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荣耀之酔折剑》揽累了

2、长安不长安

　　自狄仁杰上任大理寺卿后，分辨长安本地人和外地人就变得格外简单，只要听他们骂人时的措辞即可。只有初到长安的外地佬才会说“你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这类不痛不痒的话，长安本地人的咒骂比这还要恶毒一百倍，他们都说：“你就等着被大理寺的鹰眼郎们盯上吧。”
　　大理寺主掌刑罚，自成立便是王朝最高的审判机关，有对朝廷各级官员进行查案追责的权力。而当朝天子对于大理寺的偏爱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力排众议的赐予了大理寺卿狄仁杰分别命名为“追真”，“追凶”，“追魂”的三色令牌，不仅使得大理寺即将彻底摆脱了“小刑部”的尴尬地位，更给予了大理寺对于所有案件的绝对审查权。
　　狄仁杰是女帝心腹一事朝野皆知。自有人在长安感业寺小院里意外撞见了两人私下见面后，狄仁杰就如一轮明月跳出海面般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先是由一名地方小吏升入京城为官，继而升任京兆尹，执掌大理寺，不到三年就官拜同平章事，成为了一朝文官领袖。在这三年间，狄仁杰近乎疯狂的判决了大量积压案件，手段不计后果和肆无忌惮到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其一手组建的“鹰眼”深入朝野上下。曾有年迈老臣在私下官员聚会中忿忿道狄仁杰这黄口小儿心比天高，难不成想要做那已空悬百年之久的尚书令吗？
　　结果第二日，狄仁杰就携礼亲自登门，声称要当面感谢老人昨天吉言。自诩骨鲠忠臣的年迈老人在喝下了第三杯壮胆酒，打算硬着头皮去受这份礼的时候，刚好撞上了狄仁杰望向屋内的阴冷视线。昨天还恨不得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的那张脸突然近在咫尺，挂着敷衍至极的笑脸，和那与看死人无异的冷漠眼神，老人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幻灭。从此托病，再不曾参与朝政，至今已一年有余。
　　大唐推崇佛教已久，三次造佛运动轰轰烈烈，天下皆知。长安作为首善之城更是天底下最信奉神灵的城市。当朝女帝先后启用道家大天师姜子牙与佛家佛头达摩担任国师，更使得黄老思想与佛教思想驳杂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随着姜子牙神秘失踪已久，失去钳制的佛教思想在人们心底逐渐根深蒂固，有了成为国学的趋势，被誉为有“管教天地，造化苍生”之功的百家之首儒家对此一筹莫展，却被狄仁杰以雷厉风行的暴力手段生生镇压，如同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精确切割入病灶深处，使得积弊麻木已久的朝廷感受到了一份久违的阵痛。
　　别处不说，只在长安城内。“鹰眼”二字比起虚无缥缈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更让人忌惮的多，这个如同幽灵般飘荡在长安城街道上的私人组织成功让那群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达官显贵们重新将视线投向人世间，睁大那双被桃红柳绿酒池肉林遮蔽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人间疾苦。
　　而现在，享誉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注定成为后世史书抹不开绕不过的浓重一笔的狄仁杰似乎又有了大动作。作为所有官员心头阴影的“鹰眼”终于走出黑暗，正式出现在了人们视线之内。

