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不知晓

12、江家小姐

　　“阿姐、阿姐！”气喘吁吁跑进门的相宜，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急着跟姐姐炫耀：“阿姐你快猜猜，猜猜我今天出门撞上什么个新鲜事了！”

　　“阿姐、阿姐，我们今天真是赶上新鲜事了！”月许跑得倒是稍微慢一些，和阿虞二人上气不接下气。

　　“南洲姐姐、南洲姐姐！我们今天撞见江家那丫头在追着一个大夫走！太罕见了！阿相的话本子里都没有的！”阿虞最后一个抵达，不开口不要紧，一开口就把这二位卖的关子说了个精光。

　　得了，白跑了。

　　两道埋怨的眼神：“阿虞，其实你可以跑得再慢一点。”

　　“那不行的，那不行的，再慢点我可就赶不上今日的茶点了！南洲姐姐今天做的又是什么好吃的！”被埋怨的这个可不管那两个，看着这桌上已经放好的糕点，只觉得刚一通跑都是值得的！

　　“是山楂糕，想着我们阿相爱酸酸的口味，便做了这山楂糕，还可以解腻、开胃。”少女把那碟糕点往那三个小的面前推了推，又拿起茶壶给那三个早就空空如也的杯子添水。

　　“阿姐！今天我们撞见一个奇女子！哦不！两个！两个！”这厢气终于喘过来的月许先是开口。

　　“阿姐，我来讲我来讲，今日我们出门原想是去看看话本子有没有将呛呛酒的名声打了出去的，再顺便去看看柳树发芽了没、桃花打花苞了没、玉兰花可曾开始动作还有去看看张今家中的父母、小儿病是否好了一些！”这张今正是她们那日在扬州遇的掌柜的，前几日给月许送呛呛酒之人。

　　相宜接过南洲递过来的茶水，大口灌了一口，接着讲：“然后我们便在城中看到一个拎着药箱的公子，他走路极快，像是被什么人追杀似的。再然后我们便看到了二位小姐，我就猜恐怕这位大夫怕是正是被这二位小姐缠住了，躲的正是她们呢！”

　　那日她们撞见的是这样的场景。

　　“表姐，表姐，我快要跟丢了！”那走着稍许快点的小姐跺着脚，埋怨后面那个闲庭信步的。

　　“表妹，听表姐的，咱们回去吧，那温神医有什么好的，除了医术高明，你看他那臭脾气，哪值得我们从金陵一路跟到这儿来！”闲庭信步的这个出言便是相劝。

　　“可是表姐，我喜欢他！”倒是认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虽好不忸怩，实在少见。这少女话音一落，便急着去追那个仓皇而逃的。后面这个一个叹气，便也只能疾步追上。

　　相宜觉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姐，太精彩了！太喜欢了！写下来、写下来！又好奇，这对表姐妹到底谁家的，那她们口中的温神医又是何方神圣？她想着这话的时候，旁边的月许已经跟周边的人攀谈起来了。

　　原来这是江家的女儿，名为思枫。江家，金陵城最富的商贾，江老爷虽是个经商之人，却并不十分重利，说起来还是个情种。他一介商贾，却得书香世家姜家小姐青眼有加，姜家也不嫌弃他一身布衣，将女儿嫁给了他。可惜江夫人生思枫时，不幸难产而亡，江老爷悲痛万分，再也没有续弦，至今膝下也只有思枫一个女儿。

　　只这一小女，如何不宠着？但从这位小姐的表现看来，虽说宠爱万分，但也没有失了分寸，不是娇纵，而是女儿家的娇俏而已。

　　而这江小姐刚唤“表姐”的小姐，正是这书香姜家的小女儿。江老爷从商，免不了四处奔波，便将自己最珍视的女儿托付给亡妻之家，加以照拂。如此一来，这对表姐妹，从小长在一处，与亲姐妹并无二致。

　　阿虞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等反应过来时，月许已经给相宜讲起来打听的消息了，她这才出声：“这江思枫我可是再熟悉不过的，我七岁那年正是和她打的一架！”

