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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陈西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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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我们就被扔到烈日炎炎之下军训了。
教官很简单地把我们从高到低排了一下,我被分到了女生的第二排。稍稍侧过头,就能看见离我不是很远的杜溪。
她额前的短发与汗水带着细碎的阳光,偶尔的低头引得几缕碎发在额边瞎晃荡——明明是不算出众的样貌,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能黏住我的目光。
我看着杜溪百无聊赖地盯了一会足尖和地面,终于忍不住转头和身边的人低低地交谈起来,开心了就挑着一弯细细的眉轻声笑着,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被教官呵斥。
但她终也是有几次没忍住漏出了声,被教官罚去围着操场跑了几圈,回来后便乖乖闭了嘴不再说笑。
太阳从右前方缓缓爬升,随着清晨的慢慢消逝愈发地亮得晃眼。教官顺势让我们转了180度继续站军姿。
转过身后我才发现,在我面前站定的是一个比我略高的男生。
他站得很直,但白衬衫已经湿得透透的,头发尖儿也被汗湿成一撮一撮的,支棱在脖颈和耳边,还挂着稀稀落落的透明汗珠——这些汗珠偶尔掉落在发烫的水泥地上,于是滚烫的水泥地上叭嗒一下晕开一片汗渍,又迅速淡下去。
他应当算是被太阳折磨得很狼狈吧,我这样想着,但瞅着他比直的后背,只感觉到些累得尽兴的爽快感来。
我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好像也有个穿白衬衫的圆溜溜的小男孩,在狭窄闭塞的大巴上,装作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啊,只要不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样子就好了。”
那个片段的前因后果我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当时若有所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把这句话奉为真理。而当我眯起眼的时候,记忆里那个小男孩的身形和面前白衬衫的背影重叠,竟有那么几分相似。
我甩甩头,试图把这些奇奇怪怪的联想丢出我晒得发烫的小脑袋。我的手脚机械地跟随教官的指令,转身,立正,蹲下,起立,难耐的温度与放空的思绪使得时间的流逝变得捉摸不定,直到我的耳边慢慢响起了人群的叽喳,我才意识到上午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呼——我伸了一个懒腰,抱着只想回去好好瘫着的想法,缓慢挪动麻木的四肢往宿舍走去。
走出操场后我回头瞅了瞅,意料之外地看见还有一群男生在操场上打球,其中就有那个白衬衫。
他抢到球了。
他越过了防守。
他在篮板下起跳了。
他进球了。
篮球敲打地面的咚咚声极富节奏感地从篮球场传递过来,那个家伙,像是很享受这样的竭尽全力,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越过防守进球,眉梢挂着些轻快又自负的笑意。
我突然不着急走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扒拉在操场围栏上围观那个白衬衫,运球,越人,投篮,进了,或者差一点。看着他累了,扔下篮球,拎起湿湿黏住的衣领不断地抖风,高高地抬起手臂擦额头与脸颊的汗水,因为手掌已经糊满了黑灰。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兜里有纸。
但我好像没有一个顺理成章伸出援手的理由。
“陈西楼——”
杜溪从另一个方向小跑到了他身边。
“诺,给你。”
白衬衫随手接过了杜溪递去的毛巾,在凌乱的头发上随意揉搓,汗珠慢慢浸湿本来干爽的毛巾。
原来他叫陈西楼。
“谢了。”
“你没去吃饭吗?”
他语气很轻松,或许他俩本来就认识,或许是杜溪真的跟谁都自来熟。
陈西楼笑得明亮又干净,杜溪却收回了目光,盯着地面嘟囔说:“没呢,一起吧?”
“行!”他答应得很爽快。
我才意识到得赶紧去食堂打饭了,去晚了肉菜就要都被打完了。
“陈——西、楼?”
下午训练休息的时候,我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终于找准机会装作不经意地轻轻问了一声。
“嗯?”
他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我,甚至还带着刚刚同人吵闹没褪去的清浅笑意。
看上去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吧。
“哪个西楼?”
我明明有很多想问的,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么摸不着头脑的一个问句。
他略略呆愣了一下,然后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西边的楼呀。”
西边的楼?
我歪了歪脑袋,模糊的记忆里好像也有清亮的童声如此说过。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想不起来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时,教官的集合哨声及时地打断了我。
我或许还有想说的话,不过经过一下午的训练,它们都在烈日炎炎里硬生生地蒸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