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同人——蔚蓝时光》步步为赢

2、仙道彰

　　一 仙道彰

　　“……仙道彰，是个怎样的人？”
　　“——笨蛋，大笨蛋一个。”

　　仙道彰这个人，虽然在15岁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个传奇，但在15岁之前，仍只是个普通男孩而已。
　　仙道家在江户时代是镰仓的商人世家，战后迁到了东京，在行内算是有头有脸，可也算不上什么豪门贵族。名叫彰的男孩，从小就知道，自己不会像大哥那样被寄予沉重的期望，因此成绩平平或者不务正业，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不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麻烦，日子就可以过得自由而舒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男孩突然喜欢上了篮球，而且很快变得擅长，上了国中之后，个子开始疯长，于是，从来都悠闲散漫的日子突然变得受人瞩目起来。两年过去，仙道家的浪荡二少爷就莫名其妙地有了一帮子朋友，女孩子们也不知何时开始注意起他。
　　看起来还不错，至少目前为止的人生还是一帆风顺——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阿彰，你在看哪里啊？”
　　课桌对面提供便当的女生叫爱川佳织，也就是卡拉OK大会上被他带跑调的女生，芭蕾舞社的台柱，小巧的身材，留着当时很红的工藤静香的发型，粉嫩的苹果脸，白皙的皮肤，非常可爱，在男生里的票房自然相当高——目前，应该可以说是他公认的准女友。
　　“抱歉抱歉，佳织刚才在说什么？”
　　“放学后，陪我去逛涩谷吧，好不好？”女孩满心期待地托起下巴，不过对方却抱歉地眯了眯眼：
　　“啊？可今年开始我就是队长了，翘掉练习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就一天不练习而已嘛，人家明天开始就要准备春季发表会，只有星期天有空了。”
　　“唉呀，伤脑筋呢……”如果目光真的可以杀人的话，估计已经被周围艳羡嫉妒的目光杀死过几十遍的少年抓了抓后脑勺，露出没办法的笑容，“佳织这样说，我也很为难啊，可是越野说……越野？”
　　坐在仙道斜后方正在蹭便当，名叫越野宏明的男生没来得及用书遮住脸，只好瞪了出卖自己的家伙一眼，咳嗽了一声：
　　“那个……今天新队员入队，仙道是队长，必须得去的。”
　　“那你就帮忙先顶替一下好啦！”
　　还说呢，队长该干的事我都干了，不该干的事……呃，倒是没有干：
　　“这不行啊佳织，监督的铃木老师已经盯上仙道了，要是再翘练习……”
　　“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会让阿彰离队吗？”佳织气鼓鼓地叉起腰，似乎真是生气了。
　　那倒也是，铃木那家伙就是开除他也不会开除仙道的……越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而罪魁祸首终于是闲闲散散地开口：
　　“——那，佳织，下星期天我陪你去台场公园玩，你就放过越野吧。”
　　“……讨厌……越野，下次我不给你做便当了！”
　　……到底关我什么事啊？再一次被当成替罪羊的越野只能是欲哭无泪，心里打定主意晚上要狠狠敲这个没良心的死党一笔。

