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明月楼》人寸三

21、第 21 章

　　北疆，燕孤城。

　　茶楼里面说书的先生正在讲当今静王爷萧墨臻的故事。

　　话说咱们城南有座将军府，之前是一位富户的宅子，但后背传人不争气，越过日子越穷，就将这最后的宅子买了换钱用。北疆疾风军的夏荇夏将军看中了这宅子，三进的大宅子，正好把将军夫人接来同住，也好解相思之苦。

　　可是夏将军发愁啊，他每个月的俸禄都托人给夫人带回去了，身上就只剩下喝酒的几个碎银子，怎么办呢？咱们夏将军有个优点，脸皮啊厚，把北疆七个军的营帐都跑了一遍，打算每个有钱的将军借点儿钱，遇上那种没老婆孩子的，就多借几个钱。

　　有天，夏将军借钱借到了冽霜军，诸位也知这冽霜军是咱们静王殿下亲手建起来的大军。自从有了冽霜，北疆六大营也变成了七大营。

　　当年静王殿下用了个化名，墨镇，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当上了将军。后来北疆军祁大帅要给他建府，顺手就提了个“墨”字上去，就成了“墨府”。

　　夏将军到墨府借钱，说墨兄啊，哥哥我想买座宅子，把你嫂子跟小侄女接过来，囊中羞涩，你看你，这么大的将军府，恢弘，一看就有钱，你也不忍心看兄弟每天被相思折磨得形销骨立吧。

　　列位猜咱们将军说什么，不借，没钱。干干脆脆的四个字，还劝夏将军莫要儿女情长，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这最后夏将军最终也没买成宅子，心里懊悔的很，还发誓说，再也不来咱们燕孤城了。还说咱们将军是永远娶不到将军夫人，可谁知道最近，咱们墨将军就带着将军夫人回来了。

　　这说起咱们城里的墨府，祁大帅后来知道墨镇就是五王爷萧墨臻的时候，就差人问过，这府邸要不要改成“萧府”或者“小静王府”？

　　墨将军说，萧府是怎么回事，我来的时候又不叫萧墨臻，小静王府又是什么意思，京城静王府的儿子？我还没娶亲，怎么我的王府居然有后了？就叫墨府，我母后姓墨，就当是我母家了。所以说啊，咱们燕孤城就是静王殿下的第二故乡。

　　前段时间，咱们也看见将军带着成亲了的将军夫人来了，夫人人好看，医术也好，每日将军夫人都在城里的杏林堂里义诊，午时，将军从军营里回来就会去接夫人回去。所以啊，各位若是想亲眼目睹一下将军夫人的风采，可要记得夫人的出诊时辰。

　　小老儿还听说，最近夏荇将军也带着夫人、小姐来了咱们燕孤城，说是住段时间，可是谁都知道最近这一波一波的将军来访都是为了看看咱们城里的将军夫人！

　　萧墨臻今日从营里回来的早，今日夏荇要从宿晖城来，前几天写信说要住段时间。回来已经两个月了，汐儿最近才活泼一点儿，刚开始的一个月里，汐儿刚来就病倒了，蓝羽说时因为气候变化，加上本来身体就没好，到了燕孤城，一下子就发作了起来。在府里好好养了一个多月才能在院子里走走。

　　后来，有一天汐儿在院子里不知道看什么，听见萧墨臻回来了，就跟他说，自己不想整天在府里待着，还是想去医馆里当大夫。幸而城里有家杏林堂，就答应了她每天上午去杏林堂，午饭的时候要回府里吃。

　　开始的时候，萧墨臻不放心汐儿，每天也跟着一起去杏林堂，汐儿看病，分药材，他就在一旁看，后来终于在汐儿眼里看见了原来眼里的光亮，自己就放了心，每日也不跟着汐儿去了。

　　萧墨臻每日上午把汐儿送到杏林堂就去军营里，午饭回来陪着汐儿吃，然后抱着她睡个午觉，下午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散步，萧墨臻带着她把将军府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终于把自己家里都走熟了。

　　从两个月前知道自己要回来开始，北疆军里的那一堆将领就一波一波的来，自己都给拦下来了。

　　夏荇这次来是因为他夫人病了，疾风的军医一直治不好，也说不清楚哪儿有毛病，记得他起了一嘴水泡。后来听朱雀营的苏牧说汐儿医术好，就想着来让汐儿看看，顺便还能看看弟媳。加上汐儿最近好多了，萧墨臻也想让她认识一下自己身边的兄弟，就让夏荇过来了。上午营里的事情有点多，不知道紫珏接没接到夏荇一家。

