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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心一意 ...

  •   陆勇似乎觉得时机和气氛刚刚好,于是见缝插针地提出邀约:“我最近在给一档情感真人秀做策划,你有兴趣和你夫人一起来做客吗?”

      缪悦不假思索地拒绝:“没兴趣。”

      开什么玩笑?她四年后正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答综艺搞得妻离子散的好么!!

      咳咳,那什么“妻离子散”也不是空穴来风,妻都离了,那子不就确实没指望了么?

      “缪导,你要不先考虑考虑?”陆勇显然是个锲而不舍的说客,“之前你在导演论坛里可把各方舆论开罪了一通,我们节目刚好可以帮你从另一个角度找补回来,何乐而不为呢?”

      陆勇的苦口婆心被缪悦言简意赅地总结为俩字——洗白。

      就她现在和小傅雾里看花,而且是她单方面偷.看小傅的这种混沌不堪的妻妻关系,不用掂量也知道,上这种节目只能越描越黑。

      “行了,我能不知道你?你这么费尽心机邀请我,怕不是另有所图吧?”缪悦被陆勇骚.扰烦了,故意撂下重话。

      谁料这小子就是贱骨头欠收拾,人家主动把窗户纸捅破了,他也就没什么包袱地和盘托出:“也不能怪我坑你,谁让你这电话来得这么巧,都是缘分呐。本来我们这档节目只邀请了黎楠和邱楚夏这对妻妻,不过嘛......单看她俩秀恩爱,一期两期那是津津有味,再往下观众就得腻味了。”

      黎楠和邱楚夏?

      不就是那对炙手可热的老牛吃嫩草组合么?

      黎楠是叱咤动作片的第一打女,老艺人从影十五年间获奖无数;邱楚夏是卡在边缘正宗的30后,今年刚满21,嫩得能掐出水儿的脑.残偶像剧御用女主。

      “敢情你是叫我和太太跑去当人家的反面对比的。”缪悦冷笑,她确实应当认清形势,她已经不是受人欢迎的大导演了,现在至多就是个蹦跶惹人嫌的丑角儿。

      “没没没,节目不会故意限定你们的人设和相处模式的!”陆勇连忙否认,“我们是采取小蜻蜓摄像机全程实拍的,节目预计周播,但当周会全天候除去睡觉时间分两头跟拍你和夫人。这战线一拉长,你说谁还有工夫指导你们在日常生活的每一道缝隙里摆出什么表情?”

      “然而选哪些片段剪到正片里,主动权在你们。”即使是二流子的导演也具备把好好说话的俩人剪成横眉怒目、拳脚相向的能力,缪悦凉凉道,“不说了,有别的电话进来了。”

      “缪导!缪——”

      陆勇的声音被忽地掐断,连一星半点的烟气儿都来不及冒出来。

      提到别的电话并非托词,缪悦确实收到了新的来电......

      ————
      “笃笃笃”,轻扣门板的声音传来。

      傅西染随意地将画笔夹在耳后,双手撑着画板起身,一边活动有些坐麻的大腿,一边应门道:“进来吧。”

      门外的缪悦却没有进来,傅西染注意到她支起的手臂上搭了一件青灰色的薄外套,如今的气候昼夜温差大,她这副衣着显然是准备出门的。

      缪悦也如她所想地开口说:“小傅,森兰找我去她酒吧坐坐。”

      “好。”傅西染重新坐回椅上揉着膝盖,神色淡淡地应允。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缪悦一双小短腿由于主人的心焦倒是火力全开,迈了没两下就凑到了傅西染身边。

      微微仰头看她,傅西染沉默了片刻,才道:“没事,只是坐久了有点麻,过一会儿就好。”

      “那我......”

      “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唔,我其实是想问,你能陪我一起去吗?你要是腿没力气的话,我抱你去?”

      门口那只干完家务瞎溜达的白团子闻言,用两只爪子狠狠捂住了双眼。不得不说,小缪有时女友力爆棚,身高虽然不占优势,但胜在热爱运动,臂力强劲,公主抱小傅什么的,信手拈来。

      那画面......温馨中带点甜蜜,甜蜜中带点煽情,煽情中......似乎还带点猥.琐......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公主抱抱着抱着就会发生某些在小休看来“赤.身.肉.搏”的羞羞事来。

      因而,它才捂眼睛捂得如此迅捷。

      没想到那头的小傅断然拒绝:“你自己去吧,明天是截稿日,我还没画完。”

      这理由......纵然是瞎掰的,也叫人无可辩驳......缪悦总不见得跟只祸国妖.姬似的,打扰勤勉的国君办正事。

      “那我走了。”缪悦走得拖泥带水,近乎一步一回头。

      “嗯。”小傅应得漫不经心,近乎一台冰冷的答录机。

      ......

