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26、合谋

　　用过午饭，冼风华觉得有些无聊，便又生出了想出门走走的心思。
　　和往常一样，他的身后必定跟随着三名仆人，一左一右一后。
　　冼风华有点想骂人。
　　但事实是，他本想故技重施，施个隐身术偷溜出府，但当他从后窗跳下去后，还没来得及施展法术，就被在下方剪除杂草的仆人撞了个正着。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那人疑惑的眼神中，走到前门，于是，毫不意外地再次被保护了。
　　冼风华侧头对身边一人小声道：“我觉得你们真没有必要一直跟着我，你们没看见，路边的人都以为我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地被你们保护着吗？”
　　冼风华右边和后面的仆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对蒋大人而言，这位公子不就是至关重要的人物么？
　　就这么四人同行，冼风华抬眼，便看见了不远处宴食楼的招牌，眼中咕噜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等他们走到门口时，冼风华停下了脚步：“我想进去吃点东西。”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对他道：“公子，您方才不是吃……”
　　不等他说完，冼风华便瞪了他一眼，佯装不悦：“嗯？你有意见？还是说，你没钱？”
　　那人急忙摇摇头：“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一切任凭公子安排。”
　　冼风华嘁了一声：“那我让你们回去怎么不听？算了，我也不会要你们的钱，到时候我自己付。”
　　虽说现在蒋昊辰会定期让人给他准备银两，但冼风华还是会花得格外节省，毕竟他不能仗着这钱是蒋昊辰给的就无度挥霍。
　　进了宴食楼，冼风华只点了一碗小面配上两碟普通小菜，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一边暗戳戳地想着对策。
　　原本那三人是想站在他身边，却被他以“被人看着吃饭食欲不佳”的理由让他们坐到了隔壁的隔壁桌。
　　冼风华背对着他们三人，目光扫过来往的客人们，现在他特别想见到一个人。
　　或许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愿，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瘦小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神棍”也看见了他，眼中一亮，快步朝他走来：“哟，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那三名护卫便冲上前来，两个人扭着“神棍”的胳膊，一人把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速度快得让冼风华目瞪口呆。
　　“干嘛！你们几个干嘛！”“神棍”无端被人捉住，自然十分不满，直接大声嚷嚷起来，“我是良民，官爷你们可不能乱抓人！”
　　这喊声成功吸引了周围客人们的注意，冼风华抬起衣袖悄悄挡住自己的脸。
　　真是太丢人了。
　　“你们快松开！”冼风华道，“他不是贼人，也不是刺客。”
　　一护卫有些怀疑：“真的？”
　　“嗯，真的。”冼风华用力地点点头，“这人常在这里为他人卜算，前两日蒋大人也见过，而我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神棍”小声提醒：“是两面。”
　　“嗯……两面，他并没有对我不利，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去问蒋大人，到时真假自可分辨。”
　　三人听了冼风华的一番话，终于将“神棍”松开，后者揉了揉发疼的胳膊，不满道：“怎么蒋大人手底下的人尽是些不讲理的，欺负老夫这无权无势的小民……”
　　这时，冼风华眼珠转了转，唤来小二，给“神棍”上了一碗面。
　　那三人又继续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冼风华与祝延这边。
　　冼风华小声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神棍”吸溜一口面道：“老夫姓祝，单名一个延，延缓的延。”
　　“好，老人家，晚辈有一事相求。”冼风华压低了嗓音道。
　　“何事？”祝延道，“公子请老夫吃了这碗面，老夫自然愿意为公子你效犬马之力，一切但说无妨。”
　　冼风华道：“我想让你带我甩开他们。”
　　祝延仔细思索了一番，点点头：“好，老夫有一个办法。”
　　两人小声商议一会儿后，便定下了计策。
　　那三名护卫虽然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但这楼里的嘈杂声太大，也实在让人没法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看到冼风华站了起来，其中一人立刻走到他身边：“公子有何吩咐？”
　　冼风华道：“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
　　那人道：“属下陪公子去？”
　　冼风华挑眉道：“嗯？”
　　看见他意味不明的目光，那人立刻低头：“属下在外面守着！”
　　冼风华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过了一会儿，祝延也起身，还作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慨一声：“啊，这里的东西真好吃！”
　　说罢，他便走到两名护卫身前，作了个揖：“小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公子用餐了，若是冼公子回来，请二位帮小人带个口信，说公子的恩情，小人没齿难忘。”
　　两名护卫点了点头。祝延便拿起他的幢幡和铃铛，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出了宴食楼。
　　冼风华按照计划，一个人进了茅房。祝延一离开护卫的视线，便从另一边绕到宴食楼的后门处。
　　等他一瞅见守在门口的护卫，便立刻换上了一副着急的神色，跌跌撞撞跑到那人面前，满脸急切道：“这位大人……不好了……”
　　“是你？你来做什么？”护卫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祝延缓了缓气，“小人方才在街上看到冼公子了，他身边可一个人也没有啊，小人心里奇怪，这才找了过来。”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冼公子进了这里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大街上，身边还没有人跟随？”