　　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仙道关上水龙头，抹了把脸，看向篮球馆旁边的路灯，睫毛上不知道是沾了汗还是水，星星点点的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雾状的六棱形，倒是蛮漂亮的。
　　“怎么？还不走？”越野走出来扔了块毛巾给他，顺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不由得撇了撇嘴：
　　“真是，小学毕业的时候明明比我还矮……你这家伙到底吃了些什么，长得这么快？”
　　“嗯……鱼，还有荞麦面之类的……”
　　“……你还真的回答……”看着仙道一本正经地掰手指，越野没办法地靠着篮球馆的门坐下来，擦了把汗，突然毫无征兆地沉下声音：
　　“我说，你是不是太宠佳织了？”
　　“……唔？”仙道回过头，有些不明白地看过去。
　　“春假的集训你也翘了一大半——告诉你，虽然你是队长，可要是再这么漫不经心下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刚变声没多久的越野声音还有些沙哑，不过意思表达没有任何问题：
　　“学长们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现在咱们也是三年级了，要是再打不进决赛……你这家伙就等着众所矢之吧！”
　　“伤脑筋呢……”仙道没办法似的笑了笑。其实春假翘集训的事跟佳织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回老家陪老头子钓了一个月鱼而已：
　　“好啦好啦——走吧，请你吃矶银的招牌寿司，我有招待卷，一人份才八百日元。”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越野一听到吃的，终于咧嘴笑了起来。
　　于是两人拉上篮球馆的大门，打算去附近的拉面店。
　　手表上的时间是七点，天却已经黑了，校园里只有老师的办公室和一两个社团教室亮着灯，不过因为北泽和滨离宫只一江之隔，离银座和日本桥很近，江对岸繁星一样密密麻麻的灯光将校园的一草一木都映得很清楚。仙道斜背着运动包，踏着自己的影子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悠悠地走，一边喝着宝矿力，一边漫不经心地和越野谈论大卫罗宾逊的篮板，斯托克顿的助攻，以及当时还在冲击第一个总冠军的乔丹。
　　肌肉因为疲软而有些酸痛，凉风吹过来，倒是很舒服，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期待闻到樱花的香味。
　　——然后，在空气里弥散开的，是柠檬一般的清新乐声。
　　“……咦？”
　　越野也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想听得清楚些，这时琴声却嘎然而止，停顿了数秒钟，又突然跳出几个仿佛试音一样的小节，接着，从没听过的优美乐曲开始慢慢地流淌开来，节奏忽而轻快忽而缓慢，随意得很有些独特的味道。
　　“不错呢……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没听过……”越野耸耸肩，重新开始往校门走，随口说道：“好像是音乐教室那边传来的，音乐社的人？”
　　“……好像没开灯。”仙道挑起嘴角，有些恶作剧地笑了一下：
　　“该不会是什么校园七不可思议……二十年前的女学生因为失恋在音乐教室自杀，从此钢琴半夜就会自己弹奏，然后听到的人……”
　　“——笨蛋，留着吓女生吧。”
　　两人踏出校园大门时，钢琴声还是在飘荡着，悠扬得像歌。
　　或许仙道的玩笑成了真，不久，学生之间真的传开了音乐教室的幽灵故事——音乐社的社团活动是六点结束，而七点左右，那架老旧的YAMAHA就会响起一些从没人听过的曲子。
　　又过了几天，北泽中学校园的七不可思议事件开始有了新的版本，会走动的人体标本啦，厕所的花子啦，神秘的十三级台阶啦也就算了，这次居然牵连上了篮球队。
　　“……晚上体育馆有篮球声？”
　　仙道眨了眨眼角下垂的漂亮眼睛，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表示惊讶。
　　“对啊，好多人都听到了！”一个一年级的新生八卦兮兮地凑近过去，一脸肃穆地说：“就是排球队的山田学长，前天晚上他把作业忘在更衣室，很晚了才想起过来拿，结果就听见体育馆里有篮球的响声！”
　　“那八成是有人练习太晚吧？”
　　“开始山田学长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他出来了之后才发现，球馆的门根本是锁着的，而且没有也里面开灯——但是那声音一直都在！”
　　“哦，这样啊，是挺可怕的……”仙道心不在焉地跳起来射了个三分球，没进，球砸到篮筐后面，呼啸着朝越野的脑袋飞过去了——
　　“哎哟……可恶，仙道！”
　　呃……老实人爆发更可怕……
　　“抱歉啦……谁叫你不看篮筐呢？”仙道无可奈何地笑着，对扑过来的越野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阿彰？越野，你们又在搞什么啊？”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是佳织的，越野愣了一下，脸一红，放开揪着仙道的手：
　　“啊……佳织啊？今天不用练习？”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最近音乐教室在闹鬼吗？芭蕾练习室可就在音乐教室的隔壁唉……”刚刚练习完的爱川脸颊还有些潮红，柔柔的蓬松长发挽了起来，在脑后束成一个髻，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很是漂亮：
　　“又是周末，学校里都没人了……哪，阿彰，今天送我回家吧，好不好？”
　　……似乎没有办法拒绝的样子……
　　“——好吧，就今天哦。”
　　佳织的家在北千住毗邻荒川的高级公寓区，沿营团地铁日比古线一路向北坐过去，巴士都不用换，十分方便，而仙道的家在田园调布，基本上是反方向，不过今天，他陪佳织一直坐到北千住，这让佳织非常高兴：
　　“今天阿彰特别温柔呢。”
　　“……哦？是吗？”上野站之后，人就开始多了，大多是加班归来或者周末出城回家的上班族，车厢越来越拥挤。出于基本的绅士礼仪，仙道利用自己的身高和身材优势，将佳织护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而这样的体贴让对方非常满意：
　　“对啊，要是能让阿彰天天都这么温柔，多闹几次鬼也无所谓哦！”
　　“今天是特别优待，不要太贪心啊。”仙道露出一个惯有的笑容，稍稍移开身子，有搭没搭地跟佳织聊着闲话，视线却投到车窗外掠过的房屋和闪烁而过的霓虹灯。
　　周围仍旧是人流拥挤，车厢里的空气仍旧混浊闷热，不过身旁的女孩身上有一种糖果一样的草莓香，应该是最近在女生里很流行的唇膏的味道，甜得有点腻。
　　嗯……还是柠檬比较好闻啊……
　　“……对了，听说今天午休的时候，有个二年级的女生跟尾原教头打起来了，那个女生好像是刚从美国转来的，不太会说日语，不过可凶得很呢！”
　　“哦？”仙道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也不知为何脱口问了一句，“长发？”
　　“……好像是短发。”佳织抬起眼睛，“怎么？阿彰认识吗？”
　　“随便问问。”仙道笑了起来，稍微自嘲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怎么可能这么巧：
　　“不过，好像最近的女孩子都开始变凶了，好恐怖。”
　　“哦……原来阿彰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啊。”
　　仙道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只是笑。
　　喜欢么？谁知道呢？
　　那时的日子，大多是比较迷糊的，不用做什么决定，也不用负什么责任。虽然之后回忆起来，知道自己忽略了不少事，也做错了不少事，可最终没有人责怪，于是也就理所当然地遗忘了。
　　因为，只是少年，只是少年的仙道彰。

