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外》同光宣民

2、第2章 意外被表白

　　老天爷没给我多少喘气儿的机会，你看我这人点儿也够背的了。
　　我第二天就藏好了舞鞋，舞蹈鞋很好藏，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塞就成。我洗了把冷水脸，把自己收拾干净，我对自己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它，以后更不会和它有什么交集了，算了吧。

　　没过多久又赶上艺术节，校管乐队要出去比赛，练习的时间和上课的时间又有重叠。每次上课几分钟我才能到教室。有一次老师实在受不了了，跟我说：“何依，你看看其他和你一样去管乐队训练的同学，他们怎么没有像你那样呢，人家就能把学习和练习调节的很好，依我看，你要么别去了，安心学习吧。”
　　我那时也很想退出，连退队申请书都像模像样地写了一份。可是最终还是没能交上去。看到管乐队的老师那么认真的想拿到成绩，我心软了。这一心软就软到了六年级，我依旧是班里那个垫底的同学，那封幼稚的退队申请书也再没有拿出来交给老师过了。

　　遇到盛二姐，也算是一个意外。
　　那一天，我被同学表白了。
　　在我们学校，科学课都是在实验室上的，老师是个小年轻，也不管大家有没有换座位，于是我就被换到了最后一排。我依旧听得很认真。
　　那一节科学课，那个男同学把我的位置又换回到前面来了。
　　然后，他跟我说：“何依，我喜欢你。”
　　“啊？”
　　“我喜欢你。”
　　“哦。”
　　我就回了个“哦”。他其实说得挺认真的。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我怕他只是一时兴起，万一我应下了，他后悔了，我可以放手，可以不管，但他呢？他会就这样错过了大好的年华。他比我好，比我优秀，更比我幸福。他理所应当的要接受更好的，他不应该被拒绝，更不应该被辜负。如此天真可爱的孩子，我哪里比得上呢？
　　我往前走，走出了校门，不太想回家。现在的家里肯定都是呛鼻的尼古丁的味道，忘了是谁说的，二手烟对人的肺很不好。等味道散一散再说吧。
　　我揣着口袋里的两三块零钱到门口卖烧烤的地方买了两串烧烤。抬头看见卖烧烤的姐姐汗流浃背，但依旧努力的在做生意。
　　她不容易。我想。
　　这个姐姐比我大不了多少，如果还在读书的话，应该是个在教室里死命刷题的高三死学霸。她给我烤烧烤，给别人找钱。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这个姑娘应该去上学，而不是在这里干卖烧烤这样的粗活。
　　她抬头向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她的目光顿住了，两只手都开始抖。她快速的收拾好东西，表示自己这里收摊了，想买的人可以明天再来。
　　没见过这么赶客人走的。
　　我悄悄跟上了她的脚步。她把烧烤的东西一样一样理好，只拿了个钱包，就走进了一个小弄堂里。
　　弄堂里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
　　“小贱货今天倒是自觉，知道要自己过来了。”那个的男人把手一伸，三根手指搓了搓，“废话不多说，钱呢？”
　　她拉开钱包的拉链，把里面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恶心的男人。
　　没想到这个死胖子还不满足，他把钱往口袋里一塞，拳头就开始往她身上抡。眼睛里冒出凶狠的光。嘴里不停地念叨：“小贱人，今天钱这么少，肯定是你偷偷藏起来了，钱呢？你的钱呢？”
　　那个姐姐不说话，只是蹲下用手护着头，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似乎能从地上看出一朵花来。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
　　拳风挥舞，端的是好一副“英雄”气概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打完了，朝她吐了口唾沫，说：“老子今天斗地主运气不好，原来是沾了你的霉气，揍一顿才老实，哼。”
　　男人终于走了，她往后一靠，躺在了水泥地上，背后硌得慌。
　　我走上前，伸出了手，“姐姐，起来吧，地上凉。”
　　她看了看我，点点头，借了个力，反而坐在了地上。她拍一拍身边的地，示意我坐下。
　　我也没多少犹豫，挺爽快地就坐着了。
　　“小妹妹，这么晚了都不回家？”我摇了摇头，想起那个“盘丝洞”，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那你叫什么啊？”姐姐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很温柔。
　　“何依。”
　　“小依啊，你刚才，都看到了？”
　　“嗯。”
　　“是不是觉得姐姐特别没用啊。”她突然笑了笑，“只有被别人敲诈的份。”
　　我看着越来越暗的天，摇了摇头，我问她：“姐姐，你知道黑暗过后是什么吗？”
　　她也望着我们头顶的灰色天幕，她的声音有些迷茫，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是黎明。”
　　“所以，总会过去的，不是谁都战胜得了黑暗的，他会走的。”
　　“还安慰起我来了，你可真有意思。”
　　“。。。”
　　没有人说话，我们都在看那黄昏时分变幻的天。
　　各怀心事，却都觉得挺放松。
　　“算了，”她突然笑起来，“起来吧，你也该回家了，他也不会天天找我要钱的，刚给他的那些够他花上一段时间的了，放心吧，爱操心人家事的小妹妹。”
　　“哦？”我挑挑眉，对这个称呼不大满意。
　　“下次放学来找我吧，老位置不会变的，认识一下，我姓盛，至于叫什么，这鬼玩意自从我退学就没用过了，早忘了，按着家里的排行，你好歹叫我声‘二姐’吧。”
　　盛二姐朝我挥手，拐进弄堂又不见了。
　　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呢。。

　　回到家，桌上是一片残局，客人已经走了，老爸也跟着走了，估计是去哪个地方接着浪了走之前还没忘了给我和我弟一人分一块蛋糕，奶油的生日蛋糕，我好久没吃了，但是那天不是我生日，不是我妈生日，不是我爸和我弟的生日。
　　我给自己盛了晚饭，在残羹剩饭中挑拣些还没被祸害的太厉害的，对着一桌子残渣开始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没什么感觉，没有心酸，没用难过，就只是机械性地在哪里嚼着、咽着。
　　一盏灯，一桌剩菜，一个人。
　　啊，都没吃完就走了，真浪费。我想。

　　后来，我爸嫌弃我妈不管孩子学习，也不去帮他干活，觉得她没用，要她辞了饭馆的工作。我妈也好，真的去辞了工作，来带小孩，给我爸干活，搅水泥，贴瓷砖，一份工资不收他的。后来又闲不住，找了第二份。工作不错，在印刷厂，她要强，干活又踏实，不会作妖，所有人都喜欢她。
　　第二份也接着泡了汤，一样是被我爸搅和没了。
　　再后来，我让我妈去买菜。
　　这一卖，就一直卖了。
　　这回我爸再怎么威逼利诱，她也没辞职，毕竟自己是自己的老板。
　　我真棒。我让她能自己赚钱了。
　　但是她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天真了。

作者有话说

　　她先是何依，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别人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