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赞之交》字龙一

2、第二章

　　李凯家在一个旧小区里，三居室面积挺大的。
　　“阿姨，我又来了。”张宏宇进门。
　　李凯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音转过来看他。
　　“哎，宏宇来啦，吃饭没？今天烙饼吃，给你热几个？”
　　“不用了，我吃过了。”张宏宇笑着说。
　　“明天是不是考试了？”她问。
　　“嗯，明天考期末。”张宏宇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阿姨把桌上的果盘往他面前放。
　　张宏宇拿了个苹果就咬一口。
　　“那我明天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吃饱了状态才好。”
　　李凯进房间收拾床铺。
　　“行，谢谢阿姨。”
　　“妈，我们要睡了，你早点睡。”李凯喊了一声。
　　"你睡你的啊，就知道喊我。"阿姨嘟囔着。
　　张宏宇乐着和阿姨看了会儿电视。
　　“张宏宇，睡觉了。”李凯喊。
　　张宏宇咬着剩下的小半苹果进了房间，李凯把床上的衣服扔在电脑椅上
　　张宏宇躺倒在床上，"阿姨身体怎么样"
　　"就这两天有点失眠，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可能就是年纪大了容易睡不着。"
　　"哦。"
　　李凯踢了一下他的脚。
　　"去洗澡。"
　　张宏宇叼着苹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我不急，你先去吧。"
　　李凯没说什么，拿了衣服就出去了，张宏宇趴着玩会儿手机，给周杹转账，看群消息，翻朋友圈。
　　今天是安河桥。
　　张宏宇看着周杹这条朋友圈疑惑一秒，点开他的资料，一样的没有打备注，昵称就一个字：未
　　点开他的朋友圈，周杹每天都会发朋友圈，有听到的歌，看见的花，漂亮又吸引人的摆件。
　　一个喜欢生活的人。
　　张宏宇想着，在安河桥这条下面点了个赞。
　　屏幕跳出一个来电显示，是一串电话号码。
　　手指悬在屏幕上，还是按下了接听。
　　“小宇，去哪儿了？”
　　老爸一把粗烟嗓，喉咙里跟带了砂纸一样，说话又低又哑。
　　“李凯家，什么事。”
　　那边声音远了点，张宏宇听见老爸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一个女人，不是家里做饭的张姨，也不是打扫卫生平时六点下班的满姐，是一个陌生的，从没听过的声音。
　　“小宇，你哪天考试？”
　　张宏宇想起李凯妈妈说的明早给他们做好吃的，老爸问的问题让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张宏宇低笑了两声。
　　“您天天矿上事儿挺多的吧？有什么事直接说。”
　　老爸不知道和那女人在说什么，总之非常愉快。
　　“准备等你考完试一起吃个饭。”
　　“下辈子再说吧，我忙。”
　　张宏宇挂掉电话，点了飞行模式，连着李凯家的WiFi看动漫。
　　李凯洗完澡出来，张宏宇才慢吞吞地去洗澡，穿的还是上次留在李凯家的衣服。
　　“哎…”热水打在身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李凯的洗浴用品和张宏宇在家用的一样，味道不重，闻着舒服。
　　洗完澡出来，李凯在看动漫，正好是张宏宇刚追完本周更新的那两集。
　　“冰箱里有面条，饿了就煮点吃。”
　　张宏宇擦着头发坐在床上。
　　“不吃了，早点睡觉，明天吃好的。”
　　李凯拉开书桌的键盘架，拿了条巧克力扔给他。
　　张宏宇接到巧克力，撕开包装掰了一块。
　　“你妹不怕胖啊？”
　　李凯没转过来：“我买的。”
　　张宏宇躺下来。
　　“你变异了？”
　　“怕你哪天饿死在我家，你爸得把我弄死。”
　　张宏宇翻了个白眼，说：“他没时间，现在恐怕正忙着和新老婆聊天。”
　　李凯转过来看他：“你别躺着，一会儿把床弄湿了你就出去睡沙发。”
　　张宏宇叹了口气，坐起来。
　　“你怎么……”
　　李凯抬眼看他，“怎么？”
　　“没怎么，我就是说我爸忙着调情。”张宏宇用毛巾在头上使劲搓。
　　还是寸头好，一擦就干了。
　　李凯把手机放在书桌上，这是他的习惯，这样晚上睡觉前不会玩手机，早上也要起来才能关掉闹钟。
　　“睡了。”李凯上床，睡在靠里面那边。
　　张宏宇摸了把头发，感觉差不多了，也躺下来。
　　“凯子，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是不是我太帅了，影响你的桃花？”
　　“关灯。”李凯闭眼说。
　　“哦。”张宏宇按了开关，继续说：“我记得初中还有小姑娘给你写情书……”
　　“闭嘴。”
　　“哦。”张宏宇拿起手机，无聊地随便刷了会儿，点进日历看，有事件提醒一星期后是李凯的生日。
　　“凯子，你生日怎么过？”
　　“在家。”
　　“今年不去奶奶家了？”
　　“你不是要来住半个月？”
　　张宏宇想了会儿，“我就开个玩笑，等你们看了奶奶回来我再过来也行。”
　　“到时候再说。”
　　张宏宇闭了嘴，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怎么样，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李凯妈妈煮的肉粥，做了烙饼，张宏宇一个人喝了两碗粥，加两个饼。
　　李凯老爸是铁路职工，平时回家时间不太确定，例如这次，两个人拎着书包刚打开门，李凯爸爸就站在门口。
　　“我还说家里没人。”李叔叔笑着说。
　　“叔，早上好。”
　　“我们去学校了，你先吃点东西再睡觉。”李凯说。
　　“行，你们快去吧，别迟到了。”李叔叔走进来换鞋。
　　“一星期没见我儿子又长高了，宏宇也是。”
　　俩人笑着道了拜拜才出门。