　　出了新桥站，往东南方向经过胜开桥，再沿河岸向西步行十分钟，正对着一座嵌有蓝色地砖的喷泉小广场，两排樱花树的后面，就是北泽中学。
　　手表上的时间刚刚七点半，说不定越野他们还没走，正好补上今天的练习——本来是这样想的，可大概真的是周末的关系，校园里早早地就漆黑一片，连平时会亮着灯的教职员办公室也不例外，平时看起来颇漂亮的教学楼突然变得阴森起来，连林荫道两旁的树也张牙舞爪得有点诡异。
　　虽然是男生，可还是有点毛毛的……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音乐教室——很安静，能听见的只有汽车声和轮船远远驶过的声音：
　　“……今天没有出现吗？幽灵……”
　　奇怪，居然稍微有点遗憾……
　　“砰……砰……砰砰……”
　　刚拐过弯，从体育馆方向传来了熟悉的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隐约还有鞋子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和投篮入网的声音，但尾音过于空旷了，应该只有一个人吧……想着，仙道抬了个头，然后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还真的，没有亮灯。
　　“有谁在里面吗？有人吗？”
　　突然“哐啷”的一声，馆门被拉开了，几束手电筒灯晃动起来，好像是值班的警卫。仙道连忙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跑到体育馆侧门旁边，等着警卫离开，免得被发现了问来问去的麻烦。
　　他刚找了个地方站好，非常突然的，头顶侧上方用来透光透气的窗户“唰”地拉开了——平时那都是锁上的，他甚至不知道那可以打开——现在忽然拉开了，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来。
　　仙道头皮麻了一下，屏住呼吸，看着那只手摸索着，抓住窗框，“唰”地跳下来一个人。
　　乱蓬蓬的头，浅色T恤加运动短裤，以及一双穿着球鞋的脚……
　　——他立刻松了口气……是有脚的啊！
　　“呼……”
　　“幽灵”落地成功，似乎也松了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土刚想站起来，猛然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个不应该在此出现的高个子男生：
　　“……你……”
　　“——那边有人吗？！站住！”
　　两人对视不到半秒钟，手电筒的光忽然照了过来，仙道想都没想，抓起“幽灵”的手臂就往男生们跷课和迟到经常偷翻的南墙方向跑。
　　一路的灌木丛，树叶从脸颊上飞快地划过去，有点痛，风凉凉的，在耳边呼呼响，后边警卫的手电筒的吆喝声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样的奔跑，仙道觉得格外有趣，竟然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是谁？”
　　仙道刚刚着陆，还挂在墙头的“幽灵”突然开口了，居然是女孩子的声音，而且口音是一种有些熟悉的古怪。
　　他愣了一下，抬眼看过去，墙外透过来的路灯灯光，清晰地在那个“幽灵”的左耳垂上反射出一个银色的弧光。
　　居然，真的这么巧？
　　他伸出一只手，让那女孩有一个跳下来的支点，嘴角却大大地勾起一个有些挑衅的笑：
　　“——仙道，仙道彰，你呢？”
　　女孩似乎是愣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去握仙道的手，径自翻身从墙头跃下，然后在路灯的灯光下扬起头来，露出双猫一样，眼角微微上挑的眸子：
　　“……小仓，小仓梓。”
　　——没错，真的是柠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