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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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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老师。”
米勒半天憋出一个词。
“会说日语了吗?”
“呃,不会,”米勒立刻挪开瞄准男人的枪,手忙脚乱地道歉,“老师。我很对不起。”
教导过他的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做出瞄准人家脑袋这种遭雷劈的行为。
他又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你什么时候剪了头发?”
莱伊虽然戴着与他们共事时相同的针织帽,但他那头标志性黑色长发却不见了。
“几个月前。”男人淡淡地说。
“你不会怪我没认出你吧?”米勒小心翼翼地望着男人,“我们确实很久没见面了。”
“没关系。”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男人摇摇头,朝着他一步步靠近。在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你看起来很想和我聊一聊。”
男孩点了点头。他望向莱伊的墨绿色眼睛:
“老师,你肯定不知道,”米勒斟酌着挑出想表达的单词。“你现在很值钱。”
“一根手指,”他比出“三”数字。“价值三万美金。”
“脑袋,三百万。这在市中心可以买一套很好的房子了。”
赤井秀一悠闲地插着口袋,不置可否地稍微抬起下巴。
这是让他继续往下讲的信号,于是米勒干脆舒服地挪了挪屁股,继续聊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天。
“你吃过饭了吗?”赤井秀一主动抛出一个问题。
“没有!”他愤愤不平地埋怨,“老板剥削我。他说工作完才能吃。”
“你的老板听起来很不靠谱。”
“确实如此。”这句他是用日语说的。米勒还想继续控诉他的老板,但他并没有说下去。
“我得工作了。”
他说。
男孩拍拍灰,认真地将枪驾回原来的位置。
他这才打开麦克风,压低声音:
“准备就绪。”
托住枪托。眼睛刚刚对上瞄准镜,结果谁的脑袋都没瞧见,镜头像被蒙上一块黑布。
他诧异地抬起头,发现是莱伊。他的手掌正拢住倍镜的另一端。
米勒张了张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的嘴唇无声一张一合:
“下雨了。”
话音刚落,雨滴声便接二连三地响彻了整片集水塔的天台。
对讲机同时传来任务的中止令。
米勒匆匆地将枪支收回包里,一边收拾一边嘀咕:
“糟糕,雨冷死了。”男孩整理完毕后,环视了一遍周围,莱伊不知道何时离开了。正如十几分钟前他从天而降。米勒其实能听到他的脚步,他的听觉比常人要敏锐很多倍。
但好像没有必要听到。
男孩因为词穷而选择了沉默,好像鱼刺卡在喉咙里,正试图阻碍想说的话。
米勒第一次感受到安静的无趣。
视线乱飘时,他发现门角处静悄悄地立着一把崭新的伞。
伞是黑色的,浓郁的黑色,像一把匕首劈开了雨滴遍布的灰色世界。
男孩眨眨眼睛,然后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与香缇他们会和,毫不意外获得女人一通暴躁的抱怨:
“下个鸟蛋的雨,”香缇不耐烦地发动汽车,“我都快数清他脑袋上有多少根头发了。”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抱着雨伞发呆的男孩,出声喊道:
“雷司令!”
米勒迟疑半秒,“干嘛?”
“你又在走神。”香缇皱着眉头说,“发生了什么?”
他摸摸空荡荡的口袋。口香糖嚼完了,于是长长地叹气:
“我讨厌坐车。”
“那你就学会。”
科恩附和道:“开车不容易头晕。”
“我知道,我知道。”男孩真的有点不舒服。他缩成一团躲进后座的角落里,小声地说,“我知道了。”
他的状态确实有点令人担忧。香缇与科恩双双对视,打电话给雷司令的监护人:
“琴酒,管管你的小孩!他看上去很不对劲。”
电话里琴酒的声音比以往更低沉:
“滑下车窗,”琴酒淡定地说,“让他吹到风。”
“如果还不清醒,直接丢下车。”
香缇递给男孩一个同情的眼神。“听着!车里没有晕车药。如果你在我车里吐的话,我绝对会杀了你……”
米勒“嗯”了一声。香缇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他感受着夹着雨的风冷飕飕地扑打在脸和脖子上。
他思念着魔山。
阿尔卑斯山脉覆盖着无边无际的积雪,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冬季。掌心不是没有温度的枪托,而是他用松香一遍又一遍擦拭和打磨的弓。上面沾满猎物滚热的血。
远离家乡多年的男孩终于有了患上思乡病的征兆。
“我可能对日本的雨过敏。”被送回家后,米勒回复了来自香缇的短信。
短信一如既往地石沉大海,香缇一贯如此。确定他没死后,就自顾自忙女人的事情去了。
即将迈入深夜时,米勒接到了来自贝尔摩德的慰问电话。
“好点了吗,小男孩?”
“好多了。”
“你在吃东西?”
“来自邻居的礼物,曲奇饼干。”
贝尔摩德发出低低的笑声:“与新邻居相处得怎么样?”
“一个地中海老头,没别的。”
“他背后是不是有个茶发女孩?”
“女孩?”
他停下咔嚓咔嚓的嘴巴,疑惑地问道。
“一个擅长躲躲藏藏的蓝色眼睛小女孩。”
“我只记得戴眼镜的那个,英语很流利。”
“全世界的英语都讲得比你好。米勒。”
“我的监护人水平便是如此,如果让我念完至少半个学期的书,我肯定能编出一本四点五英寸厚英语词典。”
“你又说他坏话。”
“替我保密。”
他们挑了另外风和日丽的日子完成他们的暗杀计划,并且地点换成了桥上。米勒看上去比那天精神多了。所有人聚集在某个废弃工厂开会,他甚至提出一点意见。
“这里,”他点了点地图上某座大楼。“视野更宽敞。”
“归你了。”琴酒随意地说。
配合工作轮到了狙击组,那个叫基尔的成员,成为这次行动的主要人物。
“目标人物下车后,由我解决他。”
米勒打量起之前只在电视见过的同事,她注意到目光,冲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米勒的眼睛慢慢睁大。
“基尔,你可别打他的主意。”一旁跨上摩特车,化好妆的贝尔摩德开起玩笑,“他是个很纯情的小男孩。”
香缇恶心地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拍拍一声不吭的男孩的肩膀:
“走了,雷司令。”
直到下车后,男孩都是副痴傻的表情。香缇大惊小怪地说:“你不会被她迷住了吧,纯情的小男孩?”
“没有。”米勒摇摇头,“只是有点好奇。”
他随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基尔以外的?”
“水无怜奈。日本名字。”
米勒皱起眉头。
“一看你就记不住。”香缇无情地嘲笑道,“你在美国念的几年书呢?让他发挥点作用!”
“你不知道吗?我读了三个月就辍学了。”
“……为什么?你的蠢暴露得那么明显?”
“不,琴酒认为我不适合学校。”米勒闷闷不乐地说,“他很讨厌我做群居动物。”
他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从未有人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才感到很意外。我又不指望你们谁能重复一下她刚刚是如何笑的,对吧?”米勒往嘴里塞了一颗口香糖,“因此我才那么想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