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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来落叶黄 ...

  •   “吱呀” 一声,门开了,清早儿的柴屋阴湿的很,散发着阵阵刺鼻的霉味,角落里披头散发的枯瘦人儿瑟缩了下,披着小斗篷的陈如令见状急忙掩上了门。

      陈如令弯腰放下饭盒,点燃了带来的蜡烛,清寒的小屋亮堂起来,这才有了几分暖意。

      角落里的人皱了皱细眉,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的不懂礼数?不似我的茂儿呀那般懂事,我家茂儿定是会先扣了门再进来的。”

      陈如令蹲下身把饭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一边抿了抿嘴不服气似的,顿了顿 :“娘亲,我也是你的令儿阿。”

      陈夫人好像没有听到陈如令说的话似的,自顾自地往身下抽出一根干稻草举到眼前拨弄起来。

      “啊!”陈夫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惊慌地把手里的干稻草甩了出去。

      “不…不是我…不是我要那么做的!你们…你们别来找我!”陈夫人拼命挥舞着双手,像是在赶走什么。

      陈如令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到底是怎么了,往日里陈夫人不过是胡言乱语两句,这几日却像鬼附了身一般。

      “哈哈哈哈哈,那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夫人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陈如令的脊背阵阵发凉。

      陈夫人兴许是笑得累了,瘫软在地上,目光凝在烛焰上,机械地摇头,脏乱枯槁的发丝也随着张牙舞爪翩飞着,嘴里像在说着什么话,却听不见声音。

      “阿娘,你再不来吃,饭菜可要凉了,那便不好吃了。”陈如令见娘亲冷静了许多,便赶紧唤她来吃饭。

      见着冒气儿的饭菜,陈夫人吞了吞口水,迅速爬过来抓起两个灰面馒头,又逃也似的缩了回去 。

      陈如令见状偏过头来,眼里的星星化作一滩秋水盈了出来,听着娘亲急促的吞咽声,便又忍不住唤道:“娘亲,你慢点儿吃。”

      陈夫人含着馒头目光呆滞地喃喃:“我…我只有一个孩儿…叫陈如茂。” 说完还转过头来上下打量起陈如令来,上下瞧一圈,又歪着脑袋问:“诶…你到底是谁啊?”

      陈如令的鼻头酸得紧了,便委屈地跑回了前院。

      大街小巷得空最爱嚼嚼别人家的新鲜事儿,就像城中人道是这陈家的夫人是得知西洋留学的小儿子落水死了,便日夜忧郁,丧了心智。

      陈家老爷四处跑商船,家中多有顾不上,生意本是风生水起,怎料天有不测风云。自从与梁家合作的生意败了,自家生意越发地难做了。

      今年更是惨淡,先是送去留学的小少爷陈如茂丢了性命,后是跑船遇见了风浪赔得几乎要光了积蓄,如今就连家中管事的夫人也成了个疯子。现下唯有靠着陈家庄的几处田产铺子勉勉强强生养着。

      陈老爷子哪能甘心,马不停蹄跑船只为东山再起。

      可笑的是如今的陈家大院的当家人是个从夫子庙四喜堂买回来的二姨太,出身低贱,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婉娈明靓。从前柳卿眉要万事要察人眼色,度人心思。如今,她大大方方便可坐在这陈家大堂正椅上。

      陈如令没有呆在房间里,而是坐在陈家大院门前,伏在膝盖上抹眼泪儿。

      从前还有阿娘疼爱她,如今连阿娘也不认她了。陈家老爷重男轻女,再封建冥顽也要挤破脑袋把小儿子送到西洋留学,而她陈如令只得呆在大院里学女红。

      陈如令越想越伤心,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不知哭了多久。

      阳光从阿令的脚边缓缓爬上了屋顶,门前的梧桐黄叶不知飞落了几许。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请问…”,轻柔的男声在陈如令头上响起,陈如令不由打了个激灵。

      “小姑娘…烦请你帮我告知一下陈家姨太,在下梁秋生有事相见。”

      “哦。”阿令胡乱地揩了把脸,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梁秋生,除了白净,阿令再也没瞧清楚了。落魄的模样竟让外人看见了,阿令着实有些难堪,皱了皱秀眉,站起身撒腿就跑回了院内。

      梁秋生这才发现捂在斗篷里的是位姑娘,双眼红的跟那熟透的蜜桃般,两行清涕挂在脸上,他开口想再多问些什么,只是这丫头脚底跟抹了油似的。

      梁秋生看着陈如令瘦小的背影,眼底里的光沉了不少。

      前厅里二姨太此时正翻阅着账本,川眉难展,简单的盘发溜出了两绺搭在额前,翠绿的旗袍安静地垂在桌脚。

      阿令站在门前,垂着脑袋,手指不停绞着斗篷,不敢做声,怕二姨太受扰误了账本。

      忽地,熟悉的男声又在头上响起:“哟,这陈姨太一大早便这般忙了?”

