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眼睛会笑》驰名坑货

6、第 6 章

　　人性本贱。原本就越是明令禁止越犯禁搞事。

　　慕栖越是不许他过界，他就越是来来回回压线把手放在她桌子上。她越禁止他靠近，他就越要坐姿没个正形，时不时歪向她那边吓唬她。她越是不想他触|碰，他越要碰。

　　她既然不喜欢他，那他就非要坐实她的不喜欢，切切实实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有本事——
　　十二岁的晏浚心想，
　　有本事，她就别做他同桌。明明是她要坐这里的，还敢嫌弃自己！！

　　哼，惯得她。

　　于是慕栖笔下一歪，干净整洁的课本上又多出一道突兀的墨迹。

　　第12次了。

　　女孩凝滞片刻，看了一眼背过身去板书的课任老师，抓起最厚那本书逮着那只嚣张得要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就抽过去。

　　晏浚不及防地就被抽红了一片。

　　慕栖定睛欣赏了半秒，才装模作样的抬手拨了拨头发，低声警告：“想约架？”

　　男孩不屑地瞟了瞟她那瘦弱的小身板：“我从不打女人！”

　　“何必在意细节呢，我可太想揍你了。”女孩握着笔一笔一划地抄着黑板上的内容，插科打诨地回应：“就差没在佛前苦苦求五百年，求佛让我一个教你做人的机会了！”

　　这口气狂妄的！！
　　倒像是忘了是谁刚坐这里的时候，还可怜兮兮地问自己会不会揍她了！！

　　晏浚气笑：“约就约谁怕谁，到时候别哭着打小报告！！”

　　“那咱们说好了，时间我定，一架泯恩仇，打架前后你都不准再捉弄我了！”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语速飞快。

　　“行，到时让你跪下来喊爹妈！！”男孩故作凶狠，夸下海口道。

　　小慕栖便微微侧过脸，声音有点发颤：“我今天放学之后没空，不如——”

　　男孩截了她的话头，得意洋洋：“明天放学？”

　　“不如——”
　　小慕栖慢悠悠的补充：“一百年后吧。”

　　“......”

　　女孩微微一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语气欠的很：“怎么了你累了，说好的约架呢！”

　　小晏浚：“......”

　　正巧老师回过身开始讲题。
　　慕栖注意力被拉了回去，晏浚越想越气，看她居然还能专心听课，趁她不注意，又一手肘撞她。

　　笔下又多了飞扬的一画。
　　慕栖深呼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你答应我的，说话得算话！！”

　　男孩嘴往下一撇，甚是目中无人：“我们非主流从来说话就不算话！！吹咩！！”

　　慕栖：“......”
　　慕栖很生气，顾不得还在上课，卷了本作业本，对准嘴，就冲男孩吹。

　　嘿，真吹。
　　晏浚来劲了，也卷作业本，对准嘴，吹回去。

　　两个人有来有往。谁也不让谁。

　　直到逆光投下一片阴影，两人愣愣地抬起头，课任老师抱着手臂站在他们面前，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慈眉善目，恶鬼索魂：“同学们，好玩吗？”

　　慕栖：“......”

　　晏浚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还挺好玩的！！要一起吗老师？”

　　老师：“......”

　　两个孩子上课开小差，一经反映，班主任迫不得已想要尽快安排座位分配问题。谁知道第二天一来，就发现慕栖把桌子拉上去晏浚前面了，生生把晏浚挤到第二排。

　　还别说，这下好了，他们上课该听课的听课，该睡觉的睡觉，一派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相安无事岁月静好。
　　班主任放心了，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一个星期。

　　全然没看到桌子底下，晏浚十分有节奏地踹着女孩的椅子。

　　看那表情，估计想踹出一个《双截棍》的节拍。

　　冤冤相报何时了，
　　慕栖很无奈。
　　反正不能在她这里了了！！：）

　　作为全校唯一一个幸存的非主流，晏浚的宗旨是，不管球鞋板鞋休闲鞋，他——统统不穿，只穿人字拖。
　　久而久之每次检查仪表仪容，第一个剪他鞋，杀鸡儆猴都快成了学校传统了。

　　万万没想到如今，还没到检查的时候，晏浚就已经要换掉这个学期第一双人字拖了。

　　慕栖课间趁他睡着，看他一只脚光着踩在桌子横杆上，人字拖被随意的踢到她上面来，捂着良心想了几秒，然后，更加用力地捂着良心。
　　她弯下腰一手掐着鼻子，一手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夹起那只拖鞋，往窗外看了一下。
　　教室在4楼，靠这边的窗户楼下是一片绿化带，灌木丛和花草被园丁修剪得整整齐齐。
　　扔一只鞋下去，绝对看不到。

　　慕栖又看了他一眼，男孩还在睡。她趴着窗户边，谨慎又小心地看着那只鞋从自己的手上掉下去，然后被花草掩盖。

　　简直是毁尸灭迹的圣地。

　　她安心了，抓着笔，低着头坐直了身子看书，装出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

　　晏浚醒了的时候，脚在底下摸索了好几回都没踩着鞋子。
　　他揉了一下眼睛，睡眼惺忪，一边脸上还有压痕，头发微乱，翘起一小揪，看起来呆呆的，下意识的有点懵，喃喃自语了一句：“我鞋呢？”