      砰地一声,随大门一同落下的是傅西染紧握的心神。

      她走了。

      用画布围起干透了的画板,傅西染起身将画室的窗户又拉开了些,扑面而来的是静夜特有的麦芽苦香,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清亮的望月。

      小休迈着悠游的步子走到小傅身后,仿真的猫爪垫子没碰出什么响,傅西染却蓦地回头,冲着它一边笑一边展开双臂。

      小休不甘心地腹诽:我才不是成天要抱抱的小屁猫呢!

      “怎么了?”傅西染仿佛是在困惑小休为什么矜持着不跳进她的怀抱。

      “哼~本喵是来提醒你的~”小休举起两只前爪做了个交叉的动作,“别给另一半太多自由。”

      小傅的笑纤毫不乱:“你是说我不该让缪悦出门还是该跟她一起去?”

      “无论是哪一种,不都是约束么?”小休说完,自我认同似的重重点头。它对人类吃锅望盆的尿.性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作为一只宅家猫,它每天得在干家务之外的闲余时间看多少家长里短的电视打发时间。

      傅西染一时收起了笑意。

      小休抬头仰视她,她立于画室的中央,纤弱而缥缈,仿若幻化成了沉沉暮霭中垂下的一束流苏。

      半晌,才听到傅西染举重若轻地开口:“也许,你不会相信,但现在我希望她去到任何人身边。只要不在我身边,都好。”

      明明人类大脑中每一缕神经脉络都可以转化为数据进行研究剖析,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却缔造了无数叫AI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

      小休撑着一头雾水的猫脑袋,游离在小傅难以揣度的心思之外。

      此时的傅西染已经活动完麻痹的双腿,重又坐了下来。

      手机上静静躺着一条来自森兰的邀约——

      森兰:小傅,和你们家缪导一起来玩呗?

      无奈地笑了,傅西染笃信缪悦和森兰今晚不会发生什么,未来也不会有。

      ————
      “嘿!缪导,好久不见!”半人高的案几上坐着一个黑.丝女巫,浅黄色的一注灯光映射在她身上,就像笼着天地的朦胧月晕。

      甫一踏进这家名为“占一卦”的酒吧,缪悦就被入口柜台处的占卜师叫住,按照惯例来一卦才能放行。

      无论是酒吧四壁,还是吧台酒具,都充斥着神秘学的各种符号。由于对这方面涉猎不多,缪悦跟这里的服务生、调酒师和酒客都只是点头之交,毕竟聊不到一块儿去嘛。

      黑.丝女巫信手一抹,柜台上的塔罗牌倏然展开。每一张牌的间距近乎相同,足见熟能生巧带来的神秘魅力。

      “缪导,选一张吧,一定要循着直觉喔。”为了简化流程不耽误大家饮酒的兴致,通常守门的女巫只会让来客抽取一张塔罗牌做解读。

      缪悦挑了挑眉,除非具有透视眼,否则也只能凭直觉随意挑选了吧,这并非算计可以改变的事。

      缪悦最后取出那张靠她手边最近的牌递给女巫,对方问了她正反次序后露出了变幻莫测的表情。

      “我是要行大运了吗?”缪悦讪讪地自侃。

      “答对啰!”女巫夸张地叫了出来,“这是张正位的力量牌,寓意意志、突破难关。在逆境之中保持正确的信心、坦然的态度,才能厚积薄发,孕育以柔克刚的力量。”

      听了女巫的解读,缪悦那半截眉毛挑得更高了。

      “不敢说全世界,不过全国都知道我现在处于逆境了。”缪悦摊了摊手道。

      “缪导无需顾虑,事情一定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女巫顽皮地眨了一下眼。

      “借你吉言。”缪悦留给女巫一个尚算自然的笑,朝着酒吧深处款款而去。

      女巫诧异地翕动鼻翼,一向不苟言笑的缪导倒了大霉之后反而触发了爱笑的开关吗?

      ......

