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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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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话音落,楼道里仍一片沉寂。
须臾,有道高瘦的黑影从楼梯口走出来。
彭树野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和窄版休闲裤,脑袋被裹得严实,露出一截线条凌厉的下巴。
周遭黑漆漆的,赵清和只依稀辨认出他坚毅的眉眼,眸光中夹杂着几分不屑。
“你怎么来了?”她疑惑道,语气里没有半点讶然。
彭树野看出了端倪,索性一脚跨上前,欺身逼近问:“那你呢,你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赵清和觉得好笑,低头见他侧身挤进屋内,回:“我在哪儿和你有关系吗?”
说完,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两人先后进了门。
“啪嗒——”一声,屋内骤亮。
彭树野用了好几秒才适应光线。
另一边,赵清和已经脱了鞋,从玄关走到厨房,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温水。
彭树野站在原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巴掌大点的客厅摆了沙发就放不下茶几,原木长桌立在餐厅门口,勉勉强强算是一张餐桌。
而卧室则正对着大门,铺了张床当摆设,连衣柜都没有,一眼望去干干净净——这就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彭树野心里微酸,低头挠了挠眼角,装作无事发生,走到她身边接过水杯。
半晌,赵清和安静地等他将水喝完,低头下逐客令:“你该回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倔强地对上女人的视线,道:“我不走……咱们俩的事情还没说清呢。”
进门之前她就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遭,他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来,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赵清和换了个姿势,靠着沙发一隅坐了下来。
她用手指勾起落在侧脸的发丝,定定地望着他,带着笑意道:“可是我饿了……还没吃晚饭呢。”
半小时后。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赵清和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天辛苦你了。”
她还想继续说,彭树野登时出声打断:“先吃饭……咱们的问题,吃完再慢慢谈。”
赵清和耸耸肩,反正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语毕,她听话地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开始吃了起来。
彭树野的手艺有所长进,也不知道这几年给多少姑娘做过饭。
赵清和心想,用余光瞥了眼坐在一旁低头看手机的人。
他扬了扬眉,抬眸便对上了赵清和打量的视线。
“你不吃吗?”她讪笑着,有些心虚地表示:“大老远地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做顿饭吧?”
当然不是,彭树野冷眼旁观地望着她暗道。
很快,赵清和就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惨痛代价。
饭后,她径直起身往卫生间走,简单洗漱了一番。
再从卫生间出来时,本以为彭树野会担任起洗碗刷锅的工作,却意外地看到他像尊佛似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活像要将她生吞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赵清和想问,怎么没顺道把碗筷洗了。
见彭树野沉着面孔神色不善,后半句话便生生咽了回去。
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回她:“怕你故技重施跑了,只能先在这里蹲点看着些。”
闻言,赵清和觉得好气又好笑,撩了下眼皮顿时有些困了,含糊道:“这是我家,我能跑到哪去?”
现在她酒足饭饱了,也没必要给他好脸色了。
往卧室走的脚步顿了顿,皱着眉问:“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吧?”
“你赶我走?”彭树野一愣,回过神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前敲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看看她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他真是恨死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彭树野不敢相信,难道这几年只有他自己在一厢情愿地等待?
来之前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可是赵清和就是有这本事。
轻飘飘的三两句话,就把他的心理防线攻陷,就差坐下来跟她好好掰扯掰扯,这三年他都是怎么过的。
沉默少许,彭树野深呼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清和——”他低声唤她名字,上前拧住她纤瘦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前拉扯,哑声问:“你别跟我装傻!”
“嘶——你轻点,有什么话好好说行不行?”
她低呼一声,疼得泪花都快飚出来了。
他倒是想好好说,如果一开始她就是这个态度,哪还用得着浪费时间。
彭树野知道她那些小伎俩,只不过他早就不像从前那么好糊弄了。
气氛缓和下来,两人转移阵地坐到沙发上。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当初说走就走,就没什么需要和我解释的吗?”
赵清和垂眸揉了揉胳膊,还是觉得疼,“我不说……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她答得理所当然,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
彭树野攥紧了拳头,声线轻颤着追问:“……所以,你真的收了我母亲的钱,才决定要离开我?”
他一直以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所以三年来从未向顾淑琼讨说法。
直到进门前的一刻,他都相信她的离开是被迫的。
不管当初她有没有被威逼利诱,彭树野知道自己永远会站在她那边。
“……为什么。”他艰难地张开口,末了又仰起脑袋试图转移视线,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颜面尽失。
赵清和却答得很坦然,语气里饱含无奈:“还能为什么,我需要钱啊。”
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她起身又续了一壶。
等待袅袅茶香溢出的功夫,彭树野听到她回:“我知道这么说对你不公平,但是当时……你妈妈愿意为你出钱收买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感谢她。”
她嗓音平和无波,清淡地如同这杯里的香茗。
缓缓地,向他解释着其中的缘由。
“那天在酒吧里,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但转念一想,长大后的几年,我过得不算顺遂,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
话到此处她露出一个苦笑的神情,自嘲道:“我也不觉得这样的‘重逢’对我而言有什么可欣喜的,所以当下并没有戳破与你相识的事实。”
“后面再相遇时,我知道你从中花费不少功夫……虽然我私心希望你能够离我远点,但是不得不说……其实是挺开心的。”
赵清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生怕他不理解,问说,“你懂那种感觉吧?一路坎坷走来,身边的人见识过自己的不堪……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还是孩童时期建立起的革/命友情,至少在你眼里我还是天真无邪的。”
彭树野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好在赵清和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径直道:“你妈妈找到我那天,还好……她的话很中肯,也没有让我太难堪。”她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说服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所以……当初会离开,也不见得是坏事,对不对?”
杯子里的茶又凉了,彭树野轻抿一口,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他想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赵清和差点以为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
直到——
“你别想用这种法子诓骗我。”他忽而厉声道,一拍桌子站起身,眼尾通红着逼问她:“这是两码事——你说走就走,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赵清和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仰着脑袋看他。
几年不见,少年成熟多了。
褪去稚气的脸孔上,经过岁月的沉淀,历练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沉稳。
只不过眼下他在气头上,横眉冷竖,恨不得要把她撕碎。
见道理讲不通,赵清和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觉得我能怎么样你?”说起这个彭树野更气了,“我是你男朋友,你有问题不找我,反而去找别的人……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哪有找别人?”赵清和反应过来,笑着解释:“你是说陈景淮?我和他只是工作上的伙伴,你误会了。”
为了能找到她,这几年彭树野托了无数的人打听赵清和的消息,最后好不容易得知她在蓉城安了家,等他马不停蹄赶过来,看到的却是她和其他男人站在一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那一刻彭树野的心脏仿佛被人揪成一团,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原来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也要委曲求全,从前那么不爱笑的人,偏偏堆起假笑奉承。
他阴暗地幻想过,明明她只要和自己安安分分地在一起,就不用去求别人的。
他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完全不用依靠父母一样可以活下来——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能让她过得更好,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两厢对峙之时,彭树野眼神闪躲了片刻,紧接着低下头凑近她,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
“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说话间,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她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不管以前是为什么,我不会计较的……姐姐……”
赵清和倏然间方寸大乱,鼻息间尽数都是他吐出的气。
带着白桃的香味,淡淡地,很好闻。
“你先坐好。”她故作镇定地用手掌隔绝开两人的距离,不平不淡地:“让我把话说完——”
彭树野哪等得了,因而在赵清和准备坐直的空隙,反握住她的手倾身向前。
与此同时,屋内的灯“啪——”地一声暗了下来。
赵清和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耳廓是他沉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委屈:“姐姐——你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