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结爆竹》德伯家的筱语

1、引子

　　当浓郁的晚霞积晕在古纳山西头的时候，大概是一天当中美好得想要怀念美好的时刻。我的家在古纳山的半山腰，夕阳躲进远方的叠嶂，我能轻松望见窗外瓦尔里河的光辉被碧波收尽。我喜欢古纳山里简单却不烦闷的生活，更喜欢听祖父讲伊芙琳神女用鞭炮赶走年兽的故事。
　　“啪。”祖父猛地拍桌，“鞭炮声一响，凶猛的年兽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那伊芙琳呢？”我急于打听偶像的踪迹，从故事的开始到结尾，这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呃—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正准备离开，祖父用长辈的腔调告诫我说：“没有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的小孩都会被年兽吃掉。”
　　“知道啦——”我挺直身子走出门。“什么嘛，我可不怕胆小的年兽。”
　　我顺着山坡上的石阶往下走，柯罗茜已经在转弯口的石榴树下等我了。
　　“罗茜。”我大声喊道。
　　“快过来莱妮，我有很重要的事给你说。”她急切地朝我挥动着右手，看得出来她等了我很长时间。
　　柯罗茜是古纳山里最听话的姑娘，还知道见人就打招呼，这是我祖母经常说的。特别是在我很晚回家的时候，祖母她总会拉着个脸不厌其烦地说：“只知道野！要是你有柯罗茜一半听话就好了，我和你爷爷也能少白几根头发。”我对她的责骂毫不感冒，祖母说话总爱带个“最”字，就像她做菜总要加点花椒一样，花椒吃了最好，这也是她爱说的。而对于我来说，柯罗茜只是我的朋友。
　　可以说，能交到柯罗茜这样的朋友是我最……第二幸运的事。
　　柯罗茜比我大一个月，她是在秋天出生的，而我出生在冬天。她待人随和、善解人意、从容不迫，我几乎没有看到她为什么事情恼火。或者说她可以把复杂混乱的事看得简单平淡，她总说还有机会，所以好像任何事在她的面前显得那么好对付。
　　我在离羊群不远的地方停下，路边的紫云英开的灿烂而热烈，在紫红色的汪洋里，我头一次觉得古纳山是那么渺小，渺小地可以轻易被现实抽离。
　　“你看起来很没精神。”我继续说：“罗茜，原来你也有厌倦的时候。”
　　“才没有，放羊没那么无聊。”她拖长语调反驳我的话“这就是我要说的，最近我没干什么活计却困的厉害，只有在走路的时候才会好些。”
　　“会不会是生病啦？”
　　“医生说没事。”她有气无力的回答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就好啦，你只消好好休息就好了。”我用一根狗尾巴草扫弄着一只黑羊的角，头一次觉得羊群的腻臊味有一种令人轻松的感觉。“耷拉的眼皮贴着一筹莫展的苦瓜脸活像一个老太婆。”
　　“老太婆也比你这个刻薄鬼要好。”她笑着说。
　　“唉，你肯定是太紧张了，都说闲不住的人会比较累看来真没错。”
　　“嘻嘻——那你还不得无可救药啦。”
　　我和柯罗茜跟着羊群绕着攀附于山的平缓石路慢慢往上走，瓦尔里河蜿蜒在我们旁边，静静的河水在云山之间缓缓流淌，波澜不惊的河面上偶有水鸟觅食。我不喜欢谈关于山上一些只有大人们才能决定的事情，但一路上我打听最多的就是有关神女晋选的事。我从没听别人说起过，只知道十几年一次，十几年以前，我还是一个未断奶的小婴孩呢。不过我从柯罗茜愕然的表情上来看，她对此也一无所知。
　　我回到家，霞光未散，我帮祖母拾了些柴火，虽然不多，但我想她总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