日子,虽然有了住的地方,却也成了他最不愿去回忆的一段时光。
暗堡弟子看着沈秋,思绪翻转,可又在下一刻,他的目光又沉了下来。
但堡里的人不是说阿弟已经死了吗?
难道——他们骗我?!
刹那间,他放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四个清晰的月牙印。
过了会儿,那名暗堡弟子将情绪稍作平复后,又朝沈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秋。”
“他们在秋天捡到你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默默站在察言观色,寻找机会逃脱的程然感觉,暗堡弟子身上那种如尖刀般的锋利感被一种与他不太搭调的温柔取代了。
闻言,沈秋的瞳孔骤然一缩。知晓他名字含义的人,早在一场大火中死去了,而面前这个与他应与他年纪相仿的人,又是为什么能在他说出名字的瞬间,猜出来历的呢?
“看来是这样了。”暗堡弟子将他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随后含笑点了点头,“我们之间的对话暂且停一停吧,等我把和那家伙之间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看着暗堡弟子用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那种吊儿郎当,没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态度,让沈秋不只是把嘴唇抿紧,眉间更是像被刻出道道褶痕。
“程然?”
“对,就是他。”暗堡弟子扭头看着依旧缩在墙边,一声不吭盯着他们的程然,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来。
“你不能杀他。”沈秋道,“我需要他。”
“需要?”暗堡弟子楞了一下,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也行,但我这两手空空的回去,不太好吧?”
“你想要什么?”沈秋朝他看了眼。
“你的一件东西。”暗堡弟子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必须是你带了很多年,十分重要的一样东西。”
沈秋闻言,皱眉思索一番,从衣服里摸出一块白玉璧,递到他眼前。
“这个?”暗堡弟子的语气有些古怪,他把白玉璧拿到自己眼前瞧了瞧。
东西是件好东西,玉璧洁白无瑕,再拿近些还能看见一缕缕的金丝飘散其中。哪怕是他这样不太懂行的,都能知道这东西值不少钱。
只是——
“你真的没有比这带的时间还长的东西了?”暗堡弟子说话时的神色似乎还着遗憾,好像这东西并不值他心里的预期。
沈秋茫然地摇摇头,并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算了算了。”暗堡弟子泄气般地摆摆手,对他说了句,“我叫沈乐安,把这个名字给我记到心里去,下回见你若是忘了,我要你好看!”
说完,沈乐安便从庙里离开,在雨幕中跑远了。
随着沈乐安的离去,原本还比较轻快活跃的气氛,一下变得冷寂压抑起来。
程然盯着站在庙门口的沈秋,眼中没有一丁点被人救下的喜悦,“你也是要来杀我的吗?”
沈秋听着,摇了摇头,“不,我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