      二姨太眉头又深了些许,抬头一看,一双凤眼便弯作了月牙:“我当是谁,原是梁家少爷来了,答应了你的事可没敢忘了去。”

      梁秋生微笑颔首。

      陈如令却扁起了嘴:这人方才还叫我唤二娘呢,后脚便自己走到这来了,还叫我喊作什么?陈如令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这梁秋生,皮笑肉不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门道。

      柳卿眉站起身理了理半落的细软披肩,款款走来,这才瞧见披着斗篷的小人儿。

      “令儿?”柳卿眉说着便掀开了陈如令的斗篷。

      阿令不情愿地错开了柳卿眉的手。

      “二娘…早。”阿令的声音恐怕只有自己听得清了罢。

      “哎呀!令儿,你的眼睛怎的肿成这样?可是谁欺负了你?”柳卿眉还是看见了阿令的脸,着实吓了一跳,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梁秋生。

      梁秋生脸上跟火烧似的,好歹我也是个大男人,我还能欺负小姑娘不成?

      “我这刚到你家门前,就看见这小姑娘坐在楼梯阶上,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呢。”

      “二娘,您别管了。” 陈如令难堪极了,硬着头皮打断了他。

      柳卿眉抱歉地对梁秋生笑了笑:“让梁少爷见笑了,既然如此,阿令,快见过梁少爷。”

      陈如令慢吞吞上前两步,极不情愿地福了福身。

      今天可真是丢死个人了。

      “令儿,你且去玩吧,我要与这位梁少爷谈笔生意。”

      见陈如令离开,柳卿眉扶了扶额上散落的青丝,对梁秋生赔了赔笑。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是个男人都会多瞧她两眼。

      “无妨,不过是来得不凑巧罢了。”梁秋生倒是很会意。

      “还请梁少爷多多见谅。不过…少爷您这才来陈家院子几回呀,便已经熟道了,真真是好记性呐。”柳卿眉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

      梁秋生想了想:算了,为了拿到东西还是谨慎点好。于是伸出手来做了个请,道:“是梁某失礼了,陈姨太请吧。”

      “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来人把案上的账本送到庄里去。”说着柳卿眉扭着腰身带他进了陈老爷的屋子。

      “陈姨太如今可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了。”梁秋生看着这些个红木家具,件件不菲。

      柳卿眉扭过头眯起了细长的凤眼:“梁少爷家底可丰着呢,怎么捏这些话说?”

      梁秋生笑而不语。

      柳卿眉神色变了变,语气越发冷了起来:“你心知肚明咱们的勾当,何必出言挖苦人呢。”

      “哈哈哈哈,我不过也是是同陈姨太开个玩笑罢了。”梁秋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故意向柳卿眉走近了几步。

      柳卿眉哪里是吃素的,在堂里的时候早就看遍了这些动作,更何况受尽屈辱的这五年呢。陈老爷领上门的生意人哪个又不是这般嘴脸?当年陈老爷花大价赎了她,恐怕也是为了如此罢了。

      可是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知如此,她更情愿呆在秦楼楚馆,也不愿在这陈家大院当交易泄/欲的工具。

      “梁少爷,东西在此,拿了东西便快些走人吧。”柳卿眉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靠着身后的红木柜子吹了吹昨日刚染的红寇指。

      “陈姨太这么着急赶着作甚?”

      “怎么?那我便留梁少爷你,吃顿午饭?这我倒是很乐意,就怕少爷吃惯了西洋风味。”柳卿眉又露出了她那媚人的笑容。

      梁秋生此行本就是奔着东西来,反倒碰到了个扎手的刺猬:“既然如此,梁某便告辞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可别耍什么花样,分不清是与非。”

      柳卿眉这回笑出了声:“梁少爷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是非错对这一套,我比梁少爷你,要懂一些的。”

      梁秋生勾了勾唇,又凑近了一步,耳语道:“你的底细我早已摸清了,既然你答应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便可各自取利,倘若被我发现你在搬弄着什么,梁家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可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合作不就讲求信任吗?你就这么疑心我?”柳卿眉觉得好笑,把梁秋生盯的心里发毛,好像梁秋生才是那个该被疑心的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梁秋生的语气骤然冷了许多。

      “那可得多谢梁少爷的提醒了。”柳卿眉故意提了一嗓子,声音尖细了不少,她最恨别人威胁她。

      梁秋生想着今后还要继续与眼前这个女人合作,便不再多言,于是带上东西便匆匆离开了陈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咯大家好,这是我的第一篇文。这篇文的故事发生在1930s的南京(当然是虚构的),我写得比较冗长,所以在前面做了好几章铺垫。万事开头难,希望大家看了能多多提出意见,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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