      罗兰紫与橙黄色交驳的灯光下,发起邀约的东道主正慵懒地半趴在一字型的吧台上,精心打理的长卷发披在肩头,而她的脸部轮廓线条柔和,带来一股清新的女人味。调酒师花哨中带着某种节律的动作让她出神得挪不开眼。

      “森。”缪悦如背后灵似的突然发声,令森兰原本松弛的双肩无可抑制地跳了一下。

      缪悦和其他与森兰一起共事的同事一样,通常只喊森兰的姓。

      森兰是入籍中国的日本人,恰好她的姓名汉字构成乍听起来与国人无异,也就没有费心起一个中文名字。

      当然,她还有另一个与缪悦渊源颇深的身份,她可以称得上是挑剔的缪导眼中那朵摆到任何一部作品都能增色添彩的红玫瑰。

      好的导演遇到好的演员才能迸发好的灵感。这无疑是一加一大于二的超值结合,互相成就才利于可持续发展。

      尽管现在有些不妙的是,其中的一个“一”大打折扣,缪悦不希望牵连到另一个“一”。

      “这就被吓到了,可不像你。”缪悦一边说,一边跳上吧台前的高脚椅。

      腿长不够,弹跳来凑,缪悦就跟跳山羊似的蹦跶到椅子上的动作让人发噱,但因为她总是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所以酒吧里看到这滑稽一幕的熟客们并不会真正笑出来。

      虽然森兰的酒吧是对外营业的,但接待的顾客群相对固定,与森兰、与缪悦都有打过照面的因缘,对于近期甚嚣尘上的“缪悦公开支持AI取代人类”之类的新闻,大家没有存着什么偏见。

      这是人类的弊端,却也是长处,先入为主什么的,并不是每次都是错误的指引。

      森兰伸过手,摁住缪悦的高脚椅旁边相当明显的调节旋钮:“忘性这么大,也不像你。”

      缪悦有些抹不开面子地脸红起来,故意把高脚椅调到最高,幽幽地俯视着对面的森兰道:“这高度才合适,待会等着看我怎么轻盈地下地吧。”

      森兰:“......”

      行吧,等着看您老一会儿怎么摔撅了腿。

      缪悦对酒吧的椅子不怎么熟,对酒却了若指掌,吧台里的调酒师问她喝什么,她十分利落地回答:“马丁尼。”

      在如此境况下,辛辣刺激的酒下肚,才能让人重新活过来。

      “那我看着调了。”调酒师说。

      “当然,你的手艺一向不错。”缪悦诚心地称赞。

      森兰在一边杵着下巴,仰起下颌:“少喝点,醉了我拖不动你。”

      “嗯,”缪悦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把话题扯向门口的女巫和塔罗牌,“你叫我过来就是想用塔罗牌鼓励我么?你做得太明显了,该不会女巫手里那一摞都是力量牌吧?”

      被戳穿的森兰索性撩了撩长卷发,亮出底牌道:“倒不是全部的力量牌,不过每一张都有符合你现状的寓意就是了。”

      缪悦单手握拳,抵着下巴,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的凹槽磨得她下巴有些发痒。

      “可别小看心理暗示的作用,尤其是负面情绪的引导。不然你说说看,假使你抽中了不祥的牌面,你真能毫无顾虑地一笑了之?”

      沉默。

      代表了默认。

      缪悦收回固有的想法,算计是可以改变结果的。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森兰自认这是个相当简单的“骗局”,也正是因为简单,才应该无从拆穿。

      缪悦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就你们店那女巫的演技,能糊弄谁呢?”

      也是,糊弄谁也糊弄不了“阅人无数”的缪大导演。

      调酒师将缪悦点的马丁尼推送到她面前,光闻味道就已经叫人脑袋发晕。

      在缪悦举杯轻抿的间歇,森兰终于切入了正题:“我找你过来是想请你帮我挑挑本子的,下半年想挑战看看喜剧片。”

      缪悦闻言差点将酒液呛进气管,她接过森兰递来的纸巾,努力清了清嗓子说:“这是你经纪人该做的事吧?”

      森兰微微一笑,莫说经纪人了,这世上大抵寻不到另一个比缪悦更懂得如何“运用”她的人。

      缪悦知道她的一切长处和短处,因此在缪悦的镜头之下她每时每刻都能呈现完美贴合角色的表演,一帧也不落下。

      “来都来了,就帮我参谋一下吧。”

      “这就跟和上家商量下家的着落一样讨厌。”

      “和前任商量现任才比较讨厌吧?”

