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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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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拿不定主意之时,原已退下的甄贵妃到了。她瞧见几个太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个个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大致猜到了宣庆帝的情形,便屏退了左右,让他们上前来说个清楚。
宣庆帝这病,太医院这帮太医心里门清,别说一时半刻好不了,就是再给个一年半载,大抵也是好不了的。皇帝卧床,这侍疾的事儿自然落在甄贵妃头上,宫里别的妃嫔都轮不上。换句话说,皇帝废了,宫里宫外是甄贵妃说了算。
太医院的太医们在宫中多年,什么情形没见过。甄贵妃是什么背景,在宫中是什么地位,谁还能不知道?既然被叫住问话,自然只能直说。
甄贵妃听他们叽叽喳喳咬文嚼字半晌,总算听明白了。
宣庆帝这是要长久卧床,即便好生调养,也不一定能治好。她心里一笑,面上倒毫无变化,只吩咐道:“圣上这病若传出去,别有用心之人不定会怎么说。且边关这两年刚安静些,若再有个风吹草动,恐怕朝中也会不太平。今日之事,你们暂且保密,只尽心治疗便是。好的药材尽管用,不拘贵重与否,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圣上能好起来,怎么都好。”
太医们一听,都连声称是。
甄贵妃又道:“圣上春秋鼎盛,如今虽生了急症,却未立储君。”她微微一笑,“你们在宫中行走多年,应当明白其中的凶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不用本宫饶舌。”
太医们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顿时汗流浃背。
甄贵妃的手段他们几个太医都是见识过的。别的人可能没有那么清楚,但宫中大大小小的症候异样,没有哪一样不是他们经手。她要是想让人消失,便是皇后也逃不过,何况是一介太医?
太医们连忙磕头如捣蒜,齐声保证不对外人透露半个字。
甄贵妃自然不会这么糊涂,轻易相信这帮人的片面之词和赌咒发誓。她面上静心安抚,背地里却琢磨差人拿住几个太医的家人作人质。
待一切处理妥当,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不过她一向眼明心亮,心里明白,李裴晟监国这些日子以来,拉拢各方势力这些小动作自然没落下。她虽未拿住确实的把柄,但却是不敢小觑了这个秦王。宫中想必也布满了他的眼线,宣庆帝病倒的消息能瞒得一时,瞒不住一世。趁着这段时间布置一番方才是上策。
想到此处,她唤了在清凉殿当值的太监总管苏全来。苏全是大内太监总管,也是宣庆帝身边的大太监,最是耳聪目明,见风使舵,也最会看皇帝的脸色。他见着几个太医匆匆离去,入殿内又见宣庆帝那般光景,早已心头有数,是以甄贵妃一宣召,便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宣庆帝好的时候,对储君之事他从不敢插嘴半句,不过今世不同往日,宣庆帝病重,甄贵妃侍疾在侧,这储君之事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个门道,何况是他?
苏全眉眼含笑,恭恭敬敬地问了甄贵妃的安,眼皮掀了掀,只道,“娘娘宽心,圣上的事,咱家必不会泄露一个字。”
甄贵妃见这老奴才恭恭敬敬,才勾了唇角,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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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裴晟带着沈文卿在骑兵营内转了一大圈,眼看日头偏西,这才骑了马,带着她往骑兵营外的一片山丘行去。
沈文卿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忍受马匹的颠簸,一路默默跟着。
这山丘里草木葳蕤,清净怡人,厚厚的落叶铺满地面。马蹄踏过,激起一阵沙尘漫天。
沈文卿四处张望,发现这山丘的顶部竟有一个不大的凉亭,而李裴晟的目标应该就是那里。
讲道理,这地方论风光景色,和她自己去过的风景名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一个毫无看点的小亭子,有什么好看的,还要专门来一趟?沈文卿在脑子里想了半晌,依然不得要领。
要说这本破书,虽然她也看过,但无非就是囫囵吞枣、一目十行地看了一眼,这就是一本打发时间的书,又不是什么名著,根本不可能看得那么仔细。对于非主线情节外的一些支线描写也不是跳过,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来看,倒是吃了不认真的亏。
她耐着性子跟着李裴晟,随着地势渐趋陡峭,他们便下了马步行。
此刻夕阳西下,山丘地处河谷地带,蒸腾的水汽渐渐自河滩弥漫上来,云遮雾罩,宛如仙境。
沈文卿不得不承认,此刻这景色还算有些可看之处。两人一路行至凉亭,站在山巅向下望,一片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来?”李裴晟侧过头去看仿佛呆住了的沈文卿。
沈文卿下意识摇摇头。
她怎么可能知道?就算不是她本尊陆娴,就是原主沈文卿,也不大可能来这种地方吧?