　　刚进教室上课铃就响起来，教室里也就差他们俩了。
　　早自习不考试，做临时抱佛脚用的。
　　不过张宏宇从来不抱佛脚，一坐下就睡觉，能考多少考多少。
　　李凯也不用抱，人是个和外貌气质不相符的三好学生，上学期省三好高一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李凯。
　　睡觉的时候耳边嗡嗡响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特别是一大早。
　　张宏宇脱了校服外套蒙着头睡，思绪乱飘，一会儿是李凯生日送什么，一会儿是姓周的女人长什么样，在他快睡着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她总是背对着张宏宇的。
　　“妈……”
　　张宏宇意识模糊地轻喊一声。
　　李凯正在写字，听见他一点点尾音，转过来看，只看见一个印着金筑三中的校服外套，还有张宏宇上半身的轮廓。

　　考试对张宏宇来说，就是会写的写，不会写的空着，写完也不检查修改，反正都要交，不如交个干净点的试卷上去，好歹看着也舒服。
　　早上两场考试，张宏宇提前交了卷，站在走廊上等李凯，后腰抵着围墙，手肘曲起搭在两边。
　　肖云峰从走廊最里面的教室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张宏宇，昨天被张宏宇踢到的膝盖肿了，走路是瘸的。
　　不过肖云峰是个记仇不记打的，一个人从张宏宇面前走过。
　　“没妈的人真他妈……”最后一个惨字还没说全，已经成变了调的叫声。
　　张宏宇怎么动的那一脚肖云峰根本没看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趴在了地上。
　　张宏宇拎着他后领把他翻过来，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脸上，肖云峰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第一拳就把他打懵了，反抗都没有。
　　“干吗呢！”监考老师从教室出来，原本以为是谁在玩闹，但是却看见肖云峰脸上全是血，张宏宇还在用拳头砸。
　　同一层楼好几个班都有人出来看，体育老师从后面架住张宏宇的手才把他拉起来。
　　“别打了！”体育老师大吼。
　　张宏宇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除了手上还沾着肖云峰的鼻血。
　　好几个老师都围在肖云峰旁边，他已经动不了了，只能躺着，看这样子脸上骨头得有个变化，当整容了。
　　另外几个老师维持秩序，体育老师架着张宏宇，李凯从教室出来，一个老师正把肖云峰背上往楼下走。
　　一整条走廊都闹哄哄的。
　　“没事吧？”李凯问张宏宇，拿起他的手看，手指关节上全都是血，手背上还有一个小口子。
　　李凯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可贴贴在伤口上。
　　“冷静了吗？！”体育老师松开他把他往旁边一推，张宏宇背撞到墙上。
　　“麻烦老师了。”张宏宇平静地说。
　　体育老师也没说什么，这小子从入校以来打过的架数都数不清，多数都是闹着玩的，只是这次能下这么重的手多半有原因。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传出主任的叫骂声，李凯站在门外等张宏宇。
　　办公室里加主任四个老师，体育老师和两个班的班主任都在。
　　“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这是学校，不是监狱！也不是你练拳的地方！”主任拍着桌子吼。
　　“把你家长请来！”
　　张宏宇全程垂着眼皮看地上的瓷砖。
　　“我妈住在金筑大道三十四号第三排第九个，没有手机号，只能主任你自己去请。”
　　张宏宇声音没什么情绪，就很平静。
　　主任没懂这第三排第九个是什么意思，往他班主任那看了一眼，班主任咳了一声，轻轻摇头。
　　“那你爸呢？把他叫来！”主任一皱眉抬头纹就明显，活像一只大丑柑。
　　张宏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播通那个没存名字的电话，他手背上的血已经凝了。
　　“小宇，什么事？”老爸接电话很快。
　　“我们教导主任让你来学校一趟……”
　　“现在来！”主任吼了一声。
　　“现在来。”张宏宇补上这一句。
　　张将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母子二人。
　　“行，我马上过来。”
　　“嗯。”张宏宇把电话挂断。
　　“我爸说他马上来。”
　　“行了，你出去吧。等你家长来了一起过来！”
　　“嗯，谢谢老师。”张宏宇说完就出了办公室，教导主任愣了，又拍了一下办公桌，但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张宏宇和李凯一起去厕所。
　　李凯看着他洗手：“有时候我觉得教你打拳不是个好事。”
　　张宏宇没抬头，仔细把手背上的血都洗干净。
　　“我脾气太差了。”
　　“嗯，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张宏宇甩掉手上的水珠，剩下的擦在外套上，看着他说：“要不我去买个李潇潇同款心平气和佛珠，还能养生。”
　　说完他自己乐了，李凯被他一笑带得也跟着笑。
　　“饿不饿？去吃饭。”李凯说。
　　“不了，你要去我陪你去，一会儿我爸过来，多半得和他一起吃。”
　　俩人走出厕所，都往教室那边走，教室门口还有肖云峰的几滴鼻血。
　　“那我去吃了，你在这等吧。”
　　“嗯。”张宏宇走进教室，坐在自己座位上趴着就开始放空，睁着眼看窗外的天，看得累了又闭上。
　　金筑大道三十四号思亲园第三排第九个，贴着一位温柔了一辈子，最后没能看自己儿子一面的女士的照片。
　　张宏宇已经八年没见到这位女士了，每次都只能看见冰凉的墓碑和灰白的照片。
　　只闭着眼细细地想这位女士的样貌和体态，张宏宇永远只能想起那个穿白色裙子的背影，早知道那年就不嘴馋了。
　　只是没有早知道。
　　眼前闪着白色光斑，夏风裹挟着热气从窗外吹进来，扑在脸上舒适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