      “前任现任?”

      缪悦眯起眼睛沉默下来,望向森兰的眼神里充斥着警惕的探究。

      森兰顿觉失言,但这次她着实有些冤枉,她一点没有隐晦暗示缪悦的意思。

      尽管......

      她承认,她曾经动过那样的心思。

      即使当时的缪悦已是明晃晃的人妻,她......

      无声的叹息落下。

      ......

      两年前,那是个浓墨如稠的夜。

      她与她合作的电影又一次大获成功,庆功宴上她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最后甚至到了烂醉如泥的地步。

      酒,总能浇筑起不合常理的胆气。

      因为今晚,她想做的,就是最不合常理的事。

      她掩饰性地拖上了助理,毕竟如果让缪悦单独送她回家,这个冷脸的家伙一定觉得会有诸多不便。

      而森兰也料准了当她的助理一脸焦急地向缪悦求救:“森姐闹得好厉害呢,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缪悦果然上钩了:“好吧,我帮你把她运回家,后面的事情你自己搞定。”

      看吧,这家伙总爱装冷酷装深沉,其实是个特别温柔又纯良的小孩儿。她在这个圈子里什么样的破事没遭逢过,毫不夸张地说,缪悦就是照进她空洞人生中的那道曙光。但那道曙光从未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纯粹的导演有多耀眼,因为她不知道纯粹这件事本身有多高贵。

      当然,纯粹的人不一定会有好报,就譬如现在......

      善良的小绵羊沦为猎人的qiang靶。

      森兰的家中。

      不靠谱的小助理已经寻了个蹩脚的借口溜之大吉,缪悦把森兰扔进客厅的沙发后准备离开,却发现大门的智能锁关得严密。

      显而易见地,她被屋子的主人反锁在室内。

      正当缪悦气得额角有些抽搐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臂自她的颈后绕到了她的胸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暗夜之中愈发幽邃迷人的香气。

      酒香混杂着女人香。

      气氛蓦然旖旎起来,仿佛每一颗空气分子都跳起了勾魂摄魄的舞。

      “缪悦,你走不了了,陪我吧......”森兰窝在缪悦耳畔低喃,带着某种强势的央求,“就这一夜,陪我好么?”

      缪悦忍得很辛苦。

      是了,换做旁人,也是极难抵挡这来势汹汹的勾.引的,尤其森兰的美是如此大刀阔斧地迎面袭来。

      然而,缪悦可不是旁人。

      谁能料想她极力忍住的是借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动作,用一个势大力沉的过肩摔把森兰砸醒的冲动......

      最后,缪悦到底还是害怕砸出人命,于是冷硬地以言辞命令道:“放手!”

      醉酒的人易受惊,森兰被她吼得连忙松开了双臂。

      方才的紧箍感令缪悦异常不适,她不经思考便脱下了外套,甩在一边。

      森兰只得愣在原地,事态似乎朝着她未曾设想的方向发展了,无论是半推半就,还是委婉拒绝,森兰万万想不到一向待她很好的缪悦会露出如此嫌恶的表情。

      “你......你不用有心理包袱,呃,我是说,门已经锁上,没人会......会来打扰我们......”森兰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也觉得不知所云的话。

      缪悦自顾自地冲到窗前,回头冷笑:“我当然没有心理包袱,你锁上了门,不还有窗么?”

      “喂,你在干什么?!”森兰看出了缪悦的意图,吓得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

      缪悦的半条腿已经跨过窗沿,森兰来不及跑过去拉住她只能扯着嗓子大叫:“这是五楼!你疯了吗?!”

      迎面的风声呼啸着,令缪悦理会不得身后森兰的哭喊,侧身往楼下跳去,消失在森兰的视线中。

      呵!瓮中捉鳖?

      也得先弄清楚这是不是一只一身傲骨,宁可玉石俱焚的鳖。

      “缪悦!!!”森兰的叫声竟比北风还凄厉......

