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者》孟书影

1、第一章 题库风波

　　“林荷朵”这个账号皮下的女孩，不叫荷也不叫朵，真名叫做商万沧。根据其父的解释，是分别是从“百万雄师过大江”和“直挂云帆济沧海”两句诗中各取了一字，不过真实性待考。

　　商万沧，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高三生，很清楚自己正处于人生中的关键时刻，但还是缺少自觉性。

　　商同学从小算是被放养长大的，父母爱她，但不太约束她，管她最严的时期是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商同学最大的优点是乖巧，但如果“乖巧”无法带来实质性的好处，几乎等同于毫无特点。

　　班级里有时会这样一类学生，不拘性别，他们的共性是相对沉静乖巧，品德纪律一概优良，除了学习之外，没有能让老师忧心的。这样的孩子是可怕的，他们上课不说话，下课也能按时交付作业，可成绩稳定地保持在班级中下水平，不见退步，也没有起色。

　　如果一个学生性格外向、个性突出，但分数不好看，属于“闹腾的差生”，他在老师心中的印象会比较深刻，常会被老师拉出来严厉地耳提面命。而文静的差生往往会被遗忘在角落，老师们并非不想帮助他们提升成绩，却难以下手，不好说重话，也不能寄希望于他们自己“觉悟”，只好偶尔给予不轻不重的提示、软绵绵的建议，但也很难起到实质性作用。

　　商万沧是典型的后者。
　　而且很遗憾，是一个服从管教、不思上进的后者。

　　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往往是自觉者与旁人拉开距离的时间，但商万沧活得一点也不焦虑，每天吃吃睡睡玩手机，生活充实惬意，至于寒假作业，她会写的……总会写的吧？只有她自己知道。

　　直到有一天，通过某个同学的□□空间分享，商万沧知道了一个题库——“珍象”。

　　珍象题库是一个专门面向高中学生的app，题库覆盖面广，几乎容纳了各省各市、大考小考联考往年高考的试题，页面简洁清新符合年轻化审美，用户体验感也较好，在同类型app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选择。

　　商万沧一直知道这个公司出品了一个受众很广的搜题app，她也偶尔会用，但很少听说这个题库app，不过看看下载量，也是非常可观的，也许之前只是不在她的信息获取渠道里而已。

　　也许是因为高考时间的不断缩短，也许是装作不在意外表下内心深藏的恐慌，总之，她决定下载试试看。

　　注册账号后，商万沧进入了编辑资料环节。学生所处省份不同，学习的内容也不太一样。商万沧是地地道道的鄂省江城人，全国一卷考区，动动手指填完资料之后，在空着的“姓名”一栏略加思索填了个“林荷朵”的假名，点击“确定”，注册成功进入内页。

　　珍象题库还随机给她分配了个黄色星星背景的圆形头像，还挺可爱的，商万沧暂时不打算换。

　　在飞速发展的信息时代，简单易懂总比复杂难上手更受青睐，何况珍象题库又的确是内涵与颜值并存，让人很有亲身体验并继续使用的想法，虽然内置了专门推销书笔广告、付费课程的商城，不过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题库里绝大部分题目都能免费使用并随时进行测试，已经足够良心了。

　　商万沧划拉几下，很轻易弄懂了大致使用方法，兴致勃勃地点开政治学科选择题部分，开始练习了。

　　相对简答题，选择题更容易增大已写题量、提升个人收获感、满足感。商万沧无意中已置身于这种思维，答完了12道政治题仍觉不满足，甚至还想多来几套。

　　这种兴奋伴随着错题远大于对题的情况，在接下来持续的两套政治、两套历史的选择题练习中渐渐消减了，商万沧开始感到有些厌烦，于是暂时退出练习界面，这次她无意中点进了一个一开始被自己忽略的地方——排行榜。

　　她大感新奇，尤其看到排行榜又分为省校榜、省个人榜后，兴趣更是大增。

　　由于商万沧没有输入所在学校，所以她只看了省个人榜。个人榜最下一栏显示商万沧目前答对题数共28道，而这两个排行榜都只显示前十名，个人榜就连最后一名的答对题数都有536道，商万沧一阵咋舌，忍不住看看自己的“28”，她连别人的零头都不及，这样的题数当然是排不上名号的。

　　而个人榜前几名的正确题数，就更让她望尘莫及了。

　　榜一的昵称叫做“独孤不败”，1520题；
　　榜二“奋起直追追追追”，1314题；
　　榜三“别秀了”，1007题；
　　榜四榜五貌似用的是情头，名字和某本时下风靡的耽美文双男主一一对应，题数也是极接近的993和979；
　　榜六“弱小可怜无助”，833题，头像是个在一堆情侣间瑟瑟发抖的Q版小狗，商万沧目光下移，总算知道榜六的头像和名字为什么这么凄凄惨惨戚戚了。
　　榜七榜八也是情头，昵称又和与另一本耽美流量作品中双男主的名字一样，题数分别为759、701题。
　　榜九“瓜已吃撑别塞了”，577题。
　　榜十“我非刷上去不可”，这里的刷大概就是“刷题”的意思了。就这么看下来的一会儿功夫，商万沧发现榜十的题数已经由536到了552，看来在她看榜的当儿，榜十也还在做题，估计再过一会儿，榜十就能超过榜九，两个人要换位置了。

　　这种明显感觉得到屏幕对面有人正与你较着劲儿、与你大大方方明面竞争一比高下的感觉，的确让人上头，商万沧看着这可视化的排名，只觉自己也有点热血沸腾，也想尝尝榜上有名的滋味，而刚刚的厌烦更是甩到天边去了，翻回练习界面，再次兴冲冲做起题来。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商万沧轻轻揉了揉眼珠，再伸伸懒腰。舒缓酸痛的腰身和脖颈后，她再次退出练习，迫不及待地点进排行榜。