　　前排的慕栖瞬间僵直。

　　男孩倒也没察觉，俯下腰四处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百无聊赖又开始踢她的椅子：“喂，你看着我人字拖没？”

　　女孩头也不回：“不知道！！”
　　晏浚还想说什么，又听得她飞快的补充：“我要是知道你穿拖鞋，早就和老师说让她给你剪了！！”

　　男孩一想，别说，就他们那两看两相厌的样子，慕栖还真做的出。于是他面无表情就开始专注于踢椅子大业。

　　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
　　慕栖被逼着回过头瞪了他好几次。

　　男孩抬抬下巴，看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大好，没一会儿就把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十分心大，十分欠。

　　讲道理，慕栖自问一开始只是想让他着急一会儿，跑楼下捡一趟鞋而已，但由于他实在太欠。
　　直到这天下课，她都没法对着这张这么欠的脸讲出真相。

　　刚好老师让她帮忙把作业本拿去办公室，她瞟了一眼趴桌子还在睡觉的晏浚，觉得等会回来和他说也一样。

　　结果回来的时候，晏浚座位已经空了。

　　他被剪了那么多回鞋，哪一次不是光着脚回去的，慕栖心想，问题不大。

　　——吧。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墨菲定律果然诚她不欺。

　　第二天晏浚没来上课，第三天晏浚的右脚包成了猪蹄一蹦一跳地蹦进教室，见慕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哪里来的得意，昂了昂脑袋，冲她伸出一只手：“小栖子，还不过来扶一下朕！！”
　　那模样，嚣张中透着好笑。周围好几个同学都被逗笑了。

　　慕栖没笑，她低下头死死盯着男孩裹着白纱布的脚，张了好几次嘴，才问出口：“脚，怎么啦？”

　　晏浚那天光着脚。路不平裂了缝，他一脚踩上去，谁知道里面还夹了颗锈渍斑斑的钉子，尖锐全根没入血肉，幸亏不长，不然穿过去脚得废。
　　也幸亏那天碰上刚下班回来的隔壁大叔，一见他满丫子血，当机立断就把他带医院取针，打破伤风包扎。

　　他回去之后其实有仔细想过，放眼全班，谁和他这么大仇怨来偷他鞋？主要是人家也不敢啊。还不是只有坐他前排那个小弱鸡。

　　这不，见他受伤了，小弱鸡心虚害怕得眼眶都红了。
　　啧啧啧，真可怜！！！

　　小弱鸡慌得六神无主迟迟都没回过神要扶他，晏浚便自己蹦到位置上，故意冷下脸她：“你还敢问？”

　　女孩眼眶愈红，转头就跑了。

　　晏浚：“......？”
　　反了她了？

　　眼看早读课快开始了，后面靠窗的同学忽然惊呼了一声：“慕栖跑下面去干什么？”

　　晏浚探出窗往下看。

　　女孩踏进草丛里，弯腰捞起了一个什么东西，被扎起来的长马尾一摇一晃，她飞奔着走进楼道。
　　没一会儿就跑到他面前。

　　“对不起。”她把鞋放在他脚下，给他九十度鞠了个躬。

　　晏浚：“......”
　　难得见她这么诚恳他还怪不好意思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她低着头，又给他鞠了个躬。

　　晏浚：“......嗯。”

　　慕栖盯着他那只天残脚：“你脚瘸了，我不会逃避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话音刚落，眼看就要情不自禁来个致死者的三鞠躬了。

　　晏浚顾不上被说瘸，扯嗓子一嚎：“立——正！！”

　　场面一度滑稽。

　　——
　　这天放学慕栖坚持要送他回家。

　　要送就送呗，关键是下楼梯的时候也不见她搭把手扶一下，只拿了根不知道哪棵倒霉树上生掰折下来的粗树枝给他驻脚，然后跑到下面给他喊加油！
　　晏浚看着那根树枝，又看看一脸励志的她，眼神逐渐迷离。
　　差点没给她砸过去。

　　慕栖跟着他去了他家，一路上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知道了他一些事。
　　比如说，为什么明明他鞋被剪那么多回，却是第一次被扎脚。
　　因为，他一般都在书包里多备了一双人字拖。老师们也是知道他的小伎俩，下剪子的时候才特别利索。这次纯粹是刚开学忘带了，毕竟他也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会被她给阴了一把。

　　再比如，他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因为——
　　“我家有钱！！有钱人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十二岁的晏浚如是说。

　　五层高的小洋房出入方便，装修精致，干净明亮，在这座小城镇也确实算的上有钱了。

　　“可是，”慕栖偏过头瞧他，再三确认，“这么大个房子，你自己一个人住啊？”

　　晏浚不耐烦了：“你嫉妒啊？”

　　慕栖愣了愣：“有点。”

　　“......”

　　女孩环视四周，感叹：“如果我也能自己住一套房子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