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钟梦 ...

  •   第五

      钟梦

      “钟兄连中两元,文思超群,这殿试头名定还是你的。”
      钟不留默笑不语,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给说话人敬酒。

      连青藏在不远处一个粗壮的柳树后面,手指将柳梢搓出了绿水。此处见不到闫墨,只是唯一能让他自在些的了。

      考前,这几位名声最盛的贡生聚在城外河边喝酒,表面看着风雅和谐,其实不过是为了探探对方虚实。

      连青心中默念:真不晓得二流子这个活宝是怎么在这么尴尬的时候憋住的。

      虽然钟不留一副文质彬彬纤细俊美模样,却有一颗骚气满满的心。当初战事紧要的时候,帏帐中人都眉头紧促,深色凝重,只有他深色凝重的说:“大将军可否把昨日杀得那头牛的牛皮赐给我,你制的甲甚是磨人,我想包个|皮。”有他在的地方从没少过笑颜。

      春色正盛,来城外踏青宴饮的人不在少数,一群身着艳服的姑娘。
      连青心想:范瑶便在其中吧。

      那面那群人也在看,那群姑娘皆是容貌不凡。钟不留紧紧盯着那群姑娘。
      “那是都城第一歌苑泛音阁的姑娘。”一位书生说道。

      为首的那个姑娘上衣长及膝,下身着马面裙。无论是面料的光泽质感还是刺绣都属一绝。而本人也是美艳极了,红唇柳眉凤眼。

      她见河边那群公子中最是俊美的那一位紧紧的盯着这里,羞涩地低下头去,眼神却还不住的瞥去。

      “钟兄,那是头牌梦云。”刚刚说话的那位白衣公子再次发言,一看就是尝尝迂回于花街柳巷的主儿。

      “没看她。”钟不留果然语出惊人。
      “那你看谁啊?”
      “她旁边那个。”

      一行人这才注意到梦云旁边有个侍女,一身棉布素衣,豆绿上衣白裙子,虽然有些朴素,却不着一丝褶皱。她细剑眉,大眼,鼻子高挺秀气,淡红的唇甚是可爱,活泼而富有生气。

      钟不留看女人的眼光果然独到,这姑娘不施粉黛已是倾城之色了。她应该就是范瑶了。
      钟不留看着范瑶,眯上眼睛,范瑶直到快要消失在钟不留视线中时才转脸,冲着钟不留灿然一笑。
      她看见了,钟不留暗自狂喜。

      ***

      “看,那不是早上马上那个吗”
      不就是那个“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吗。

      泛音阁的姑娘看见来着,指指点点,私下里羞涩的笑声不断。
      今年新提的进士老爷们散了游园会,来寻欢了。

      他们一个个点了侍酒的姑娘,就差状元郎了。他并不显得着急,左顾右盼地。忽然,他指了指二楼门廊上一人。

      那姑娘撸起麻布衣袖,正端着盆水,突然被楼下的老爷点了,好像还是第一次有那么不循道理的人叫她一个做活的丫鬟陪酒。她生生愣在了那里。

      钟不留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那姑娘扔下水盆“咣”的一下摔上了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楼下的看客们纷纷笑了起来,钟不留也跟着笑了,只是目光还停留在刚刚关上的那扇门上。

      *

      “姐姐,松点,疼~”范瑶皱起了上好妆的脸蛋儿,嗔怪到。
      “扎松了是对面青楼的婊子,嘻嘻嘻嘻!”现在的梦云笑得痴愣,丝毫没有个头牌该有的样子。

      范瑶到是觉得梦云满心“女大不中留”,一门心思想把她打包送人,自己好跟那个西域来的蛮子共度良宵。

      范瑶被卖进泛音阁的时候七岁,那年梦云十五。本来买阁里买范瑶是想她登台的,梦云琴艺最出众所以放在她这儿学艺。然范瑶是个倔骨头,始终收不住性子,做卖笑的生意。于是梦云便一边说范瑶学艺不精是个榆木疙瘩,一边撒着娇要收她当女侍。

      一个年纪尚青就红极一时的女伶要个贱卖进来的丫头有不允的理况且梦云的性子讨喜,阁里阁外的人来回一说,阁主心一横便答应了。
      梦云是记得钟不留的,她也知道自那日河边,范瑶心里就印上这个人了。不
      只是那种洒脱的气质,更主要的是那张脸。

      她认真的给范瑶装扮着,范瑶盯着镜子里那个渐渐美艳起来的人,有些恍惚。
      梦云插上了最后一个簪子就怂范瑶出门了,范瑶刚一出门就看见那个西域来的蛮子,她身高健硕有如一堵墙,五官立体却又显得有些邋遢。

      他就是梦云最近的相好,他大约是不懂中原地区的人情事故,对一个伶女动了真心。不过范瑶心里暗自认为,梦云姐姐绝对配得上这个男人的爱,别说他,就是是正经八百的当朝官员,也不一定配得上梦云。

      如今,她算是知道那人的名字了,新科状元钟不留。那人此刻正在一楼厅内,将要宵禁了,众人都回了住处。若大的厅中只有他一人。

      范瑶走近她右侧,撩起阔袖替他斟酒。他端坐着,低头抿酒的时唇齿间露出两声笑。
      范瑶见他笑,也禁不住笑了。
      真好。

      一壶酒下肚,二人都放松了许多。“今 日游园会见一赏月的好去处。”钟不留道。

      “何处等满月我定去看。”
      “何须满月,这弯月牙更美。”说着,他便握住范瑶衣中的手腕,拉起她就跑。
      “老爷,你休要胡闹,将宵禁了,若被巡逻的兵逮住了就有在大牢过夜了。”

