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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宓贵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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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退刚得立下战功得了晋封,是当之无愧的朝堂新宠,周围的大臣无不纷纷搭话,稍远些的也都有意往他这里瞧着。
他本不喜欢这样虚与委蛇的相互恭维,有些不胜其扰,便同段游身边的一个大臣换了位置。
“你倒是会拿我当挡箭牌。”段游睨了萧知退一眼,似对他有不满,手却很是习惯地替他斟了杯酒,“听闻封赏的旨意早上便去了你家,封了什么官?少说也得有个正六品吧。”
萧知退一口干了那杯酒:“从五品下游击将军。这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你若也想挣军功,我倒不介意替你向圣上美言两句。”说着,朝段游挑了挑眉毛。
段游摆了摆手,告饶道:“千万别,你知道的,我最是不喜欢这样打打杀杀之事。”
萧知退自然知道段游胆子小。从前参加围猎,明明箭术不差,段游却总打不到猎物,说是看不得杀生。
萧知退谐笑:“你这晋升也挺快啊,三年升了整整一品,只是怎么去了鸿胪寺这样一个清水衙门?令尊那工部侍郎可是肥差,怎么把你这儿子放在个一点油水都捞不着的地儿。”
段游盯着桌案上的酒盅有些出神,面容愁苦:“唉别提了,若非鸿胪寺是个清水衙门,如何能有空缺给我升迁。”
“你爹没替你通通路子?”萧知退取过酒盅,替段游倒了酒。
“我上头不还有几个哥哥呢,一个赛一个会来事,他哪想得到还有我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段游轻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说这些了,再过两月就到了我成亲的日子,之前邀你游玩都借口推拒也就罢了,这成亲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你必须得来啊!”
“哥哥成亲,弟弟我自然要来的,还得备上一份厚礼,恭贺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知退又倒了酒,先干为敬,段游自是跟着满上。
两人边饮酒边聊三年中在边疆或京中的所见所闻,不知不觉竟喝完了五六盅。
又欲唤婢女上酒,萧知退无意撇见高位之上的华服女子从自己的位置离开,坐到了皇帝的身旁,正举着箸喂皇帝。
萧知退拍了拍正在吃菜的段游,问道:“我一早便想问,坐在圣上身边的是哪位娘娘,我倒是从未见过。”
宴会若分男女席,则南殿为皇帝所在的男宾席,北殿为皇后所在的女宾席,两处互不干扰互不相通。只偶有需要皇后露面的时候,却从未有过后妃出现。因此,萧知退从前虽常跟随父母出入皇宫,但其实没真正见过几个妃子。
段游面上微红,隐隐有些醉意,吃了口菜压了压,而后说道:“早几年进宫的洛才人,你肯定听说过。”
萧知退思索片刻,确实有些印象。
洛才人家中并非京官,她是从江南上选来的,初进宫时一度不得见圣颜,沉寂了好些日子。大约真是位有福之人,某日皇帝偶然在御花园见了她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曼妙身姿,惊觉自己的后宫中竟还有这样出尘绝艳的女子。一连召幸了十数日,很快晋了美人,隔了不久又封了婕妤,赐封号“宓”。
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传闻那洛氏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又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一舞身姿灵动,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真是那洛神入了滚滚红尘。
萧知退坐得远,瞧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是在刚刚入殿时匆匆瞄了一眼,的确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段游继续道:“这些年她圣宠不衰,一年半前刚生下八皇子,立马封了贵妃,连带着洛家都受宠了,如今京中可是多了个安乐伯。”
大梁的开国皇帝是公爵之家出身,以贵族身份招纳诸多贤才良将,又以俸禄暗中养之,最后起兵成功。因此,他对所有勋爵之家很是戒备。后代受其影响,也甚少封赏爵位。
如今有爵位的人家大多是开国功臣,或是扶某任皇帝上位的股肱之臣,再或者是立下过赫赫战功。就连如崔家和段家这样钟鸣鼎食的书香世家,以及一手扶植今上的何老太傅,都未有如此殊荣。那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洛家何德何能?
宓贵妃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拥有佳丽三千的皇帝沉迷至此?