      当然,倘若结局是缪悦摔死了,森兰在楼底下找到那具胳膊腿乱飞的尸.体,自然也没有之后的故事了。

      缪悦不是个莽撞的人,但行动力极强,即使是与小傅相关的事,她也能迅速做出决断,遑论面对森兰了。

      她导过不少动作戏,经验丰富。动作戏最重要的一条科律便是,任何乍看之下潇洒飘逸的碾转腾挪,都需倚仗道具。

      在送森兰到家楼下时,缪悦就注意到这栋楼房朝北的房间正对着一纵高大的栾树。

      五楼的高度将将好,缪悦半坐在床沿上,飞快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楼与树的间距。她对自己的弹速和臂力有信心,只要能在跃到树上时用指甲抠住树干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然而,实际操作仍出现了纰漏。

      她的衣袖挂到了一根斜横里生出来的枝桠,手臂强力地一翻转,痛得她龇牙咧嘴,好在另一只手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攀住了一条结实的树枝。

      小傅,你瞧!为了保住贞洁,我真是头可断血可流!

      重回平地,缪悦心有余悸,也不知道她当时奋力跳窗的勇气究竟是打哪来的。

      在那之后......

      森兰在医院见到了吊着个胳膊,让妻子一会儿喂苹果一会儿喂梨子,作得无法无天的缪悦。

      她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表情。

      但......森兰从她轻扣着床板的另一只手上,看出了她的愉悦和惬意......

      ......

      如今,森兰对缪悦早就打消了庞杂多余的心思,因此才能开诚布公,旧事重谈。

      “你真的吓到我了,我做了好久的噩梦,反反复复,梦见你毅然决然往下跳的场景。”森兰捏着眉心,语意间流露不满,“你如果好好说,我一定会放你离开。”

      不知不觉间,缪悦已经干完一杯,递给调酒师的同时,漫不经心道:“这样最快啊,在你心里留下阴影是最快消除你对我那么几丝几缕好感的方法。”

      “好吧,我承认你做得够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森兰翻了翻酒单,其实那次之后她已经很少沾酒,开酒吧单纯是享受这种迎来送往的营业感,“我挺好奇的,你也是这么对待其他想跟你搞暧昧的男男女女的么?你可是做导演的,想攀附上你的人自身条件大多也不错,你怎么约束自己的?”

      一般来说,行为约束无非就是源自道德感,抑或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之类的方法。

      但出其不意才是缪悦面对森兰时最意料之中的回应。

      缪悦理所当然道:“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是错误的认知,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可能就会像小傅之于我一样。尝过她这一口,对了味之后,就算是仙宫里的蟠桃,我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狗粮......

      尤其产狗粮的人还想当理直气壮地抖了抖眉毛。

      森兰无奈地摇头,小傅和缪悦之间有一种无形的场,是任何人都横.插不进的。这个场未必有多融洽,但却承载着对彼此坚实的信任。

      有一件事她印象颇深。

      发生在半年多前,那时她跟小傅已经混熟。

      她和缪悦一起参加活动时,在后台被拍到亲密“接吻视频”。

      镜头中,两人坐在同一条长沙发上,刚开始是正常的闲聊,后来森兰侧转过身体靠近缪悦,正巧挡住缪悦的脸。几秒后,森兰挪开坐到一旁,露出了缪悦红艳艳的脸蛋儿。

      媒体牵引着观众的思绪,这俩刚才是偷偷做坏事了吧?

      那种东西,她自己是不屑一顾的。自影像技术成熟之后,媒体之流三分借位,七分虚构,各种散播不实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然而,她没有办法忽视小傅的感受,第一时间联系了对方。

      手机对话框“滴”的一声在半空中展开,露出了小傅招摇的笑脸。

      森兰直入正题:“小傅,你看了那段视频吗?你听我解释......”

      小傅很快打断:“不用解释啊。”

      森兰:“......”

      该不会要陷入“你听我说”,“我不听我不听”的死循环中了吧??

      森兰试探地问:“缪导和你讲过了?”

      “没有,不过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小傅清朗的嗓音落入森兰耳内犹如天籁。

      大概是她起初的预期过低,所以此刻能得到小傅善解人意的回应,大为感动。

      “你能这样想可真是太好了,”森兰因为松了口气而显得有些絮絮叨叨的,“其实那个影片挺真的,我自己看着都有点心虚,啊,我不是说我们发生了什么,是我觉得有时候假的也能乱真,甚至影响到当事人自己的判断。”

      “哦,那个啊……”傅西染略一思索,继续道,“缪悦不可能因为你跟她亲热而脸红的啦。从视频里看,她那是尴尬到脸红吧?你是不是提醒她衣服里面的内.衣肩带露出来了?”