　　燕孤城街道宽阔，萧墨臻骑马先去杏林堂看了一眼，掌柜说汐儿已经走了，萧墨臻才骑马回了府。

　　进门直接去了内堂，只看见几个伺候的丫头，问了一下说，没有看见夫人回来。萧墨臻想着莫非汐儿又上哪儿逛去了？一抬眼看见了红绡，红绡是跟着汐儿的，她怎么回来了？

　　“红绡！”

　　院里的红绡看见自家主子回来了，“王爷，您回来了？”

　　“夫人呢？”

　　“在杏林堂呢，王妃差我回来取件披风，说觉得冷。”

　　萧墨臻沉默了。

　　杏林堂没有，一路上也没有见到汐儿，她不会是还惦记沈青川，北疆距离南岭千里，她要去找他吗？

　　萧墨臻马上站起来要出门，不行，汐儿眼睛看不见，一路上出点儿什么事儿，自己怕是要疯。

　　“来人，传令下去，给我封了燕孤城，去营里调人，绕着燕孤城方圆十里去找…”还没说完，门房那边就有人来禀告，夫人回来了。

　　萧墨臻一时没听清楚，“什么？”一旁的红绡说，“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他说王妃回来了啊。”

　　萧墨臻看着院子里面，一个穿着白衣，缚眼的女子走了进来，头上还戴着一个羽毛样式的簪子。他一下跑了过去，抱住她。

　　汐儿突然被抱住，“唔，你干什么？”

　　“怎么这么晚回来，上哪儿去了？”萧墨臻声音有些抖。

　　“我刚从杏林堂回来啊。”，汐儿拍了拍他，“你先放开，你抱得我有些紧。”

　　“我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你，怎么不让红绡跟着一起回来？”

　　“我要走的时候，城里忽然起风了，就让红绡回来取披风。等的时候听堂里客人说，茶馆里在说‘墨玉将军’萧墨臻的故事，就跟掌柜说我先走了。其实我是去茶馆里听了会儿说书，嗯…我也不知道听了多久，怕红绡取了披风回来又找不到我，就自己回来了。”

　　“你眼睛不便，怎么回来的，有风也不等风小些回来，万一吹病了怎么办？”，一边说一边拉着她进了屋里。

　　“我就是在茶馆里等了一下才回来的。一路上遇见一位小哥，他听说我是去将军府，亲自将我送到门口的。我让门房替我给了他五两银子做谢礼，那五两银子就从我月俸里面扣。”

　　萧墨臻终于舒了一口气，汐儿生病的那一个月里，做梦就会喊“二哥二哥”的，他知道她心里还放不下她，所以成亲之后，一直没有勉强她圆房。

　　现在虽然好些了，但有时候夜里还是会突然惊醒，醒了也一句话不说，背对着他缩成小小一团，自己只能慢慢来，不过，余生还长，慢慢来就慢慢来吧。

　　“下次等红绡接你去，燕孤城里治安虽好，但是也有匪盗、拍花的人，万一出点儿，我怎么办？”

　　“哦。”汐儿点点头，“其实，我也想自己走回来试试的。你送我那几次，我把路记了一个大概的，可能今天是从茶馆出来，路有些不好认。”

　　汐儿找了个椅子坐下，“我，我也不能一直靠别人接送的啊，红绡不是在营里也有官职么，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我自己能回来的话，红绡就能回去了，我得自己在这儿过下去啊。”说完就低下了头。

　　萧墨臻走到她面前，蹲下，两手握着汐儿被风吹得有些凉的手，“谁说你要自己在这过下去了？不是还有我，红绡会功夫，跟着你还能保护着你，红绡的那一队也都是女孩，她不回去，还有她的副手，实在拿不定主意才会找她商议。如果，你想让她回去，我就从她那里再借个来，总之，你身边要有个会武的。”

　　“可是会很耽误事情，万一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萧墨臻笑了一下，对红绡说，“你跟夫人说说你那一对专门干嘛的。”

　　红绡本来都准备离开了，“啊？将军，能不说么？”

　　萧墨臻“嗯？”的一下。

　　红绡硬着头皮说，“嗯，王妃，我那十几个女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嗯，营里都叫她们，叫她们，‘冽霜雄狮’，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军营里面给她们献媚的可不少。我们平时没什么事的，日常都是在各个花坊学些女儿家的手艺，毕竟也不能一直不嫁人，所以啊，我们就是有事梁红玉，无事林黛玉的差事。改天，我带您去看看那些女孩子，您肯定喜欢。”