　　她还是没能进个人榜前十，这是当然的，不过题数从28到122，省内排名也从一万出头到两千两百多名，简直是个飞跃！商万沧看着手机，忍不住嘴角上翘。

　　借着这股胸臆中的醺醺“酒意”，商万沧晚上在床上也拿着手机，只不过往常她都是在被窝里刷微博看新剧，这次居然破天荒在认真刷题，连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了。她的内心不由得有点惊喜：或许，珍象题库真能对她大有裨益！？

　　不过午夜时分当然不只商万沧在努力，榜上“大神”们的题数也在不断增加，疲惫与渐渐涌上来的烦燥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商万沧打了个哈欠，下床给手机充电，回到床上后便沉沉睡去。

　　此时，商万沧的账号“林荷朵”，正确题数395，个人榜排名201。

　　商万沧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差，寒假更让她有了放肆的理由。不过她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醒得比平常要早。
　　外面天光已白，商万沧起身打开手机，果然，7：22，还能睡一个多小时。

　　她上了个厕所，准备继续睡觉，忽然想起珍象题库的事，说实话，她很好奇过了一晚上，个人榜有什么改变，“大神”们的题数又增长了多少。

　　好奇驱散了睡意，商万沧打开笑呵呵地爬上床，在温暖的被窝里打开珍象题库，麻溜地翻到排行榜，再翻到个人榜——
　　她瞪大了眼睛。

　　榜一“静静看你们柠檬”，是个从来没见过的ID！他的头像一片空白，唯有正中有一个“1”字，没见过的名字，没见过的头像……这一切都不足以让商万沧如此惊讶，她震惊的是这个新榜一后面跟着的正确题数：5632。

　　5632！五千多道题！天啊，就算这个榜一是之前的榜一改了名字换了头像，但是他原本也只有一千五百道题，这一晚上他刷了四千多道题，简直太可怕了！商万沧怀疑这人根本就一宿未眠。

　　更让她惊恐的是，题库排行只计算答对的题目，也就是说这个榜一答对了5632道题，事实上他真正做的题可能还包含错题、未答题。商万沧相信榜一“大神”的能力绝对比自己这个做一题错八题的菜鸟强太多太多，但在商万沧的思维模式里，即便再怎么天才的人，都不可能绝不出错。当然，就算榜一真的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从未出错，他练习的题目，绝对最少也有5632道啊……

　　商万沧只觉不好深想，连忙往下看以转移视线，结果榜二的ID让她十分眼熟，“独孤不败”！是榜一……不，是昨天的榜一。

　　商万沧其实已经忘了旧榜一现榜二原本的头像是什么样了，但绝对不会是他现在这个斜着眼一脸冷漠的简笔画表情。他后面跟着的题数是“2507”，比昨天几乎多了一千道，其实如果不和现榜一拉出来单看，也是十分可怕的数字了。

　　接下来就几乎都是熟悉的ID，不过次序稍有变动。

　　榜三是原榜二“奋起直追追追追”，题数2000出头。
　　榜四榜五和昨天一模一样，题数分别是1733、1428。
　　而昨天的榜三“别秀了”掉到了榜六，题数1407。
　　榜七倒还是原来的榜七，题数1228，只是榜八换了成了“弱小可怜无助”，题数1125，而与榜七互为情侣头像、昵称的榜八掉到了榜九，题数1042。
　　榜十的ID“虚荣心要不得哦”也很陌生，但她的头像和昨天的榜十“我非刷上去不可”一模一样，题数835。

　　看完排行榜，商万沧吐出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感到敬畏。

　　看看自己和之前没什么差别的排名，正准备退出排行榜刷题，商万沧发现排行榜右边的“讨论区”图标右上角出现99+的字样。

　　她明明记得昨天看的时候讨论区冷得很，点进去不过寥寥三四条而已，还都是些高考鸡汤。

　　今天怎么多了这么多？商万沧想到新榜一，又想到原榜一的头像、榜十的昵称，斜着眼睛的表情包、“虚荣心要不得哦”，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点了进去。

　　原本的鸡汤早就被冲刷干净，里面一派剑跋扈张的气氛，最新评论的第一条是榜一柠檬的：

　　“清者自清，没有恶意刷题，嫉妒也要有个底线，算了，不想和你们废话，刷题去了。”

　　再往下翻，愤怒的评论一条条撞进眼帘。

　　“别秀了”：你明明之前都没在排行榜上，是一下子出现的！我截屏了的！我就跟我姐妹分享一下的功夫你一下子就窜到榜一去了，还说不是恶意刷题？？老娘昨天从早到晚刷了一千题到榜三，累得要死，就因为你我大晚上还在厕所里多刷了400道！眼睛都疼了！！！你没有恶意刷题我吃手机！！
　　“虚荣心要不得哦”（原“我非刷上去不可”）：小朋友，回去乖乖做你的卷子，你刷一万道也考不了那么多分，自欺欺人最终受苦的是你自己。
　　“A1”（某耽美作品主角攻名）：弄虚作假很好玩？
　　“A0”（某耽美作品主角受名）：还刷，真是人剑无敌( °° )
　　“B0”（另一本耽美作品主角受名）：被窝写题………………，眼睛痛
　　“独孤不败”：嫉妒你？你也配？
　　“B1”（另一本耽美作品主角攻名）：就想和我们宝贝一起写个题，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