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不知晓

38、人生何处不相逢

　　“啊啊啊！阿月！你看我们是不是快要到了！这已经过了太湖了，姑苏马上就要到了吧！”相宜只觉得满面的江南扑面而来，整个人就差没欢呼雀跃了。

　　“真的吗？啊！糕点、糖果蜜饯、酱肉、面点、还有松鹤楼！”月许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还有绸布！胭脂水粉！茶叶！我们都要去买一买，好给大家带礼物！”相宜又想到，可能会不太方便，毕竟接下来还要再去临安，随即苦恼起来。

　　“没事没事，阿相，咱们到时候回金陵还是要原路回来的呀，到时候再买茶叶、吃的、用的这些，咱们就先买那种比较稀罕的，省的回来时候被人买了去。”

　　“对对对！那咱们就先自己好好看看这风景！阿月，我有好多地方想去啊！太湖、枫桥、寒山寺、还有沧浪亭、拙政园！对了对了，还有西施生活过的地方！哎呀太多了，我都数不过来！”

　　“别急别急，咱们这不有的是时间嘛！”

　　“哎呀，好开心啊，阿月！”

　　“哎呀，我也是，阿相！”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这便是月许、相宜对姑苏的第一感受，只觉得满眼都是小桥流水，家家户户皆沿河而住。

　　到底与旁的地方是不同的，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故事发生呢？

　　在这世间的故事里，有人初见，有人重逢。

　　这日月许、相宜在枫桥遇着了一个人，倒是一个有些怪的公子。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这一笔羁旅，便让这姑苏的枫桥、寒山寺闻名天下。江南深秋，月落乌啼，又是霜天寒夜，于一孤舟客子，自是百般愁绪。

　　而眼前却是春日融融，也非夜半，并无钟声船来，与诗文里的场景倒是对不上。

　　“阿相，你不要失望，我觉得吧，虽然不能看到张继看到的场景，但是这样也别有一番意趣。”

　　“阿月说的有道理。阿月，你看那位公子，倒是一脸怡然自得的，不知道在写什么。”委实好奇得很，离她们不远处，亭子里坐着一位公子，正对着眼前的场景写着什么似的。

　　“那我们过去看看便是。”月许拉着相宜，向亭内走去。

　　“这位公子，不知是否打扰到您。”

　　“没有。”

　　相宜看了月许一眼，心里想着眼前这位可真是惜字如金啊，但见他如此专注，也不好意思出言打扰，便只能坐着。

　　“好了！”说完了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这位公子，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们二人委实好奇，你在这儿是在画风景吗？”刚瞥见了，不是在写，而是在画。

　　“哦，是。我在画这枫桥。”

　　“是因为张继的枫桥夜泊吗？”相宜问他。

　　“正是！”这下子找到了话题，也不急着走了：“我去年秋日，画过这枫桥的夜半场景，后来得人指点又画了一幅秋日白昼。”

　　“现下是春日白昼，那你一定是准备画四季的白昼与夜半了！”相宜觉得这样的主意甚好，能以丹青再现四季的更迭。

　　“可否给我们看看！”月许也是想看看这画。

　　这书生模样闻言，便拿出刚收好的画，递给这二人。

　　“啊！真好！”由衷称赞。

　　“对了，我叫沈月许，这是我孪生妹妹沈相宜。”刚忙着问画的事情，都忘了介绍了。

　　“在下李至远。”

　　“李兄，这样的主意可真是不同寻常，阿月，我也想要这么不寻常的脑子！”相宜发自内心地赞叹这个点子，四季变化、昼夜交替，皆在其中，岂不妙哉！

　　“沈小姐，什么又是寻常，什么又是不寻常呢？”

　　月许有些疑惑：“寻常就是一般人的样子啊，正常人的样子。”

　　“那什么又是一般，什么又是正常？”

　　这下子犯了难，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又想过什么是寻常？什么是一般？什么又是正常？这公子看着是个有学问的儒生，这一问倒是让她们有些错愕。

　　“那敢问李兄高见。”相宜也搞不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世人皆道寻常，我却以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没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或许可以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人，也不该有。”

　　“我只想过所有的女孩子都该有自己独特的样子，却没有想过正常是和这个矛盾的。”相宜思忖片刻，回李公子。

　　“李兄，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怪人。”月许见他也是个爽快之人，便也不绕圈子。

　　“正是，我便是那些正常人眼里的不正常之人。可笑的是，这些自诩正常人的，却又说不出什么是正常。”

　　“哈哈哈哈哈，李兄，你这说的可能是绕口令吧。”月许听他这正常，不正常的绕来绕去，虽其中道理不假，但这听起来委实有些好笑。

　　“李兄看待事物的方式自是别致，怪不得能将这枫桥四时、昼夜之景都尽数画出呢！不知我们姐妹二人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看上一看？”相宜对这些画感兴趣极了，哪能放过如此的好机会。