“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山峦。”李裴晟望着远处,缓缓说道,“我自小长在宫中,打从记事起,眼中便只有红墙绿瓦,还有高高的宫墙。我母后时常对我说,京中近郊有一座山,晴天站在山顶能看到十里外的景色。我问她怎么会知道,她说,她曾经在那座山上看到过十里外的人。”
沈文卿一蹙眉。
先皇后在这里看到的人,难道是一段时间内离京述职的宣王李承瑾?就是那个她心仪很久,却失之交臂的对象?
“那时我还小,不懂事,更不懂她为什么要在山顶上看,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听她反复提起,却又心向往之,一心一意想看看这山顶的风景。”李裴晟垂目道,“后来我确实有机会前来此地,但她却不在了。她总说,这座凉亭见证了她的心死,但也斩断了她的过去。”
沈文卿一怔。
斩断过去……
李裴晟转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玉牌,珍惜地抚了抚,这才递给沈文卿。
沈文卿见了,不敢接,抬眼问他:“这是?”
“这块玉牌是母后在父皇面前替我求的。”李裴晟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玉牌,“她担心日后我会与二弟因为皇位而反目,或者被甄贵妃设计陷害。所以特意在父皇面前求了这免死玉牌。只要它在一日,宫里上上下下都不能动我一根头发。”
沈文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李裴晟一笑:“要说贵重,也确实贵重。但也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一旦当真和二弟反目,你当真以为一块玉牌能保住我的性命?”
他前世能勉强活下去,全靠身边豢养的死士拼死相互,饶是如此,他逃到李承瑾处,也只剩下半条命。前世受的苦,他今生一丝一毫都记着,半刻也不敢忘。他身边能拿得出手的信物只有这块他从不离身的玉牌,别的他也没有。
他倒也不是非要拿个信物不可,只是觉得他母后在此斩断了前尘,他亦要在此地与从前的他做个告别。这种时候,总得有个见证。
沈文卿看着他郑重的眼神,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得接过。刚一接过就开始头疼:这交换信物总得有个信物吧?她倒收了李裴晟的东西,但要拿什么做回礼呢?
她向下打量了一下。
一身素纱衣裳,还是李裴晟采的料子。一双玉珠绣鞋,也是李裴晟差人照着她的脚定做的。至于头上的珠饰……好巧不巧,她为了低调,出门除了一根翡翠玉簪,什么也没有戴。而这玉簪也是李裴晟在京里最好的玉匠处打磨的。
没有一样随身之物,没有一样可以用作信物的东西。
沈文卿不仅略微有些焦躁。
这古人吧,干啥这么讲究,非得要回礼?
真是麻烦。
此时此地,她上哪去找什么信物!
她将玉牌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摸,摸来摸去,越摸越焦急。
说到底,信物这种东西当真有必要?李裴晟和她沈文卿那是圣上赐旨,也已经行过了新婚大礼,交换信物这种事,怎么看也不该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就偏偏发生了。
沈文卿垂下头一叹,索性把心一横,一把扯住李裴晟的衣襟,娇艳的红唇就凑了上去。
李裴晟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文卿一把扯了过去。
柔软水润的唇瓣压了上来,浅尝辄止。
之后,沈文卿的脸像远方的晚霞,一片温柔的红晕。
李裴晟心头一动,顺势将她拥住,正打算这样那样,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