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厚朴汤》半夏细辛

11、喜欢

　　“半夏，平台最近举办了一个插画的比赛，你要参加吗？”
　　半夏一手手指蜷缩，用指甲轻轻划着桌子，一手的手指蜷曲关节被咬的通红。
　　她看着韩娜发过来的消息，脑海里闪过温朴对她说的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画风很治愈。’
　　治愈吗……
　　“没关系，不想参加可以不参加的。”
　　半夏努力让自己扬起嘴角，忽略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没事的。只是把画给别人看而已。
　　指尖有些颤抖的打下几个字发过去。
　　如果画他的话。就是发自内心的治愈了吧。
　　“参加。”
　　.
　　半夏晚上用了韩娜买回来的蒸锅，蒸了前两天温朴在阳台送给她的速冻奶黄包。
　　他说味道很好。
　　半夏看着小猪模样的奶黄包，就这白粥，放到嘴巴里。
　　没有味道。
　　啪。筷子带些力气的放回桌子上。半夏走回沙发把自己蜷起来。
　　算了。没有味觉就没有味觉吧。
　　半夏鼻子一酸，眼睛漫上水雾
　　，抱着膝盖，把呜咽和眼泪藏在胸口。
　　好累。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半晌，半夏吸吸鼻子，身体有些疲惫，但这次的发病时间出乎预料短。
　　她回到餐桌，麻木的吃光已经凉掉的食物，忍了忍，终是踉跄着跑去厕所吐了个干净。
　　半夏擦掉眼角留下的生理泪水，忍着喉咙间的呕意，还有被胃酸划过火辣辣的疼，给赵医生发过去自己刚刚发病的情况。
　　赵医生没有回复。
　　按着疼痛愈加明显的胃，半夏透过眼前忽明忽灭的光点，看见放在桌角的玻璃杯里干瘪皱起的花瓣，打开画板，把自己因为胃疼涣散的注意力击中在上面，继续上次没有画完的插画。
　　.
　　温朴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一个月，一直在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下班的时间也不规律。
　　“温医生。”
　　温朴走进电梯，一声女声打断了他思路，一个女生站在电梯里笑眯眯的看着他挥手。
　　“你好。你也住在这里啊。”温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但是知道她是科室里的护士，值班的时候见过几次。
　　“我叫曹佳佳，最近新搬到这里的，温医生到几楼，我帮你按。”曹佳佳也不介意温朴的表情，反而开朗的笑了笑。
　　“我自己来就好。”温朴按下楼层。
　　“啊，我就住在你楼上一层诶。”曹佳佳惊喜的说道。“温医生你怎么总是加班啊，我每次值班你都在，我不值班你也加班啊。”
　　“是挺巧。”温朴回应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下了电梯，看见电梯门关上阻挡了热情的面孔，温朴不禁松了口气。
　　他不排斥社交，只是不太习惯，也不太懂怎么回应这种热情。
　　心里不太舒服，他拨通电话，打给周子翔。
　　“哥们，我这免费咨询师也是要休息的，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刚做上梦你就给我干醒了。”
　　周子翔声音带着困意但没有不耐，翻身下床喝了两口水，做到桌子前翻出个本子。“说吧，又遇见什么事了。”
　　“有个心理医生的朋友真好。”温朴靠在沙发上，听见周子翔放了音乐，一点点放松下来。“你这歌每次一听我都想睡觉。”
　　“凑合凑合吧您，这是催眠的，家里别的音频坏了。”
　　“我性格是不是挺烦的。”温朴下意思揪沙发套的球。“总是爱管闲事，有的没的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有点不自量力。”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刚才遇见科里的小护士问我怎么天天加班。”
　　“一个新来的这样是不是有点出风头？他们一找我代班，拒绝的话我就说不出口。”
　　“还有……半夏。我想帮她，现在几天才能见一面。上次还，发病了……”
　　周子翔的语气缓慢又严肃。“不会拒绝别人，是属于典型的讨好型人格，这不是心理疾病，但是严重的讨好型人格矛盾积累很容易造成抑郁情绪。”
　　“但是你我放心，毕竟是在大学选修过心理的人，你自己调节调节不会有太大问题。这么多年一直帮你慢慢改，效果不明显，但至少有进步。”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周子翔正经的语气对于温朴很实用，好像说出那些话，心里就松了些。
　　“半夏的事情，也不是你想帮就可以帮的。而且你没有义务帮她。”
　　温朴动作一顿。
　　“你是不是，喜欢她？”
　　.
