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花开》黎小墨

51、Chapter 50

　　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下去，时朵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震惊地注视着易鸣。

　　她曾经在小说中写过许多的求婚的场面，那些场景浪漫的无以复加，可是全都比不上她现在的感觉。这些旁人看起来并不深刻的事情，汇总在时朵的心里却像一颗原子弹引爆。

　　她看着易鸣的眼睛，彼此的注视将他们的距离无限的拉近，仿佛从紧握的手指间都可以传递出对方的心跳。

　　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到真正完全听不到旁边声音的感觉，时朵只经历过一次，就是知道时苡微死讯的那一刻。可是现在他听到易鸣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一时之间完全沉浸在了一个隔离了一切声源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俩，时朵俯看着他，他的眼里满是深情，他的眸子如一汪幽潭，像一个漩涡一般，即将要把她吸进去。

　　时朵的指尖微微的有一点颤抖，全身都没有力气，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倒下去。可是易鸣的手却像是一个力量的源泉，将勇气不断地输送过来，传到她的全身上下。

　　她甚至愿意去相信，眼前的这一个人，是真真正正可以陪着她走完一辈子的那一个。

　　时朵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在不清楚颜峰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下就向她求婚，这样的震撼让她觉得无比幸福。她看着易鸣，终于微微笑起来，低声对他说：“好。”

　　一个字，让易鸣脸上的紧张骤然消失。他眼里绽放出光芒，如星星一般闪亮。易鸣将钻戒取出来，轻轻戴到了时朵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将她中指上的那一个白金戒指取了下来。

　　钻戒有着沉甸甸的重量，时朵一时间难以适应。她低头看着那枚璀璨的戒指，粉红色的光芒闪烁在指间。

　　易鸣搂着她的腰，凑到她的唇边轻轻一吻，笑着对她说：“虽然你一直不喜欢在无名指上戴戒指，但是朵朵，我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是可以许诺一辈子的。”

　　他的嘴唇上沾附着烟草的味道。这让时朵想起了她与林炜寒在丽江餐厅的那一个吻。同样是薄荷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她却感受到了完全的不同。他们是这么不同的两个人，时朵感受到易鸣嘴唇的温热的触感，心里萌起一阵的幸福与甜蜜。

　　接下来的事情时朵几乎都在恍惚中度过。易鸣拉着她在海边的沙滩上散步，两个人走的慢慢悠悠，易鸣揽着她的肩膀，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一直挂着止不住地笑。

　　时朵却是感慨万千，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订婚的一天。

　　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的脑子里一直都是颜峰的影子，颜峰关心她的样子，颜峰宠爱她的样子，挥也挥不走。他的爱如山，易鸣的爱如海。

　　时朵又想起林炜寒，心里不禁一阵黯淡。她和林炜寒当初被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他妈妈总是这样笑着评价他们俩。可是如今，时朵抬起眼睛看看易鸣，她有了一份新的幸福。

　　时朵怀抱着那束玫瑰和易鸣慢慢走着，走了一会儿之后，时朵忽然停了下来，易鸣停下来看着她，她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对易鸣说：“好沉啊……我抱不动了……”

　　易鸣笑着把花接过来，一手抱着花一手拉着时朵。他拿得很轻巧，一只手轻松地抱着那一大束花朵。这么大束的花很少见，游泳的人都惊讶地侧目，看着这一对幸福的情侣。

　　从海里出来，身上还沾着水珠，吹着凉风就愈发有些冷。易鸣拿起自己的外套给时朵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散步。

　　两个人慢慢走到没有人的沙滩上。海浪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来，充斥在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海水味道。

　　风很凉，时朵感受到易鸣手心里传来的阵阵热度，不自觉地微微握紧了他的手。易鸣感受到她的力度，没有说话，反而手上的力气更紧了紧。

　　易鸣忽然笑了起来，牵起来时朵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以前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多么浪漫，今天终于有了这样的感觉。能够相伴一辈子，果然是这么的幸福。”

　　时朵被他逗得也笑起来，挑着眉毛说：“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承认。这句话的原句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人家是写战士之间的约定，说要一起生一起死。后面是说，现在和我约定的那个人都不在了，我可怎么活啊。”

　　易鸣愣了一下，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笑起来：“管它呢！反正我现在用它来形容我们俩了。你知道么，刚才我好怕你说‘不’。还好你没说，不然我真的会明白那些殉情而死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时朵故作惊奇：“我知道呀，所以我才说了‘好’。我是为了你的性命才说的。可不是真的想嫁给你。”

　　易鸣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看了时朵半晌才说：“这样的玩笑你要是再多开两次，我真的能被你给吓出心脏病来。”

　　时朵见他真的变了脸色，反而不好再说。转过头望着天空，忽然笑了一下：“你一提到执子之手，我忽然想起来另一句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说完看了看易鸣，调笑着开口说，“既然今天你已经丢脸一次了，我这个老师就当到底。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有一天，一眼泉水干了，两条小鱼被困在了一个小水洼。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彼此从嘴中吐出泡泡，用自己的湿气来湿润对方的身体，互相扶持，互相依赖。但与其在死亡边缘这样互相扶持，还不如大家找到一条水路，开开心心地回到广阔的江河湖海，回到各自的天地，彼此相忘，自由自在。”易鸣说完，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我好歹也是硕士毕业的人。我不是文盲，好不好？”

　　时朵咯咯笑起来，“好吧好吧，你可以从我这里毕业了。”

　　易鸣拉住她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说：“你知道吗，鱼的记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之后，他就会忘记自己的爱人，转而爱上其他的鱼。可是朵朵，你要记得，我的记忆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的。就算我忘记了所有，我也不会忘记你。因为在我的生命中，你就是那唯一的一尾鱼。”

　　今天一下子听了这么多的甜言蜜语，时朵有点招架不住，可是心里却真的很甜蜜很甜蜜。她偎在易鸣的怀里，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和身后温暖的怀抱，两种极度的对比，让时朵更加依赖这一个臂膀。

　　时朵抬头望着墨蓝色的天空，沉吟良久，忽然对易鸣说：“你想知道颜峰的事吗？”

　　易鸣的身子微微一僵，低下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

　　时朵没有再说话，易鸣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靠在她的头顶上。两个人维持着这一个相互依偎的姿势。

　　很久很久，时朵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飘缈缈地传入易鸣的耳朵。

　　“颜峰。他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