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月光》严奚

56、第 56 章

　　☆、第 56 章

　　三年后。
　　蓉城。

　　中心城区开了家名为Moon的主题画廊，这两日正如火如荼地举办着一场个人作品展。
　　画展的主人公正是近两年被评为21世纪优秀女性代表之一的自由画作家赵清和。

　　上午十点，画廊里来来往往地挤满了前来观赏的人群。
　　其中大部分都是慕名而来的女粉丝，试图借此机会一睹这位美女画家的真容。

　　这两年，赵清和的作品大多以女性模特为主题创作艺术彩绘。
　　她笔下的主人公身形优雅体态丰腴，有着坚毅的目光和自信的笑容。

　　也正因如此，对于人体绘画大众有了新的认识。
　　她的粉丝称其为女性意识的觉醒，同时也让人们摒弃了此前对于裸模的消极态度。

　　画廊门外，一整排的花篮和横幅布满了整片落地窗。
　　赵清和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的裸色半身裙，两根细细的肩带上缀满了同色系的鱼纹亮片，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清和！”
　　还未走近，范穗便朝她扬手招呼，紧接着一对男女挽着手从人堆里出来。

　　赵清和手里握着高脚杯，对着一旁的赞助商抱歉地笑笑，很快顺着声源缓步走来。
　　“准新娘今天也有空光临寒舍……辛苦了。”她笑着打趣，转身问服务生要了两杯鸡尾酒，递给对面的人。

　　屋外酷暑难当，范穗被闷出一身热汗，进门又看到里里外外这一群人，险些累昏厥过去。
　　“好歹是你第一场作品秀，怎么能少了我的助力！”说话间，又把酒杯递给一旁的路友初。

　　此前，赵清和得知两人好事将近，包了一个大红包提前庆贺。
　　范穗也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得知她最近忙着筹备画展分/身乏术，二话不说便带上路友初说要过来帮忙。

　　“你赶紧省省力气，我可不敢使唤你。”赵清和小声地对着她咬耳朵道，“我都听说了，你自己的婚礼都来不及准备了，净顾着担心我的事了。”
　　她含笑解释道：“放心，我请了人一块儿来帮衬。”

　　范穗撇撇嘴，一旁的路友初见她杯底的酒喝完了，顺手接过替她换了新的杯子。
　　“啧啧啧……这么好的男人都拴不住你。”赵清和打趣了两句，见范穗又要向陌生男人抛媚眼，摇头翻了个大白眼。

　　两人说话的功夫，门厅里又迎来几张熟悉的面孔。
　　“妮妮……这儿！”赵清和放下酒杯小跑着走近，向双方做了个简单地介绍。

　　读书时卓妮妮听她提过几次范穗的名字，因而对这人有几分印象。
　　三个女人凑在一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近况。

　　忽而，卓妮妮蓦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对了……临沂师兄今天也来蓉城了，说是有空一定要来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清和，你不会介意吧？”
　　赵清和眨眨眼，态度坦荡从容：“怎么会……话说回来，我也很久没见临沂师兄了。”

　　卓妮妮松了口气，复又笑道：“不止呢，我听说临沂师兄这两年一直帮着梁老师打理万山书画坊的工作，梁老师意外得知这件事，也说要过来看看。”
　　赵清和顿了顿，舒缓情绪柔声答：“梁老师也来？那真应该好好准备才是。”

　　转眼到了正午时分，画廊里来来去去走了好几拨人。
　　期间赵清和与粉丝拍照留念，又与前来拜访的媒体做了个简单的采访。

　　等到所有工作告一段落时，早已累得直不起腰。
　　她仍保持着谦和的笑，在看到陈景淮带着一行人从入口处进来时，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踩着碎步迎上前。

　　“……来，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们提过的美女画家赵清和。”人堆里，陈景淮悉心地为她做介绍，说：“你们别看她年纪轻，画功了得，笔触更是老道……今天是个机会，咱们正好观摩观摩她的画作。”
　　话毕，赵清和带着众人在画廊内简单转了两圈，算是在这几位知名艺术家面前露了个脸。

　　傍晚左右，其中几位投资商花了重金买下几幅画作。
　　陈景淮见此，眉开眼笑地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画廊里瞬时又静了下来。

　　赵清和送走财神爷，再回来时累得两眼都开始冒金星了。
　　另一边，顾临沂带着梁晗已经等候许久。

　　见她面露疲倦，梁晗朝顾临沂使了个颜色，临走之前又将准备好的贺礼交给前台的小姑娘。
　　在卓妮妮的陪同下，两人出了门坐上车，梁晗说：“行了，你回去帮帮她吧。”

　　“梁老师，你可真是偏心呢。”卓妮妮半开玩笑地撒了个娇，问：“都是同门，也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梁晗哈哈大笑，回：“你多向清和取取经，也不止是现在的成就。”

　　顾临沂坐在副驾，透过车窗向外看，余辉映照在落地窗上，洁净的玻璃幕墙上倒影出赵清和的倩影。
　　几年不见，她出落得愈发沉静，鲜花和掌声成就她的自信，赞扬和追捧筑就她的底气。

　　还记得多年前在梁晗办公室里，目睹她受到父亲冷嘲与讥笑时，他没有上前阻拦。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永远失去与她并肩的资格。