似是看出萧知退的疑惑,段游搓搓手指,扬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凑近他耳畔用几乎不可闻的音量说道:“听闻贵妃娘娘精于床笫之道。”
萧知退颦笑,摇了摇头并不信这传闻。
“男人嘛,总在某些方面格外较真。圣上年岁渐大,需要贵妃这样的贴心人。”段游见他不信,又凑上来说。
萧知退并不接话,又倒了酒敬段游,将这话题草草揭过。
酒过三巡,赫林部与格桑部开始献礼。
北边原本能上供的东西就很少,两部又刚经历战争元气大伤,只能进献少量马匹和皮毛。这已然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献礼了,可在皇帝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和低劣。
皇帝面上仍是佯笑着,直道很喜欢两部礼物,心中恐怕早将两部的首领骂了个遍。
以往诸附属小国部落朝贡,哪个不是献大量奇珍异宝,何时有过这样寒酸的礼物?
“陛下,赫林部还有一个礼物。”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赫林部服饰的女子从殿门外进入。
她没有大梁女子特有的婉约柔和,而是有一股介乎于男子和女子之间的爽飒之气。虽然没有精致妖娆的美貌,却因这样独特的气质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她高昂着头直视前方,不为被当做一个礼物而低眉敛目曲意讨好,只简单干脆地行了个拜礼。
女子身上的银饰随着动作激荡,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若一阵清风徐来,沁入在座每一位的心海,掀起或大或小的波澜。
皇帝眼前一亮,顿时被来人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赫林使节为首的男人见女子不说话,只能代为开口:“这位是我们首领的二女儿,萨仁图雅·赫林。她很是崇敬大梁的文化,希望能有机会留在大梁学习。”
“大梁文化博大精深,恐怕终其一生都学不完。不若陛下给赫林小姐一个位分,让她留宫里慢慢学。”宓贵妃突然开口,用柔夷轻轻扯了一下皇帝的衣袖,好似在撒娇。
皇帝还未回答,她又看着萨仁图雅继续说:“本宫与赫林小姐一见如故,以后在宫里也方便照应。若小姐不嫌弃本宫才疏学浅,或还能为小姐答疑解惑指点一二。”
为防他国有二心,上供的女子甚少被皇帝留在宫里,几乎都赐给了朝中重臣或新贵。谁知道那些看着乖顺的曼妙女子是不是真的心悦诚服,温存过后又会不会图穷匕见,皇帝们如何敢拿命来赌。
赫林部刚刚受降,其忠心与否还未可知。此时送来的女子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还是真正美味的佳酿,没有人能够保证。
远离,是最好的选择。
但皇帝显然被萨仁图雅的英姿飒爽和高傲激起了兴趣和征服欲,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慢慢让她变成一朵只会依附于自己的娇花。
他不想将这女子拱手让人,又碍于传统和言官的口诛笔伐不好主动开口。
宓贵妃适时的插嘴给了皇帝一个台阶,让他可以顺势收下萨仁图雅。而且理由是宓贵妃对萨仁图雅一见如故,与他这皇帝可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成人之美,让她在皇宫中学习罢了。
不出所料,皇帝果真立马接话:“既然爱妃这么喜欢赫林小姐,那就封做顺美人,留在宫里罢。”而后又赠了两部不少金银珠宝和新鲜水果。
萧知退看着那一唱一和,差点轻笑出声。
难怪宓贵妃这般受宠,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到家,话也说得极为巧妙。旁的妃子都怕有新人进宫分了宠爱,她反而替皇帝牵起了红线,上赶着为别人铺路,倒是独树一帜。
收回目光,萧知退在殿中逡巡了一周,在大殿中部寻到了熟悉的身影。
崔润白正被身边一个大臣敬着酒,似是想推拒又不好意思,只能勉强喝下。等那大臣刚背过身去同其他人讲话,他就起身朝小门走去。
萧知退捏了捏袖袋中的香囊,跟着离了麟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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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宫宴的夫人小姐都是高官的家眷,有自己固定的交往圈子,萧知柔初来乍到很难融入进去,只能跟在萧夫人和武官的家眷寒暄。
她本是打着能得哪位夫人的青眼然后高嫁的主意,可现在根本没有机会。
一开始萧夫人还和其他高官夫人寒暄,虽然她也插不上话,但总能让人家记得她有这么个人,一来二去说不定就看上她了。可这会子萧夫人身边都是那些武将的家眷了,眼看着越聊越起劲,没个把时辰停不下来的架势。
她可不想嫁去边疆受苦。她和那些边疆武将家出身的粗鄙女子不同,她娇弱的皮肤怎受得了北境粗粝的风沙,也不可能和她们一样舞刀弄枪。她喜欢的是谦谦君子,有底蕴的世家子弟。
等了半晌也不见萧夫人有和别的文官夫人聊天的意向,她感到有些烦躁,便向萧夫人道殿中太闷,想出去透口气。
萧夫人嘱咐不能乱走,只能在太液池附近逛逛。
她点头称是,自殿侧小门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