　　“那有什么难的！我见二位小姐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明日我便拿来给你们看了便是。”确实爽快，李至远饱读诗书，是个科举之料。可惜不知怎的，却上届的科举落了榜，真的是令人费解得很。

　　有人说啊，定是他奇奇怪怪的思想太多了，你看这什么正常、不正常，哪儿是个正常书生样子。

　　“那多谢李兄了！李兄你看，我们二人也没称呼你一声李公子，你也别小姐小姐的叫了，叫我们阿月、阿相便好！”

　　“好。不知阿月和阿相，现下要回哪里？”天色将晚，也该回去了。

　　“我们住姑苏居，我们二人是从金陵过来，特地看看这人间天堂，下有苏杭倒是是真是假的！”相宜道明来由，又问：“李兄呢，我看你李兄应该是在准备八月的秋闱，李兄是姑苏人，现下回家去？”

　　“我啊，是在准备秋闱，不过我本齐鲁子弟，来这姑苏求学，三年前的科举也不瞒你们，我落了榜。”

　　“胜负乃兵家常事，李兄定是不会在意。”月许听他这么说，便宽慰。

　　“我倒不是个对结果执拗的人，我只管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那最终如何，便是听天由命好了。不过我倒是也幸运，姑苏知府徐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便在姑苏提供着自家的一处别院，供我们这样的学子居住，再等今年的秋闱。”

　　“知府大人定是十分有眼光，李兄今年只管考了去，我看今年必定高中！还有啊，李兄可要好好准备，这今年的秋闱，不限年岁、不限性别，你的竞争对手啊可多了去了！”相宜听此言，只觉得这位知府大人委实是个好官，再想想之前遇到的镇江知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阿相所言甚是，这今年的科举改革，在我看来，甚妙！这读书本就不该设什么门槛。”有些怪？我看倒不是，反而是想的更为明白直接些。

　　“看我这说的起劲了，我们早些回吧，天色要晚了，正好我们也一道，我送你们先回客栈。”

　　“如此，多谢李兄！”

　　这头到了客栈，便约着明日中午在松鹤楼相见，李至远届时会携那枫桥之画前来。如此初见，这姑苏啊，看来是要有一番故事咯。

　　“喂，可让我追上你们了！”

　　“怎么是你！”月许、相宜皆是一惊。

　　“瞧你们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能是我？”

　　“不是，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月许觉得这人脑子委实不太好。

　　“你猜。”

　　“猜你个大头鬼，阿相我们别理他。”说罢，便拉着相宜往厢房走去，这人倒是个嬉皮笑脸的，也不生气，只跟着一起走。

　　“赵子济，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凶干什么，小月许，听长辈一句劝，小姑娘这么凶就不可爱了。”

　　“那跟你也没关系啊，这位长辈。”

　　“我说这位叔叔，你来找我们干嘛。”一直没说话的相宜，一出声就是叔叔，听的这人眉头抖了抖。

　　“是啊，这位叔叔，跟我们小辈在一起玩，会丢了辈分。”月许也笑眯眯地称呼他叔叔。

　　“好了好了，快别叫了，我都给你们叫老了。”

　　“怎么会呢，我看着你挺有长辈的样子啊。”月许细细打量面前这人。

　　“行了行了，两位姑奶奶，你们看啊，我也要游山玩水，你们也要，如此可不就是正正好嘛！再说了，我是谁？赵子济啊，逍遥王啊！我又有钱，还能保护你们，这等划算的买卖你们难道不做？”

　　“吃喝玩乐除了礼物，都你承担。”月许问。

　　“没问题。”

　　“明日中午松鹤楼。”

　　“没问题。”

　　喏，刚说有人初见，这不就有人重逢了吗？这世间之事，委实无法预料。

　　说回赵子济，闷在了王府里好几日，那日想去林府找那几个，看顺便看看那几个小丫头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听。却不想，这两个已经南下去那姑苏了。他也不知怎的，只觉得在这金陵了然无趣，世事一场大梦，倒不如也出去看看走走，兴许还能碰上什么新鲜事。这一出门，便又觉得既然如此，所幸跟着那两个丫头走便是。这两个，一个会吃会喝，一个会找故事，正巧省事了。

　　听闻此事的沈昀，读书之际问自己哥哥：“大哥，你有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昀，为兄觉得还是读书要紧，至于二妹妹、三妹妹在外的造化，你我二人也是无法预料。”

　　所以说，这哪里又是什么重逢，还不是有人追着前来，促成的一场重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