　　长安城，根源之门，传说中冥界的入口。民间流传每到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这扇大门就会在幽晦的蓝光中无声打开，冥界的鬼臣会从这里步入尘世，带走那些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垃圾”。而更重要的是，这里埋藏着整座长安城机关的动力核心，被誉为长安城的心脏。
　　根源之门高达惊人的十五大丈，宽八大丈，在长安城里是仅次于太和殿的雄伟建筑，光是门前台阶就足有一百零八之数，对应着长安城内一百零八个里坊。
　　在它台阶之下是一片足有一百五十大丈宽的巨大方形广场。广场上的每一块石砖都呈三边等长的等边三角形状，晶莹璀璨，荡漾着轻微的魔法波动。而每四个等边三角形又构成了一个更大的等边三角形，同时也是一个有四个阵眼的简陋法阵。如此循环下去，整座广场都是由两个无比巨大的三角形法阵拼凑而成，简单却也繁琐至极。广场连接朱雀大街，直通皇城，外围竖立着大唐二十四位开国元勋的高大雕像，以机关秘术铸成，栩栩如生。每一尊的姿势各异，却全都顶天立地，只容仰视。根源之门每天产生的巨大能源就是从他们“手中”通向整座长安城。
　　今天是刑部和大理寺完成事务交接的重要日子，在女帝授意下，还没度过蜜月期就已经势如水火的两个部门终于可以彻底分道扬镳。这对于绝大多数脑子正常的刑部官员来说无异于是个比官升一级还要好的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终于不用每天和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工作在同一个屋檐下。
　　即将晋升刑部主事的徐书浔是个彻头彻尾的反狄派，观点激进言辞锋锐，很多时候就连派人暗中“试探”过狄仁杰数次的刑部尚书都自愧不如。他之所以能够在到达不惑之年前披上补袍，未尝没有刑部尚书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功劳。一身浅绿官袍换作深绿色官袍的徐书浔和刑部其他几个主事缓步走过广场，任由堪比一件珍贵法宝的官袍吸收阵法所汇聚的魔法元素，在涤荡体内污秽的同时产生轻微刺痛，可以起到恰到好处的提神醒脑效果。
　　通过漫长而宽阔的朱雀大街，徐书浔一步一步踏入了这座国家的权力核心，正值青壮年的他刻意挺直了几分腰板，结果立刻感到难以承受的恐怖压迫感，近乎无法呼吸的压力让他慌忙弯下腰去，只是一瞬间，那身华美的崭新官袍已经几乎能拧出水来。
　　然而容不得喘上口气，在侍卫带领下他走上皇宫分叉极多的复杂长廊，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迷路。走到皇家会事厅门前，一面巨大的琉璃影壁遮住了徐书浔的视线，正午的骄阳肆无忌惮的挥洒而下，透过影壁中间色彩斑斓的九条琉璃鸱吻，投射在地面上，庄严而绝美。
　　绕过影壁，宽敞的会事厅内汇聚了许多平日里不多见的大人物，以一张厚实的红木雕葡萄纹圆桌为界限泾渭分明的分成两个圈子。一边是以秋官侍郎张三束为首的刑部。虽然先后协助过三位尚书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始终离一部尚书的位置差了一步，但作为刑部当之无愧的资质第一人，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德高望重。
　　在他对面，是今年才被破格提拔进大理寺的张柬之，年轻气盛，与“密探”李元芳并称为“苍鹰之眼”。
　　徐书浔走上前去，向闭目养神的张侍郎恭敬行了礼，才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位置。
　　无聊的等待最能消磨人的耐心，所以这些离真正的大人物还差了些火候的官员们开始互相讲述些他们利用职位之便捕风捉影来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晚上城门口的郊区又发现了三具尸首。跟前几天的死法一样，都是被活活冻死的。再加上前半月的四例，这个月就已经死了十多人了。”
　　“这事儿说来也玄乎，自陛下登基以来，我大唐承平已久，前线战事也是战无不胜的。怎么就在这档子事情上卡住了呢？”
　　“就是便宜了那群鹰崽子，这桩案子查下来，功劳大半都是他们的。你们说怎么就这么巧呢？大理寺新立，正要立威就出了这档子事。”某位刑部大人压低了嗓子说道。
　　”没办法，谁让这案子他们是他们负责的呢？嘿，谁知道那些死者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迷了心智还是被人为的搬过去呢？就是说他们是流匪草草了结也是一个样子，对咱们的狄大人来说，结案还不简单？”
　　“一个月断案两百余件，狗鼻子都没他灵。”
　　一阵低笑。
　　这时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皇上驾到”。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屏气收声，跪倒在地。
　　会事厅最高处的座位上，是一道并不伟岸反而有些瘦削的身影。可是哪怕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帘子中，依旧让人清晰感受到她不容亵渎的高贵。
　　那道身影坐着，平静安稳，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难道还不能开始会议？
　　徐书浔小心翼翼左右瞥了几眼，想要看看是哪个大人胆大包天到竟然敢让皇帝陛下如此等待。
　　结果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那张让徐书浔最憎恶也是最恐惧的面孔。
　　不愧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