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23、冬至 (下)

　　冼风华与蒋昊辰用过午饭后，便决定打道回府。
　　因为他们要一起包饺子。
　　冼风华还在江州县城任职时，年年冬至，县官都同意衙门里的捕快们回家探望双亲，但每到这时，冼风华就只有一个人。
　　因为父母过世多年，小时候是怎么过节的他也已经记不太清了。所幸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独来独往的日子，他生性乐观，除了感慨一句以外也并未生出其他的悲凉心思。
　　幸运的是，他那些兄弟们回来时，总会给自己捎一份自家包的饺子，他也吃得开心。
　　但今年不一样，冼风华终于不用再孤身一人，因为他有了蒋昊辰。
　　只要他能和自己在一起，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无论做什么都好。
　　冼风华拉着蒋昊辰进了后厨，可把里头打杂的家仆给吓坏了。
　　每年冬至，蒋府下人们虽说也能收到蒋昊辰分发下来的面粉和肉，但却从没见过他吃饺子，更别说亲自动手擀面皮。
　　冼风华让后厨的家仆们先出去，后者哪敢不从，纷纷出门，却又耐不住好奇，一个个探头往门里偷看。
　　一切事情冼风华都做得游刃有余。清洗蔬菜和肉类，熟练地将它们切碎，又加一些姜末小葱，加水细细搅拌好，蒋昊辰只被告诉站在一旁看着，因为他实在不会。
　　“风华，你以前经常做这些事情吗？”蒋昊辰笑着问道，一边将他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
　　冼风华回头看他：“以前的冬至我都一个人过，吃什么都一样，没特意学，只不过没事的时候，看县衙里的一位老妈妈做过而已。”
　　蒋昊辰眸光一闪，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忙的正起劲，问道：“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了，你看着就好，等我擀好面，我教你包。”
　　正当冼风华准备擀饺子皮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蒋昊辰道：“我让他们来，你先休息一会儿。”
　　冼风华点点头，不再坚持，于是，门外瞅得正起劲的伙夫被蒋昊辰叫了进来，后者让他们把面抬到自己住的院子里，那里种了一株梅树，此时梅花开的正好，也更宽敞些。
　　很快，蒋府下人们便依言做好了一切，冼风华和蒋昊辰在石桌前坐下，下人擀好的饺子皮放在砧板上，两人包好的饺子一边被拿回后厨煮熟。
　　冼风华一边手把手教着蒋昊辰包饺子，一边耐心地教他要领，蒋昊辰也跟着他学，虽然有些笨拙但十分认真。
　　终于艰难地包好一个以后，蒋昊辰把它放在木板上。
　　见他神色凝重，冼风华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蒋昊辰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它有点丑。”
　　“哈哈哈哈哈……”冼风华被他一脸嫌弃的神情逗笑了，“没事没事，多包几次就好了哈哈哈哈……”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爱了！
　　蒋昊辰于是再接再厉，继续开始“蹂|躏”下一张面皮，包出的饺子却依旧不是很好看。
　　冼风华却继续鼓励他：“嗯，很不错，比之前那个有进步。”
　　闻言，蒋昊辰转头看他，眼眸晶亮：“真的？”
　　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冼风华点头道：“嗯！”
　　蒋昊辰笑得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冼风华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冬日细碎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柔光。
　　冼风华笑着低头继续包饺子，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这样的日子真好。
　　在一旁看着的家仆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终于包好所有的饺子后，刚好将近用午膳的时刻，蒋昊辰让人将石桌清理干净，洗过手后，他们二人决定直接在这里吃饺子。
　　除了煮好的饺子外，蒋昊辰又命人炒了几碟小菜，上了一壶酒，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便让人退下，院子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蒋昊辰给冼风华夹了一块肉，笑意盈盈：“风华，你今天开不开心？”
　　冼风华咬了一口肉，嘴里还有一个饺子，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煞是可爱。
　　他用力地点头，含糊不清地回答：“嗯，开心！”
　　这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冬节了，他确定。
　　“那你呢？”冼风华看向他，“你开心吗？”
　　蒋昊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自然是开心的。”
　　冼风华咧嘴笑了，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饺子，抬起头来看着蒋昊辰：“真好吃，昊辰，我们以后每年都一起吃饺子好吗？”
　　蒋昊辰微愣，旋即点点头：“好，每年都一起吃。”
　　吃完饺子，蒋昊辰让人收拾好碗筷，他便说要带冼风华出门走走好消食。
　　天色渐暗，但长安城大街上却是灯火通明，四周连绵不绝的吆喝声与白天并无任何不同。