      森兰有失女明星形象地张大嘴巴,前半段的分析近乎料事如神,当然后半段其实也差不离了。

      森兰当时提醒的不是肩带,而是缪悦牙齿上沾到了菜叶......

      “你居然连她脸红的原因都能掌握。”森兰叹为观止。

      “好说好说,她其实挺好懂的。”傅西染谦逊拱手。

      ......

      半透明的酒液在酒杯里顺时针打着旋儿,暗色调的灯光仿佛要将这一轮漩涡吸进时间的尽头。

      “哦,我是挺好懂的啊。”

      “这种事你倒承认得痛快。”

      “毕竟只有和小傅亲热,我才会脸红。”

      对面的人一脸正色地说出好似地球人都应该知道的结论。

      这狗粮......

      她真恨不得把这一钵狗粮扣回面前这个暗自嘚瑟的家伙脸上!

      所以说,和小傅结交越深越是懂得一个道理。再循规蹈矩的人遇上小傅都会变得天马行空,能在人心上作画的画手其实才是最厉害的。

      ————
      时间轴不紧不慢地往前推进。

      缪悦和小傅的日子过得很正常,而这正常本身才是最异乎寻常的。

      她们正常地问候、正常地共餐、正常地入眠,正常地诠释着什么叫相敬如宾。

      不不不,缪悦相信,即使对待宾客,小傅都不会表现得如此客气,举手投足都在分寸之间。

      这比她直截了当地指出她的错误更让人憋闷。已过月半,然而缪悦始终没弄明白,她究竟有没有冲着小傅说过那般伤人的话。

      莫非是小傅记岔了日子?

      毕竟是四年的光阴,伤口犹在,但受伤的场景或许已经在记忆中淡去?

      是了是了,假使不是记忆扦插造成的,而是这件事本身就发生于更早之前,不就白瞎了她一开始制定的补救计划了么?

      但缪悦没有气馁,和痼疾难治是一个道理,她们之间的问题早发现才能早治疗。至少从小傅目前的态度看来,她或许是在和她闹别扭,说明那件事应该还发生不久。

      缪悦不禁折服于自己上一回的迟钝,够没心没肺的啊,整日沉浸在事业失利的沼泞中浑浑噩噩,连媳妇儿如此明显的摆脸色都没注意到。

      这一次,缪悦暗自制定下重归于好的作战策略。

      她不想搞直接负荆请罪那一套,并非她放不下身段,而是现在的形势尚不明朗,她这个半路来客冒失地道歉,很可能前言不搭后语地又说错什么。

      这不正赶上她事业低谷期么,她想出一条锦囊妙计。她斥责小傅在家当米虫的时候姿态摆得够高啊,那她现在当一条更懒更肥的米虫不就好了?

      缪悦深谙这是大部分人的怒点,双标狗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是要被乱拳打死的!

      缪悦要的正是这种效果,届时小傅看不过眼和她大吵一架,气撒出来了,如同将伤口里的沙砾挑出来,伤口才能慢慢愈合。

      妙!

      实在是妙!

      ......

      故而,缪悦坚定地执行起自己天.衣无缝的和好计划。

      还去假模假式上什么班呀!缪老太爷像只吸饱浮游的大海星平摊在沙发上,伴着电视投屏中土里土气还开得贼大声的小丑双簧表演,发出“呼噜呼噜”的瞌睡声。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快一周了。

      对缪悦这种闲不住的人来说,扮颓废着实不是享受,而是遭罪,一天下来躺的时间太多,浑身的骨头都泛着酥麻,脑袋也昏昏沉沉得提不起劲。

      正午的太阳,带来热烈的问候,直照得屋内每一处犄角旮旯都光芒四溢。

      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在画室和大阳台折返的小傅,她不停经过客厅,经过缪海星所在的沙发,却视若无睹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将一些束之高阁的画具拿出来洗晒。

      不应该啊,这都能忍,孰不能忍?缪悦暗自寻思着,莫非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惹人嫌?

      “哔”的一声,缪悦面前的双簧画面猝然终止。

      缪悦艰难地抬起都快长出一堆赘肉的上半身,微微侧头,撞进小休那双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睛。

      缪悦:“......”

      显然她已经做到惹猫嫌了......