　　“哎哟哟，大人呐，就算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啊，您若是不信，不如在外面喊一声？或者进去看看？”
　　护卫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半信半疑地朝里面喊了两声，果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您快进去看看吧！”祝延继续怂恿他。
　　护卫急忙冲了进去，喊道：“公子？公……”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后脑一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冼风华将手中的木棍扔在一边，蹲下身拍了拍护卫的脸，有些担心：“我没用很大力气，他没事吧？”
　　祝延将护卫拖起来：“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
　　两人让他靠坐在茅房外之后，便一同到了大街上。
　　冼风华称赞道：“你真行啊，这下我终于自由了。”
　　但祝延似乎并不放心，他对冼风华说道：“这只能瞒得了一时，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你不见了，老夫对这长安城还算熟悉，不如这样，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到老夫家中坐一坐？他们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儿。”
　　冼风华想了想，认为祝延说的有理，点头答应下来：“好，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祝延便与冼风华同行，带着他沿着大街走着，半路拐进一个小巷。
　　冼风华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巷尽头原来还有一家客栈。
　　祝延在带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木梯走了上去，直到走进一个房间。
　　进屋后，冼风华便开始四处打量起来。这间屋子不大，左右手边各有一张床，左边的床前还用一层纱帐阻挡着，其他陈设都与一般的房间无二。
　　祝延给冼风华倒了一杯茶，引他坐到桌边：“公子请坐，请喝茶。”
　　冼风华谢着接过，喝了一口问道：“老人家，你就住这儿吗？”
　　祝延叹了口气：“我们干这种活儿的，向来是居无定所，如今也只是暂时在长安城栖居罢了，说不定啊，过两天就得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冼风华点点头，并未心生怀疑，又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纱帘问道：“您平常是一个人住吗？还是……”
　　祝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噢，那是我亲人住的，他从小便患有腿疾，不便出门。”
　　“噢……原来是这样。”
　　冼风华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打算向祝延告辞。
　　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却感觉脑中一片昏眩，一种无力感传遍全身，他又重新跌坐回凳子上。
　　“老人家……这……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冼风华晃了晃脑袋，看向身边的祝延。
　　祝延面上却并未觉得奇怪，反倒起身向那片纱帘走了过去，冼风华听见他道：“爷，药效已经发作。”
　　冼风华立刻明白过来，他被人算计了：“你……你们……”
　　可是他如今却浑身无力，趴在桌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中，冼风华似乎看见那纱帘被人揭开，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向他走来，可他还没看清那人的相貌时，他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冼风华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靠坐在床上，四周是陌生的……哦不，他应当还在祝延的家中。
　　此时他的意识清醒，但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延是谁？冼风华在脑中快速思考起来，凭着他晕倒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来看，祝延应当也是奉命将他抓来，可到底是奉谁的命？难道祝延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已经计划好了的？那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这时，床边传来连续的脚步声，一轻一重。
　　冼风华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这人着一袭青色长袍，五官硬朗，却面容沧桑，脸色也有些苍白，夹杂着不少银丝的长发半随意披散在身后。
　　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人的长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儿见过。
　　男人眯了眯眼，坐在床边：“你醒了？”
　　冼风华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人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是谁不用你管，我警告你，你最好赶快把我放了，否则……”
　　男人轻蔑一笑，打断他：“否则什么？你是想说，否则蒋昊辰不会放过我，是吗？”
　　冼风华惊道：“你认识蒋昊辰？”
　　不等男人回答，冼风华好像明白了什么：“蒋昊辰是大理寺少卿，长安城的人肯定没有不知道他的，难道你是来寻仇的？”
　　闻言，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年轻人，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半，但准确而言，蒋昊辰与我并无直接干系，而是你。”
　　冼风华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男人慢悠悠道：“他并非我的仇人，而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