　　“看来这几年她过得还不算差。”坐在后座的梁晗喃喃道，“我们走吧。”
　　顾临沂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车窗升起，他收回思绪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心不在焉的人并不是自己。

　　直到卓妮妮送完人回来，赵清和才从前台小姑娘的口中得知梁老师已经走了。
　　她懊恼自己不该粗心大意，掏出手机想给梁晗去个电话。

　　“梁老师知道你忙，不便打扰才走的。”卓妮妮开解说：“对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收拾收拾准备闭馆了。”
　　赵清和吁了口气，放松之际打开梁老师送来的礼盒。

　　里面规规整整地卷着一摞画作，用红色的绸带系着。
　　盒子里还附带一张贺卡，上面用小楷写满了祝福的话语。

　　“是梁老师的亲笔吧。”卓妮妮撇撇嘴，傲娇地表示：“有了你这么一位知名弟子，可怜我又要被比下去了。”
　　赵清和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收好，吩咐助理将礼盒放回自己车上。

　　又过了一会儿，范穗和路友初回来了。
　　经过这一整天的忙碌，她也由此见识到赵清和的人气有多旺。

　　一旁的卓妮妮见俩人还有话要寒暄，找了个由头拎上包包提前跑路了。
　　“对了，刚才你在忙……忘了和你说了。”范穗指着摆在门厅正前方的花篮，解释道：“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跑腿小哥把东西搬下车，签完字人就跑了。”

　　赵清和望着插满稻穗的花束，陷入沉思。
　　篮子上没有署名，没有贺词，整整十几个摆在门厅，入口被挡住一大半，顿时显得有些狭窄。

　　“应该是粉丝送的。”赵清和回头淡笑道，“没事，待会儿我让小邱搬到仓库去。”
　　时间已经不早，范穗和路友初也该回去了。

　　临走前，赵清和把俩人送到门口。
　　范穗忽地想起什么，提议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今天晚上一块儿吃顿饭聚聚吧？”

　　赵清和犹豫不决：“画展明天才结束……有的忙呢，下次吧。”
　　“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范穗坚持，拉着她的手臂表示不肯：“不然等你结束完工作也行，我先去订个包间……还是上次那家日式料理？”

　　赵清和瞥了眼路友初，把人拉到一旁悄声说：“帮了一天的忙了，再不放你回去……我怕你老公会活剥了我。”
　　“是我想和你聚聚，跟他有什么关系啊。”范穗又问：“你这两年在蓉城过够了苦日子，还不能忙里偷闲放松放松吗？”

　　俩人站在路旁悄声说话，忽而一阵轰鸣声从马路的尽头传来。
　　紧接着，数辆机车发出巨响由远驶近。

　　说话声被掩盖，范穗不耐地朝着噪音处望了望，直到一行人驶远了，她忍不住吐槽说：“真没素质。”
　　赵清和淡声解释：“马路对面建了个新的赛车场，这两天正好有赞助商举办友谊赛，吵也是难免的。”

　　范穗嘟囔一句，“你也是，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地方办画展。”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赵清和没有再寒暄，目送着俩人上了车，转而又往画廊里走。

　　助理小邱坐在前台核算今天的账单，见她去而复返，激动地朝赵清和挥手执意：“哇塞……清和姐，咱们这回赚大发了！”
　　“瞧你……赶紧擦擦哈喇子。”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又吩咐说：“对了……你也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那怎么能行，你的手是用来创作艺术品的！”小邱笑眯眯地不忘拍马屁道。
　　话毕，上前关了门，又把厅内简单打扫了一边。

　　临走前，看到摆在入口处的花篮，小邱又问：“清和姐，这些……需要我帮你搬到仓库去吗？”
　　她简单估摸了一下，十几束的花篮，来来回回也得花不少功夫。

　　话音落，赵清和从前台走出来，穿好外套系好围巾，嘴里含糊道：“不用了，就摆在这里吧。”
　　小邱不解，皱了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问，点头走了。

　　夜幕渐垂，外头的马路上亮起街灯。
　　赵清和只身一人从画廊出来，坐上车往家的方向开。

　　当年她从蒙城搬到这里，好说歹说安顿下邬南，紧接着便是马不停蹄地开始自己的创作。
　　起初不太顺遂，那些作品不是没人赏识就是因为要价太高而被画廊的负责人束之高阁。

　　一次机缘巧合下，赵清和在画廊里遇见了陈景淮。
　　因着沈识檐的“关照”，陈景淮对她印象深刻。

　　之后他邀请赵清和一块儿喝茶，聊了聊她准备售卖的画作。
　　陈景淮是个商人，常年浸淫在艺术圈内，早就被养出一双锐眼。

　　他看出赵清和的实力，向她抛出橄榄枝，又问她愿不愿意发展商业画。
　　赵清和不懂这些，看着日益干瘪的钱包，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陈景淮的建议。
　　再然后，再陈景淮的“栽培”下，她慢慢地成了圈内小有名气的画家。

　　思绪一转，车子已经驶入小区，停在家楼下。
　　赵清和缓步走上楼，高跟鞋踩在台阶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楼道里灯光昏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身后响起一道闷哼声。
　　楼下的铁门开了又关，似乎有人紧跟着她一同走进来。

　　站在家门口，赵清和掏出钥匙，等了小片刻。
　　直到脚步声停滞，她松开门把，一隅微光从屋子里漏了出来。

　　她清澈的嗓音响起，低声道——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