      “吵死了,小缪!!你说你丢工作就丢工作了!我们谁也没怪你不是?可你一点儿不知道夹紧尾巴,成天看这傻了吧唧只会哇哇乱叫的降智电视,有这时间你不知道多刷几个碗,多擦几扇窗嘛!!”小休一通嘴炮,宣泄着属于AI的愤怒。

      缪悦用余光确认了一下小傅处在她们吵架射程半径之内,于是非常臭不要脸地还嘴道:“要我提醒你刷碗擦窗是谁的活?你不想干也行啊,大不了等我哪天心情不好想一醉方休的时候,把你贱.卖了换钱去。”

      “小缪,你居然这么没良心!本喵可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说完,小休又痛心疾首地哀鸣两下。

      “一份子算什么,一家之主才有话语权!”

      “你没救了你,坏透了!”

      眼看着这架真要掐个没完了,真正的家主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小休连忙投去湿漉漉求助的目光,缪悦连忙投去赤.裸裸求骂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这副小m欠收拾的嘴脸太过急切,缪悦伸手按住额头的间隙调整了一下表情。

      缪悦以为小傅已经落入她的“陷阱”,给小休帮腔什么的,可不得狠狠痛骂她一顿么!

      谁料人家小傅段位之高远超缪悦所想。

      傅西染看了看小休,又看了看缪悦,气定神闲地环胸,说出让那主仆二人都大跌眼镜的话:“小休,帮我把杯子拿过来。”

      小休有些不太高兴地嘟起猫嘴,小傅也太好脾气了吧,居然还跟平时那样惯着小缪。

      傅西染的杯子静立于茶几之上,就在缪悦伸个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见小休闹着别扭迟迟未动,缪悦索性捞起杯子朝小傅而去:“喏。”

      傅西染没有去接,反而继续对小休重复一遍:“小休,帮我把杯子拿过来。”

      什、什么?

      缪悦和小休同步品出味儿来,莫非......

      这次聪明的小AI接到指令后,蹭蹭地爬上已经愣住不动的缪悦的手臂,叼过她手中的杯子递向傅西染。

      “乖~”傅西染温柔地笑,温柔地接过杯子,顺势还温柔地薅了一把小休昂起的脑袋。

      缪悦:“???”

      猫爪子踩在她手臂上的重量源源不断地提醒着她,她不过是见证人家一家子相亲相爱的道具!

      她已经多久没见过坦率露出温柔笑意的小傅了......那温柔......那温柔似乎能在她心尖尖上掐出血来......

      小休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从缪悦的手臂跳到傅西染的肩头,一人一猫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缪悦视野中。

      小傅一定是那什么,她们二次元患者常说的“天然黑”?

      一定是这样没错!摆出最纯真无邪的笑容,却做出最腹黑折磨人的事来,那不正是小傅本傅???

      被留在原地的缪悦垂头丧气,她的激怒计划宣告流产。小傅要惩治她,其实压根不必摊开来大吵一番,她有的是能气死缪悦又从容得体的方法。四年后的小傅愿意对她袒露心迹,已是最大的温柔。

      她们之间是进还是退,

      原来进度槽一直握在小傅的手中。

      ————
      计划落空的缪悦自然也没必要继续扮那丑角儿。

      一天傍晚,两人一个在画室,一个在一墙之隔的健身房,她们越来越像活在两个世界。

      因为故意对缪悦避而不见,傅西染最近成日地埋头画作,已经把出版社要求的更新进度远远甩在身后。

      她抻开四肢,伸了个料实才真的懒腰。

      走近窗边,霞光在窗棂抹上一层绚烂,傅西染抬眸,漫天的晚霞将那一片被鱼鳞状浓云笼罩的天空渲染得愈发耀眼,仿佛一条马上可跃龙门的锦鲤。

      窗户大开着,窗外却没有送风进来,反倒是送来隔壁那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傅西染:......

      这家伙真的是在举铁么?何以发出这般禁.断.销.魂的叫声?

      有些事就是如此玄乎,你越是不想关注,它却会在脑海中越发深刻。

      燥热沉闷的天气更是火上浇油,傅西染想了想还是跑去叩开隔壁健身房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容易啊,靠着去年近300的预收熬到了入v门槛,如果有人愿意看收费章真是万分感激了
    话说我早些文的封面都是请求别人帮我做上传链接的,所以都很清晰,我自己尝试上传封面发现糊得一批,尤其是这次新预收的那篇封面,简直像抹布0.0
    然而由于懒惰...我也不打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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