　　冼风华走到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朝蒋昊辰扑来，粗着嗓子道：“我要吃了你，你怕不怕……”
　　蒋昊辰看着冼风华眉目含笑：“怕。”
　　冼风华揭下面具，撇了撇嘴，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你根本一点都不怕。”
　　说完，冼风华放下面具，拉着蒋昊辰的手，两人走到一株挂满红绸带的大榕树下，这里聚集了许多人，应该是来许愿的。
　　穿着深蓝色长衫的老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条红绸：“二位要不要许愿？”
　　冼风华摇了摇头：“不用啦，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唯一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蒋昊辰，没想到后者却接过老者手中的绸带，对他道：“写吧。”
　　冼风华无法，只好由着他来。
　　写完后，冼风华想要看看蒋昊辰写了什么，却被他躲开了，蒋昊辰笑道：“不能看，看了就不灵了。”
　　冼风华轻哼一声：“那我也不给你看。”
　　两人将各自的绸带抛上树后，又四处逛了逛，实在没什么意思，便决定回府。
　　路上，冼风华突然想起之前许亮等人说要去给老刘送饺子，本来这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接着这个由头去打听那个院子的事情，可如今计划被打乱，他只好另做打算。
　　若是那院子里真的有妖，蒋昊辰会不知道吗？
　　不对，府里存在这么一个特殊的院子，蒋昊辰身为男主人，不可能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蒋昊辰看他不说话，问道：“在想什么？”
　　冼风华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
　　蒋昊辰道：“那回去后，你便早些休息吧。”
　　冼风华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不行，他今晚必须得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回到蒋府后，蒋昊辰便要吩咐下人去烧水送过来给冼风华沐浴，却被他制止了。
　　“等一下。”
　　蒋昊辰抬眸看他：“怎么了？”
　　冼风华道：“今天难得你能在家陪我，我突然不想那么早睡了。”
　　蒋昊辰摸了摸他的脸：“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
　　冼风华道：“可是我现在真的还不想睡。”
　　蒋昊辰有些好笑地看他：“那你还想做什么？”
　　冼风华灵光一闪：“对，喝酒，我们继续喝酒吧，就像在江州县一样，我们上屋顶喝，好不好？”
　　蒋昊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不行吗？”冼风华小心翼翼道。
　　“没有，当然可以。”蒋昊辰吩咐手下送两壶酒过来后，两人便一同飞到了屋顶上。
　　冼风华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清冷月光，忍不住感慨道：“好怀念啊，想当初我们也是这么坐在屋顶上，那时候你还是那个让我讨厌的黑衣杀手。”
　　蒋昊辰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转头看着他：“很讨厌吗？”
　　“好啦，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冼风华握住蒋昊辰有些冰凉的左手，看着他完美精致的侧脸道，“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你。”
　　蒋昊辰转头看他，突然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低声道：“我也是。”
　　冼风华想起那一夜的亲吻，耳根不由得有些发烫，但当他又想到蒋昊辰第二天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坐起身来，赌气道：“你还说呢，那天晚上过后，你为什么要那么急匆匆地就离开，也不跟我说一句……”
　　蒋昊辰搂住他：“那是因为你那一晚喝的有点多，我没舍得喊醒你。”
　　冼风华道：“真的？”
　　“嗯。”蒋昊辰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听了这话，冼风华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所以，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很紧张，所以才把折扇落在了房里没有带走？”
　　蒋昊辰看了他一眼，又抬头望向深沉漆黑的夜空：“是。”
　　冼风华心中窃喜，喝了几口酒，没想到一张淡然自若的蒋少卿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啊，而且还是因为他，想想就有点开心呢。
　　蒋昊辰突然道：“风华，你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吗？”
　　冼风华微愣，摇了摇头：“不是，我爹娘在我八岁那年就过世了。”
　　蒋昊辰抱住他：“抱歉。”
　　“没事，都已经过去十四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蒋昊辰道：“那我能问一下他们是怎么过世的吗？”
　　冼风华抿了抿唇，看着蒋昊辰的眼睛：“我告诉你，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