      “一口一个老爷,您姥爷贵庚啊?我今年才十六。不带强行认姥爷的。”
      钟不留依旧拉着她跑,她嘴上不情愿,却也无半分抵抗。

      二人在氤氲夜色中奔跑,范瑶手上那些金钏玉环在震动中叮铃作响。
      接着就是宵禁的钟声。

      范瑶层层叠叠的宽袍大袖跑起来窸窸窣窣的响。

      宵禁后坊间的门要关了,钟不留充分体现流氓本性,拉手就越界了,后半程还搂上腰助力,索性范瑶并不在意,他们一路嘻嘻哈哈,全然不怕夜巡的士兵。

      钟不留所说的赏月佳处正是鸿雁塔,历来新科进士饮酒踏歌,登高作赋之所。
      他白天就想一定要带范瑶来这里,虽然当时他们还没有搭上话。钟不留是个神棍,还是个过于自信的神棍。

      鸿雁塔共九层,楼梯略陡,范瑶一手提着衣裙,一手牵着钟不留。在前的钟不留侧身向后,引着范瑶,似笑非笑。二人这境地颇有些浓情蜜意。

      到了塔顶,钟不留欠身去扶范瑶,却忽地看见余光中有个个人。此人身长披甲,原来面对窗子看月,为他们所惊动,转过身来。

      一张略有凌厉之气的少年面孔,正是当年的连青。那时候,他不过16岁。
      看见那副模样的自己,连青有些紧张。

      梦外,熟睡连青额上冒出汗珠。闫墨看着皱了皱眉头。

      索性梦里的连青向钟不留颔首一笑便要离开。钟不留也认出他了,正是白日席间的连将军。他行拱手礼送走了连青。

      **

      “瑶啊。”
      “嗯?”
      “你说连将军亲近我究竟何意?”

      这是最令钟不留百思不得其解的了。他一个新科进士,就算是个状元,初次赐官也顶多六品,何况他一无出身,二无权贵相助,过几年盼天盼地盼出头的日子才算常理。

      而现在那?那日塔顶偶遇之后,先是王府仆人送来两车厚礼,说是连将军亲自采办的。后来又有人送来请柬,说二皇子要在王府宴请他,还附送两件上好的成衣,皆是袖底纹雁。
      这下好了,他懒得攀权附贵,权贵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正和你所想一样。”范瑶誊抄着钟不留的的诗。
      “这句好‘月残孤舟不自艾,愿凭皓光护国安。’”范瑶抬头冲着钟不留笑。
      范瑶是懂他的,懂他所言的“皓光”不只是明月。

      连青正是看了这句诗才会在所送金银丝绢之下压一把轻如纸的长剑。当然,他另有目的,爱才从来就是个由头。

      而笙王的袖底雁却是许了他四品大员。

      ***

      “阿瑶。”
      钟不留站在泛音阁二楼的走廊里。走廊被窗里透出的烛光映得红彤彤的。一头是厅堂的人语欢笑,一头幽幽的透着木香与脂粉气。

      他摸着范瑶的下巴,那是他最喜欢的部位,滑嫩的肤贴着清秀的骨,难不令人销魂。钟不留附身要吻上去。

      “你来呀!”范瑶忽的转身,发丝从他指尖滑落,裙摆摇曳而起。步摇松动金属碎片叮咚作响。

      她跑向走廊深处,他却不急着追,只是望着他痴痴地笑。何须追人跑了又如何?反正心正在他手心呢。
      连青从没见钟不留那么笑过,不同于那些外人面前腹黑得体的笑,将士面前劝勉的笑,他面前歇斯底里的笑。在这儿,他的眼波中漾出是温柔,那笑源自内心的喜悦。

      范瑶依在房门前,梦云姐姐和她那个名叫“顾安”的蛮子情人正在房里。
      屋中人说着口音很重的汉话:“梦云,你跟哦回嘎(家)吧,哦们一起在绿丝(色)
      草原上骑马”

      “还有呢?”屋中的梦云正依在男人宽阔健壮的胸膛上,卷着他蜷曲的发尾。她的笑意里有几分春色,还有几分迷醉。

      那是一副范瑶从未见过的模样,拜倒在梦云罗裙之下的人数不胜数,能成为她座山之宾的却是少数,而眼前的一切对范瑶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屋中的女人好似不是她泼辣独立的梦云姐姐 。

      屋中的男人接着说:“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也只许弹琴给我一人听,我亲自给你熬奶茶,天天早上,不兑水。”他认真起来口音好了许多。
      梦云笑了,笑得很放肆。

      “好啊,我跟你走。”
      啪!
      范瑶垂下手,鎏金的镯子掉在了地上。

      她才刚及笄,身量尚小,梦云的镯子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大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分外明白,她应该为梦云高兴。

      遇见一个算的上是归宿的男人,真心
      待你,是她们这些人唯一的出路了吧。
      顾安财权双全,嫁过去还是正妻,再好不过了。梦云姐姐二十三了,虽未见色衰,也不会红得对长久了,当然不能拒绝所有的示好。
      多好啊?
      可是她就是一动不能动,待泪水溢出眼眶。

      那是她在这纷繁的长安城中唯一的依靠,是她唯一的亲人,就要离她而去了。
      钟不留捡起镯子,把范瑶抗到了肩上。带着她慢慢得走。
      这是个人人夜夜笙歌的坊。

      顾安瞪大了眼睛,碧色的双目中满是惊喜。

      梦醒后连青一阵心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他无视闫墨手中端着的茶,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