　　“够了，你们几个再把王妃带坏了。怎么样，还担不担心了？”

　　“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说完站起来就想回里屋去了。

　　萧墨臻从背后抱住她，“等下，还有事跟你说。夏荇一会儿就到了，我拍了紫珏去接人。”

　　“夏荇？就是那个跟你借银子，你说没有，不借，还让人家专门报国，不要儿女情长的那个夏将军。”

　　“谁跟你说的。”

　　“我今天听说书的正好说到这一段”

　　“我当初不是不想借给他钱，实在是当时我也没多少银子，况且，北疆环境这么恶劣，干什么把夫人接来受罪，我看他就是想让我们羡慕他有媳妇，还有女儿。”

　　“如今，你也有媳妇了。”，萧墨臻一回头就看见紫珏带着一个长着桃花眼，带着银发扣，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扇的夏荇站在门口了。

　　萧墨臻放开汐儿，“站那儿多久了，偷听人小夫妻说话，要不要脸。”

　　“我这脸啊，肯定是不要了。我刚进燕孤城就听人说书先生说我不要脸，当年到处借钱的事儿，敢情我在燕孤城是这个样子的啊，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说完，折扇一开，慢慢扇了起来。

　　“也没说错什么，解释什么。怎么只有你，嫂子跟双儿呢？”

　　“我让紫珏找人先带她们安顿去了，一会儿过来。”说完，眼睛瞟了汐儿好几下，看这姑娘白布缚眼，心想，没听苏牧说眼睛受伤了啊。

　　“你还真把我府上当你自己家了？”

　　“那是，这燕孤城也是我的第二故乡啊。”说完，看着汐儿问，“这就是你媳妇儿？弟妹，你好啊，在下夏荇，疾风营的，跟你夫君八拜之交。”

　　“把你那桃花眼收收，汐儿看不见。”

　　“啊？眼，眼睛受伤了？苏牧回去可没说啊，这才几天就受伤了？”

　　汐儿听他们说了半天，见扯到自己身上，说，“不是受伤，是前几年发生了意外，突然看不见了的。”

　　“哦哦。那个，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夏荇一脸愧疚看了萧墨臻一眼。

　　“没事。苏牧他们几个都没到真人，你看见了，这可赚大发了。”

　　夏荇一听，“什么，苏牧都没见着人？那回去了就说什么跟九天瑶池的仙女一样，什么貌美如花，什么清尘脱俗，什么婀娜多姿，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婀娜多姿这个词的。”

　　“这一听就是他又找人现学的，这都听不出。不过，我夫人确实挺好看的。”说完，低下头看了一下，汐儿脸颊都红了。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妇人，文静的很，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萧墨臻一看，叫了一声“嫂子。”

　　夏荇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屋里么。我一会儿就能把他们诳过去的。”

　　汐儿听见一声很轻的笑声，像是清晨山谷里的流水，那声音说：“怎么能不过来见过主人家呢，殿下”，又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干爹好。”

　　“嫂子客气。”，说完，拉了拉汐儿的手，“这位是夏荇的夫人，叫姚瑶，还有个小女儿，叫双儿。”

　　汐儿循着刚才声音的方向，说了声，“嫂子好，双儿好。”

　　姚瑶看看汐儿，说：“这就是弟妹吧，早就听说墨玉娶了媳妇儿，不想是这样一位佳人。”

　　“娘亲，这个姐姐就是干娘吗？”

　　夏荇一下抱起自己女儿，说：“不能叫姐姐，这是你墨玉干爹的夫人，叫干娘。”

　　汐儿就听见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干娘”。

　　汐儿闻言觉得有些脸红，突然就当了干娘，“嗯，嗯”

　　姚瑶看着夏荇，说：“你瞧你都吓到弟妹了。”

　　萧墨臻说：“无事，本来就是干娘。嫂子先坐吧，我听夏荇说，嫂子有些不舒服，军营里的军医也诊不出所以然来，这怎么回事？”

　　夏荇把自己闺女放下，“谁说不是呢，我营里那几个大夫好歹跟着蓝羽学了段时间，但就是诊不出来到底怎么了。前段日子就开始头晕，胸闷，整日也不爱动。这不是听说弟妹医术甚好，就想让弟妹看看，顺便也来看看你。”

　　“汐儿？”

　　“嗯，我先给嫂，嫂子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