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话片时

16、第 16 章

　　郑生惊呼：“阿箬！”心胆皆悬了起来。这一下变生不测，胡蘅想上前夺下剑来，又不敢动，只得道：“你把剑放下，我答应你放他走。”阿箬悠悠道：“我早想做个了结。五年前，我初初化作人形，那天清晨本来是下了小雨，我才敢下到山脚去水边玩，谁知一会儿雨便停了。我当时受不得日光，只能又化为狐身，正在虚弱之时，被你手下人捉住。你笑着说我毛皮好看，要剥下来做顶帽儿戴。我怕的很，拼命逃走了，挣扎时不小心划破了你的脸。后来过了两三年，山上的小伙伴接二连三的失去踪迹，原来是你假借给老太太治病，要寻灵狐心头血治你脸上的疤痕。大家小心防备，东躲西藏，仍被你捉杀了大半。那日听闻又有小伙伴落入你的陷阱，我深夜潜入客栈去救，被你婢女的袖箭所伤，见了鲜血化成狐身，箭中有毒，昏死在客栈墙外，若非郑哥哥相救，我本也活不到今日。”阿箬不紧不慢的说着，剑尖抵住幼白的咽喉处，盈盈闪着寒光。她昂起脸来，眉间红砂似血，将极清丽的一张脸衬出决绝之色：“祸事因我而起，连累族群老小，我心中难安。你将郑哥哥放了，不许找他麻烦，今后永不再伤害白狐，我就跟你走。”
　　胡蘅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又是惧怕又是恼怒，可偏偏不敢怎样，心想：“先拿到灵狐血，日后将今日在场之人全杀了！”便道：“好，我不会为难于他。姓郑的，你走吧！”却暗自对蔓儿使了眼色，要暗中派人盯好。阿箬毫无机心，听到放郑生走，内心大定，早已将自身置之度外。阿箬与郑生目光相接，两人生死离别之际，都满目泪水，只觉心中千言万语，无法出口。阿箬道：“郑哥哥，是我不好骗了你，你不要怨我。”
　　郑生见她为了救自己甘愿赴死，却还对此事歉疚，万分感动怜惜：“我从没有怨过你，我早就知道啦。那日在古月巷，明明晴天，你却撑了一把旧伞，我就知道了。”姑娘们在盛夏撑伞遮阳也没有什么，但此时初春，日头并不烈，郑生一开始只是有些好奇，又看到伞边那一圈细密金色纹路，自己曾在古书《齐谐译注》中见到过，原为妖物精怪法器上的铭文，可避日色，使其在晴日正午行走，可隐人形，使旁人视之有如无物。郑生起了疑虑，处处留心，当时以为蔓儿没有认出阿箬来，后来回想主仆二人反应，并非认不出，而似根本没有看到她。阿箬出门不是雨雪天气，便是入夜时分，无伞从不在日色下行走；对胡蘅戒心甚重，但对其捉狐之事却了如指掌；再推敲过往之事，客栈当晚阿箬翻出墙去便再也追寻不见，而那只小狐也是于不远处墙角被发现，她们眉间，都有一颗红砂痣。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然昨日阿箬见到香包后瞬间昏倒，则让所有猜测有了佐证。自那天在客栈露面，阿箬便透着不同寻常，然自己就是不由自主的相信她，想要亲近她，不愿作他想。阿箬泫然泣道：“我只想着夜间行走不会有事，昨晚就没有带伞来见你。否则，我们怎会到此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