　　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温朴经常找周子翔做心理咨询。起初是帮他实习，后来成了习惯。
　　这是第一次咨询会心里还是不舒服。
　　温朴走到阳台上，已经凌晨一点了，但他没有丝毫睡意。
　　习惯性的看向隔壁，不出意料的看到一小团光影透过阳台的拉门一角。他知道，一个胆小的小姑娘正缩在那里，说不准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来见他。
　　游离着，阳台门打开，一个身影探出来。
　　“半夏。”温朴走近几步，正向这边挪过来的小姑娘僵直了身体，又小心翼翼的挪过来。
　　两人隔着两处栅栏站定，半夏用把画板挡在自己前面，咬着下唇，一咬牙把画递了过去。
　　是那幅温朴的手拿着一罐可乐递过来的画，半夏下午又在那只手腕的袖口伸展出一枝杏花。
　　半夏悄悄扶住栏杆，从看见隔壁的亮光站起身就有些发晕，本来以为是动作急了，但到现在眩晕好像更厉害了些，胃里也一阵阵发绞，让她难受的有些站不稳。
　　温朴看着那幅画，不说话。
　　半夏因为起初的羞涩染上些红晕的脸，慢慢变得惨白。
　　完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半夏下意思咬住干裂的唇瓣，指尖微动想拿回画，看着温朴慢慢皱起眉，心脏砸着胸腔，更加紧张了。紧张地她想逃。不管画不管温朴的想法逃回她的角落。
　　半夏向后退了一步。已经初夏，但她畏冷，还穿着棉拖鞋，长衣长裤罩在身上。
　　拖鞋拖过地面，发出声响让温朴回神。
　　“这是，你画的……”脱口而出的话，让温朴自己都想打自己两下。这废话问的……“我意思你画的很好看。”
　　半夏顿住身体，灰褐色的眸对上温朴的视线，身体微微一晃。
　　“真的很好看。”
　　“很治愈。是和你的漫画不一样风格的治愈。”
　　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就是画里的那束光。
　　半夏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离开温朴的脸，用微信发给温朴。
　　“平台有个比赛，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用这幅画参加比赛。”
　　“当然可以。”温朴把画还给半夏，“真的非常好看。”
　　.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甚至比刚才更慌乱了，脸上热气腾腾，半夏低下头，想把自己失态的样子埋在胸口。
　　这样情绪的她，太不像她了。
　　“抱歉啊，最近太忙了，等过了这阵，我就可以早点回来给你做饭吃了。”
　　温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眼角带着些疲惫，但眼里还有刚刚看到半夏的画的兴奋。
　　“我听韩姐说，你，有厌食症，我想我可以帮你试着，治疗一下……”温朴的话带了些小心翼翼。
　　半夏脸上渐渐平静，但紧绷的肩膀还是透露出她激动的情绪。
　　“没事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温朴看出她的不对劲，忙说。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这么上心呢。
　　明明加班很累，为什么还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和她讨论病情。
　　为什么什么都知道还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和她交往。
　　他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半夏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刚刚的兴奋一扫而光。
　　喉咙哽涩，好像充血肿胀一般，她对上温朴的眼，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神经紧绷着上腹都在微微颤抖。半夏一步步后退，想把自己的眼睛从温朴越来越担心的脸上移开，但她做不到。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指尖扣进手心，她好想喊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
　　为什么总是以要为她着想的理由替她作出决定。
　　为什么……明明很难……还是要提出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才只见过她一次犯病而已。一次不介意，但是两次三次，更多次呢。
　　如果看见她身上自残的疤痕，他还是会害怕，会后悔，会想远离她。
　　如果用他来做厌食治疗没有用呢。他会失望，会累。
　　会介意她的病。
　　为什么她的光，也在慢慢融入黑暗。
　　半夏摇着头转身，一手死死捂住上腹，掐着痉挛的胃。
　　如果这样，她宁愿再也不要出现在阳台上，只在屋子里的角落，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好。
　　脚下不知道绊倒什么，半夏失去重心，膝盖砸在地上一声闷响，她跪倒在地上，一手握拳死死地抵住不断抽搐的上腹，疼痛侵蚀大脑，意识逐渐涣散。
　　恍惚间。
　　她的光好像从天上坠落，掉在她的身边，抱起她。
　　他身上很暖。
　　就像她想象的那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