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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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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五月。
天气正好,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不会让人觉得恼。许是夏天真的临近,楼下小区种的绿植也开始染上浅色。
这是半夏最喜欢的时节。
她两手随意的撑在开放式阳台的栏杆上,灰褐色的眸,看着楼下正开到单元门口的车,一早起来心底的小喜悦一哄而散,眼里的微光好像黯淡了些。转身走回房厅,关上了阳台的拉门。
温朴今天刚才国外回来,小时候就跟着母亲移居国外,现在回到京城一切都是陌生的。好在,妈妈最好的朋友,在京城居住。今天也把下了飞机的温朴接到了自己家里。
“阿姨其实我可以住酒店的。”温朴推着行李,在16楼下了电梯,跟着谢宁丹进了家门。有些局促的温朴没有注意到谢宁丹深深的看了隔壁门一眼。
“你妈妈还要下个月才回来,我这一阵也不住这,刚好还有人帮我打扫屋子了。”
“阿姨您放心,我保证把你屋子每天打扫的干干净净。”
“小花住着我放心。”
“阿姨,这外号都多少年了,我还上小学时候的外号了,我现在都工作了。”
“听你妈妈说你学医?”
“啊,是在外科。”
两人闲聊着,谢宁丹把温朴带到卧室,又在屋子里转了转,坐到沙发上,她看了看客厅直通的阳台,又看了看端着杯子喝水的温朴犹豫着开口。
“小花,你还记得半夏吗。”
……
“我叫半夏,就是中药三叶半夏的半夏。”四岁还不及大人腰高的半夏,站在低着头不安的绞着手指的温朴身前。“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叫温朴。”小温朴把自己藏在妈妈身后,露出小脑袋,两手抓着妈妈的衣服。
“温朴,就是药爷爷今早开了花的温朴嘛,那我叫你小花啦。”小半夏一仰脸,灰褐色的眸带着流光,映进瑟缩着的温朴眼里。“以后我带你玩。”
……
温朴把杯子放在手心,摸了摸杯底,“是您的外甥女,小叶子吗?”
“对,你们两个小时候在一起玩,她天天带着你到处跑。给你取了外号叫小花。”谢宁丹想起以前的事,脸上染上笑。
"她现在呢,还好吗。我记得她小时候有心脏病吧。有一次她带我爬树被妈看见了,回家把我一顿狠揍。"温朴忆起小时候在这里唯一的玩伴,是他在那段灰色时间里唯一染上色彩的一段时间。
“是,她心脏病已经做过手术了。”谢宁丹脸上的笑淡了淡,有些牵强的勾了勾嘴角,“……阿姨想请你帮一个忙,在阿姨不在的时候,帮忙看看半夏。”
“不会很耽误时间的,隔两天帮阿姨看看她好不好就行。”谢宁丹的语气近乎恳求。
“半夏就住在隔壁。她妈妈去世之后……她有点心理问题。”
“她不会说话。”
“也不想和人交往。”
“我几年前才接到半夏,她不愿意让我照顾,我就在她隔壁买了房子,老家也很久没有回去了。但是我儿子子杰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回去照顾照顾他。”
……
谢宁丹不放心的交代了半夏的事情,红着眼眶走出门,敲了敲隔壁的门,“半夏,我走了。”
谢宁丹一直站在门口,但那扇门里没有丝毫动静。
谢宁丹对温朴牵强一笑。“不用送我了。”走到电梯隔间。
温朴关上门,心里困惑,但抵不住时差,行李箱还没收拾就瘫在床上睡了,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整理了行李,又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已经装满了蔬菜水果,谢阿姨一直都很细心,和小时候,半夏的妈妈一样,每次去家里都会拿出温朴喜欢的零食。
半夏的妈妈呢?为什么她自己住在隔壁?她为什么会产生心理疾病呢……
温朴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也没有开灯,虽然是夜间,但许是没有云,月光也亮的很,温朴走到阳台看着月亮,独自在他乡的不安也消散了些。
今天好像是十五,月亮没有云彩遮挡,圆润的挂在那里,幽幽的散着光,遮住了周围的星。
旁边沙沙的声音吸引了温朴的注意,一偏头,看见隔壁阳台上坐在画布前的身影。
小区的高层住户楼大部分都有开放式阳台,有些人家会做成封闭式,但半夏没有。她喜欢这样的空间,还在阳台上摆了些花草。
温朴和半夏的阳台间只有一人宽的间隔,温朴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坐在绿丛中,吊灯下柔和的身影。
半夏一手托着调色盘,一手轻轻握着画笔,画笔蘸着颜料的毛接触画布,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画画。
还未及肩的浅色短发被她在后脑扎了个小揪,几缕碎发从中滑落,在她耳边被风吹动,但她注意力都在画布上,眉目间透着认真。
安静柔和的景象让温朴看着出神。
不知道看了多久,温朴手里的牛奶已经凉透了,指尖都染上了凉,感到风有些凉了,又见半夏穿的单薄,试探小声的出声。
“半夏……”
怕惊到专心画画的半夏,但突然的声音还是让半夏一个激灵,拿着画笔的手一抖,画笔蘸着墨色的颜料划过留白的月亮。
半夏看着画了半晚上的画因为一笔毁掉,一时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出神,回过神,猛地看向温朴。
半夏愠怒的视线和温朴的视线相撞,看见他的瞬间又掩去眼里的情绪。灰褐色的眸恢复了死寂,像一滩污水,经不起波澜。
温朴一愣,还未等说什么,半夏已经起身进了房厅,啪的关上阳台门,又关了那盏吊灯,隔壁黑漆一片,再没有光亮传出。
“我只是怕你感冒啊……”温朴揉了揉鼻子,也转身走回屋子。
半夏关上阳台门又关了那盏灯,房间里瞬间黑暗,她呼吸急促起来,跌跌撞撞向卧室走去,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模糊的凭着感觉走回卧室,一路不知多少东西磕过小腿。
半夏跪倒在床头柜,心里的孤独和绝望已经放到最大,手指颤抖着不听使唤,胡乱的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药瓶。
半夏紧紧咬住下唇,手掌抵在心口,喉咙间挤出呜咽声。泪水已经从眼角滚落,半夏翻找到被自己藏在抽屉最里面的药瓶,手指却没有力气把它瓶盖拧开,几次尝试半夏心里的急躁加上孤寂终于让她忍受不住,狠狠的把药瓶摔在地上,趴在床上,嘴里咬着被角,温热的液体很快爬满脸颊。
半夏死死的拽着被单,喉咙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越来越大。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说好要陪着我,说好要在我身边,早晚都要离开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半夏喉咙胀痛,伸出手在抽屉里摸索,找到抽屉里的物体,指尖在上面划过阵阵刺痛,是美工刀。
半夏抽拉着系在左手手腕的表带,毫无章法的拽拉,不顾表带在手腕间摩擦,终于把表带扯掉,冰凉的刀刃贴在手腕处的旧疤上,半夏颤抖着手,渗着血的指尖终是没有用力,她再次呜咽出声,把美工刀也扔在地上。
夜,太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