　　相宜这一通，倒是把三人在街上遇见的详细说了，只是那时在街上所有关注点都放在这二位小姐追着大夫上，对细节也未深究，便一路跑着回来了。

　　“阿虞为着什么缘故和江家这位小姐打架呢？”南洲之前听过林渊打趣过一嘴，现在听来故事里的人竟又出现，不免好奇。

　　“南洲姐姐，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些个缘故。就是我七岁那年嘛！那年秋天，我想赶在哥哥们前面去栖霞寺赏枫，去的委实早了些，枫树才刚刚红了一片，我便想摘回家跟哥哥们炫耀一番，谁想到这江思枫也想要，我们僵持不下，就打了一架！”

　　“那这江小姐为何要抢呢？”月许不理解一片枫叶而已，又不是明月楼的红烧狮子头，有什么好抢的。

　　“她不是叫思枫嘛，我们打起来之后，她表姐，就是姜尽澜赶过来之后，我才知道，思枫这名字是有一层深意的，是她爹爹思念她娘亲，她爹爹第一次遇见她娘亲便是在金陵栖霞寺赏枫的时候。我知道之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跟这二位抱歉，江思枫那会还眼眶红红的，倒是姜尽澜一直跟我抱歉。”

　　“这江老爷确然是个重情之人，江小姐虽娇气了一些，倒也是情有可原。那阿虞，姜尽澜呢，这位书香世家的小姐又是什么样的人？”相宜刚在街上虽说主要看那江思枫，但也注意到跟着身后的姜尽澜，觉得这位小姐倒是有一股侠士的气息。

　　“这位姜小姐嘛，虽然她家里都是念书的，她爹爹还是刑部尚书呢！但是她却喜欢舞刀弄枪，小时候还经常和我大哥哥切磋呢！听说啊，她平生最想去游遍山川河流，看一看这江湖百态，说是要行侠仗义呢！”

　　“哎呀，这不是和我们姐妹的意趣相投吗！”月许惊喜，虽说她想得都是这天下的美食美酒，但，殊途同归嘛！嗯，殊途同归可以这么用！

　　“尽澜，真真是适合游遍山川的好名字，我得记下来！”那厢便提笔。

　　“行侠仗义，刑部尚书能有这样的女儿也是不意外呢。”南洲很是欣赏这位小姐，只觉得这名字取的与她相得益彰。

　　“所以阿虞，那你可知道那被追着的神医又是谁？”提笔那人又抬头。

　　“唔，这就不知道了。”

　　“江湖第一神医，温予安。”

　　“你又偷听我们讲话！”月许气道，这小兔崽子越发能耐了！上次和相宜讨论赚钱大计的时候，也被他偷听去了！真是再讨厌不过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来看看大姐姐今日的点心！”

　　“小昀，既然你知道，那你便说说看这温神医吧。”沈南洲把收好的另一盘山楂糕拿了出来。

　　“大姐姐，我听说这温予安，受教于甘草堂的老神医，是闭门弟子，也是个最优秀的弟子。他学成后，便行走江湖，专治那种旁的医生无从下手的病症，所以世人便称他温神医。”

　　“那他可治简单的病症？”月许听这话便问。

　　“不治。”

　　“倒是个古怪的！哪有这样的大夫！”阿虞咬着山楂糕开口。

　　确是一个古怪的大夫，说他悬壶济世，他却挑着病人；说他不近人情，他却总在一般大夫对一些病症敬而远之时，偏生赶上去。

　　“那这么说起来，大概这姜尽澜也是陪着自己表妹江思枫，从金陵一路追到这镇江的吧！”阿虞觉得这次推理绝对错不了。

　　这次倒是推理得巧！确有其事，不久前，江思枫生了一场怪病，任凭金陵的大夫如何瞧，也没瞧出个名堂来。赶巧，碰上这温神医游至金陵，听闻疑难杂症，便自己跑去了姜府主动请缨。神医就是神医，不消几日，药到病除。

　　不消几日，药到病除。

　　不消几日，情根深种。

　　也对，江老爷对江夫人一往深情，也难怪这江家小姐对这救命恩人，怦然心动。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你若不能留，要赴江湖，我便跟着你走就是，相思无尽头，只有相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