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杀人事务所》舒子筠

1、其实是海鲜楼？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后，车门打开，但是那双脚却迟迟疑疑总没有踏出来。晚上十一点了，路上半个行人也没有，胡同的深处黑幽幽的，好像妖怪张大的嘴巴，随时准备吞噬着什么，偶尔有猫叫，也不知道再往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王右栓呆呆看着胡同口，深深吸入一口清凉的空气，终于迈出历史性的一步，手上捏着的名片镶了一圈恶俗的金边，在幽暗的路灯下熠熠生辉。

　　“长宁路吴越街三川胡同笋尖支弄228号”

　　是这里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霓虹灯的大字。
　　“吃得饱海鲜楼”
　　楼有两层高，却不大，比对门的兰州拉面稍微气派那么一点点，下方还拉了一道条幅：“24小时营业，啤酒饮料免费畅饮，满一百送二十！”条幅已经很旧了，看样子优惠的时间颇长。

　　不过……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王右栓微微皱起起眉头，低头来看名片。
　　“长宁路吴越街三川胡同笋尖支弄228号”，没错啊。
　　再翻过来
　　“诚信杀人事务所，竭诚为您服务”

　　这和“吃得饱海鲜楼”有嘛关系！！！啊？！有嘛关系！！

　　王右栓人老实，反射弧又长，到了这时候才想起后悔来，不该随便相信地铁站里乱发的小广告，还真傻癫癫地找到了这里，要是这时候再拉过一个人来问“请问，这里管杀人么？”不是活生生把自己往神经病院送么？

　　但是这孩子还真是问了，要不怎么说反射弧长呢？他一边后悔着一边拉起路边洗碗小哥的袖子，“请问，这里管杀人么？”
　　说到“么”字的时候惊醒，两只手慌忙来捂自己嘴巴。

　　洗碗小哥倒是真汉子，扑闪了两下自己的大眼睛，满是泡沫的手随意往牛仔裤上擦了擦，反过来拉牢了王右栓，冲着楼里喊起来：“大表哥！！生意上门了大表哥！来杀人的！”

　　王右栓大惊，以为是警察在玩无间道想拼业绩缴获犯罪份子，手脚并用想逃，谁知道那小哥年纪不大，却生生练就了一副好身手，掐得和老虎钳子似的，挣脱不得。

　　“我我我我我不杀人……我我我我路过随便问问的……我……”
　　小哥不管，依旧扯着嗓子嚎得尽兴。
　　“大表哥！！快来啊大表哥！！”

　　“既然打算杀——就要杀得彻底。”正慌乱间，有朗朗的声音传来，王右栓定睛望去，好个翩翩美男子！

　　他的眉毛那个直啊，好像干将莫邪练就的宝剑；他的眼睛那个迷人啊，好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他的皮肤那个滋润啊，好像冬日映着阳光的初雪，他的笑容那个灿烂啊，好像大富豪里的妈妈桑；他的衣服那个白啊……他的勺子那个亮啊……

　　“喂……”他扭头去问洗碗小哥“你们饭店的厨师可以这样随便出来的么？”

　　“没事没事，”那厨师挥手，“这钟点来吃饭的只有在网吧通宵的学生，最高级的就点肉丝炒饭，杀鸡焉用牛刀？”

　　然后嘿嘿走进几步，冲着王右栓笑，牙齿白森森看得王右栓一阵寒意：“您要谈的才是大生意，我们里面谈，里面谈。”亲亲热热拉扯着王右栓往里走，还不忘把勺子扔给门口的小哥，“小虎儿，帮哥哥看下店，有来炒饭的话记得多放盐少放油，油又涨价了！”

　　“好！”小虎儿脆生生答道，兴奋莫名。

　　饭店里面和外面看起来差不多大，几张桌子，刚刚被拖干净的地面还残留着水迹，虽然有注明是24小时营业，但晚上客人少，只开了楼下的地方，上面没开灯，黑洞洞的。

　　那厨师直接拖着王右栓往二楼奔，自己是熟门熟路，理所当然忘记开灯，可怜王右栓一路拖后腿，连滚带爬。

　　“看，这里才是谈大生意的地方。”来到一个包房一样紧紧关闭的大门前，厨师才停住脚步，得意洋洋地介绍，然后低头悉悉索索摸钥匙。

　　门打开了，王右栓又不敢进。

　　“这里面是不是住了巫婆？”

　　“你在鬼扯些什么？都是神仙啊，是神仙！”

　　里面的房间和楼梯差不多黑，只隐隐约约亮着的几点豆大的烛火，反而把房间衬托得更加阴森诡异，墙面上印出房里物品的巨大影子，也随着烛火晃啊晃的。

　　“看，是观音，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说着那厨师毫不在意地进门，捻了三柱香，拿打火机点着，拜了拜，恭恭敬敬插到观音像面前的香炉里。

　　“这个呢？”

　　“是财神啊。”

　　“这个呢？”

　　“关二爷，你该来拜这个的。”

　　“那这个呢？”王右栓看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神仙画像，想到四面都是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神像，心里发毛。

　　“哦，那个是药王孙思邈，卫生局来检查的时候拜的。”

　　“来，说正事吧，”厨师招呼他在屋子正中间的桌子坐下，倒了杯茶，“你找我，要干什么？”

　　“这个……”王右栓清了清嗓子，再一次深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自我鼓励一番终于开口。

　　“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