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要明目张胆》东篱荷锄人

5、第五章

　　还有几天时间才开学，但高一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坐不住了。学校突然通知，开学第一周将进行一次大型的正规的考试，考完后就要分文理科了，据说是因为周围其他的高中都计划分科了，所以学校不能不紧跟大家的步伐。学生们最近聊天发信息都是在讨论这个事情。

　　“斯羽，你是想学文科还是理科？”今天是上补习班的最后一天，因为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一下。

　　斯羽笑了一下，“文科吧，我喜欢文科，我以后想当语文老师，而且我的文科比理科更好一些。你呢？叔叔应该会希望你去读理科吧？”

　　“是啊，我爸那人，老是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爸就是几之所欲非加于我！”何奕明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无奈。

　　这一点斯羽是很清楚地，毕竟她的母亲和何奕明的母亲不仅仅是同事，还是高中同学，大学室友，关系匪浅。

　　“那阿姨呢？她应该会支持你的选择的。”斯羽突然很同情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在别人眼中，他是帅气俊秀、温文尔雅的天之骄子，父亲年纪轻轻便已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市中心医院的院长，母亲是市直实验小学的教师，虽不似艾小莫家那般豪奢阔绰，但也是家有富余、颇受敬重的书香世家。但斯羽知道，何奕明从小到大都是“被安排”地生活，大到读哪个高中，小到晚餐必须吃什么菜，几乎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相比他而言，自己似乎就要幸运得多了，父亲母亲都是教育工作者，对自己的教育一直读秉承着“引导为主，命令为辅”的原则，最大限度地尊重孩子的选择。不过，在这样的高压控制下，何奕明还能有这么阳光坚强的内心，真是令人意外而又令人钦佩可喜的了。

　　“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唯我爸马首是瞻，即使她支持我也没用，我们家也不是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家庭。”何奕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还好，我虽然自己更倾向于文科，但也并不讨厌理科，理科的成绩比文科也要好一些。我就最后听他一次吧！”

　　斯羽不以为然地怼了他一句：“你长期受你爸的专制压迫，骨子里早就刻下了逆来顺受的烙印，永远都不会有‘最后一次’的，只会不断地有‘下一次’。”

　　“不，不会的，有些事我是坚决不会让步的！”

　　“什么事情是你坚决不会让步的？”

　　“这个，我现在还没想到，以后遇到了就知道了。”

　　“你看，你连这样的事情都没有，怎么会坚决不让步？”斯羽忍不住对他嗤之以鼻。

　　可惜斯羽没看到，何奕明当时眼中掠过的那一道奇异的光，像长尾巴的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若干年后，在一个秋意深沉的傍晚，看着那个寂寥的身影消失在公墓大门外时，斯羽才明白这“最后一次”的分量 。有些花儿，须得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听到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

　　考试如约而至，每个人都紧张不已。毕竟，这是他们进入高中以后面临的第一个重大的人生选择。

　　为了给学生选科更有力的依据，学校将上学期期末成绩重新整理后再次发布出来，重点是语数外的总分排名，理化生、政史地的总分排名，让学生结合两次考试综合衡量。

　　叶斯羽主三科加文综科目总分第一名，何奕明理综科目加注三科总分第一名，文科理科各设一个重点班，文科是七班，理科是六班。

　　分完科，搬完教室，接着就是搬宿舍了。除了王可若选了理科去了六班，小莫、斯羽、秀秀都是在文科七班。四人原来的寝室分配给了六班，所以可若不用搬，便帮着三人收拾东西。可若和斯羽能进入重点班一点也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小莫和秀秀就显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了。如果仅凭文化成绩，她们是不可能进入重点班的，但是好在她们都有特长，秀秀学的是美术，小莫学了体育，用小莫自己的话说，这叫“曲线救国”。

　　秀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小莫，斯羽，我们还是住一个寝室吧。”

　　斯羽接了半杯水给放在阳台上的绿萝浇了一点水，答道：“好像每个人都是指定寝室了的，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分到一起。”又回过头对可若说道：“可若，这盆绿萝以后就麻烦你来照顾了哦。”这是四人第一次一起逛街的时候，小莫买的，说是作为“室花”，但是大家都怀疑她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嘛，就是为了逃避照顾花的责任，因为她从来没有给花浇过水。

　　“没事，我们可以找人换寝室啊。”小莫坐在床上玩手机，东西胡乱堆在一起。

　　秀秀一听，高兴地跳起来了。斯羽摇摇头，这个小莫，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三人果然是在不同寝室。小莫找班长要来完整的寝室分配名单，楼上楼下跑了一趟就把寝室换好了。对于小莫的能力，当然除了学习方面，秀秀向来是崇拜不已的。得知小莫已将寝室换好，秀秀抱着小莫作势要给她一个“感谢之吻”，小莫吓得“哇哇”大叫着跑开了。看着两人打打闹闹，搬过来的东西就堆在床边，斯羽很替秀秀感到惋惜和痛心。“怎么乖巧温柔的秀秀一碰到大大咧咧的小莫，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呢？”

　　是啊，青春是个多么明亮耀眼的词啊，尤其是对于十六七岁的他们而言，犀利而张扬的青春才是人生最活跃的底色。

　　当然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样的资格。有些人从一出生就遭受了命运的“锤炼”，失去了某些别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他们的青春是早就埋葬在刻意的压抑中了的，犀利而张扬的青春只会深深地刺痛他们的自尊心，比如王可若在她记事之前父母就离婚了，所以小说、电视剧中所看到的父亲或母亲拎着行李，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孩子痛苦哀嚎，苦苦追赶的情景，她只会觉得不可思议，有什么好回头的？有什么可追赶的？她的世界里只有奶奶，也只要有奶奶就够了。小时候不管老师布置的作文题是“我的妈妈”还是“我的爸爸”，还是“我的爷爷”，她一律只写“我的奶奶”。在她的认知里，家人就是奶奶，也就只有奶奶。

　　她的执拗带着命运悲剧的悲壮感。

　　不用搬寝室的王可若早早地来到班上。看了楼前布告栏里贴的班级分布示意图，心里有些郁郁不欢，原来学校为了给重点班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特意将两个重点班安排在相邻的教室。但转念一想，毕竟隔着一堵墙呢，日日相对、近水楼台，这样的“地利”是否敌得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天时”？我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遗憾，但所有的遗憾加起来都不如没有早一步认识你让我心痛，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我放弃了我喜欢的文科，当我知道你选了理科后。

　　“本次全市中学生作文大赛，获得初中组特等奖的是市初级中学一年级的何奕明同学……”你不知道吧，那个时候，坐在台下的我，有多羡慕你，有多佩服你，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笑起来那么耀眼的男生。

　　可若收回思绪，把书包放在课桌上，“何奕明，你也选了理科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讨论问题了。”“嗯，以后相互帮助，共同进步。”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客气的回答，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疏远。王可若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敛了敛有些刻意的笑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视线向右，刚好可以看到少年完美的侧颜，微蹙的眉头，甚至跳跃的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