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帕特赛克斯 ...
-
沈昱霁踏出门后，先是一眼看见了李柚开的私车。
确定了这人没一气之下迅速离场后，他在周边逛了几圈，最后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李柚。
李柚用的正常音量，稍微走近些就能听见他说的话。沈昱霁沉默地站在距离他三四步远的位置，大概了解了他是在跟堂妹交谈。
刚刚李菁的做法虽然解气，但到底还是有些偏激。要是但凡以后遇到点事情，都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难保某次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想让程乐池过得不舒服，有很多办法可以使，没必要大打出手。
李柚语气严肃地跟妹妹阐明利弊，挂掉电话一抬眼，正看见沈昱霁逆光站在面前，低下头与自己对视。
“昱霁，你也出来了。”他没什么力气地跟人打了个招呼，双手撑着膝盖想起身却没一下成功，呲牙咧嘴道：“哎……腿麻了。”
沈昱霁犹豫了两秒，弯下-身用掌心轻轻托住李柚的手臂。
李柚一点没客气，大大方方地道谢，从他身上借力站起来，又因为酥麻劲没过，下意识往人怀里偏了一下。
他站直以后笑了笑，伸手拍拍沈昱霁的肩膀：“谢谢哈。”
“……”沈昱霁收回手：“没事。”
隔了几秒后，又道：“你还好吗？”
他在问自己刚才在健身房跟程乐池面对面battle的事。
李柚嗐了一声，摆摆手无奈道：“摊上这么个人品有问题，又特别会升华主题的前任能有什么办法，闹心是肯定会闹心的。不过我排解能力还行，过几天就想不起来程xx姓甚名谁了。”
李柚刚才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沈昱霁的车，此时想起这茬事，用猜测的口吻问道：“昱霁，你是把车停很远吗？”
“送去修理了，今天没开。”
沈昱霁看着他念自己名字时上下滚动的喉结，不怎么自然地移开视线：“我家在附近，曾璟把地方约在这里，我走着就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真好啊。”
要知道英宴健身房在本市规模不小口碑也好，是修建在二环里的大店。沈昱霁能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买房，自身资产之雄厚不言而喻。
李柚想到这一层，登时开始用亮晶晶的眼镜直盯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沈昱霁被注视得有点不好意思，出声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李柚：“酸了。”
“……”你还挺坦诚。
月季花茶是成名多年的写手，李柚没有仇富心理，虽然羡慕却不扭曲。
他兀自感慨了一会儿差不多岁数的人中，总有那么几个在马拉松长期领跑，然后就晃晃脑袋，将思绪转到了另外的事上。
李柚想起在屋子里时曾璟的德行，下意识凑得离人近了些，嘟嘟囔囔地打听道：“刚才你跟曾璟聊什么了？”
“跟你和程乐池的情形差不多。”
提起前男友，沈昱霁脸色立时冷淡了几分：“我还有一本小说的剧改明年开机，本来跟导演商量好了，在里面给他留个带点台词的花瓶配角。”
说到最后几句，他无不嘲讽地道：“曾璟听说我昨天让剧方重找那个角色的演员，跑过来跟我撒了一阵泼。”
沈昱霁当年修完学位就直接拿写作当主业，期间就算为了找灵感做过些杂七八八的兼职，也都跟体验生活没两样。
没真真正正缺过钱，没为了月末那几千块钱挣扎在温饱线上。
通常情况下的沈昱霁眉目温润，虽然有时略显孤僻，身上却没有普罗社畜常见的冷漠跟麻木，通身气质很儒雅。
如今从对话中窥见他为难曾璟时不加掩饰的报复欲，李柚感觉很是新鲜。
“看不出来啊，”李柚用身体撞撞他的：“还有这么腹黑一面呢。”
沈昱霁扯了下嘴角道：“如果没有我，那角色本身也落不到曾璟头上。他以后的发展我不会干预，但从我这里获得的机会，我有权收回。”
这很合理，李柚深以为然地点头。
沈昱霁偏头看他一眼，转换心情提议道：“晚上要不要去吃顿海底捞？”
“怎么，这是要告别昨日拥抱新生活？”李柚笑笑问。
“就算是吧。”沈昱霁也笑了：“那你感兴趣吗？”
“按理来说我不该拒绝，而且我还欠着你一顿饭呢。”李柚叹气道：“但我现在是真的没钱了，下个月，下个月请你吃法餐行不。”
沈昱霁想起程乐池捡起的那叠钱，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除了刚才扔到地上的那袋，你手头还剩多少？”
“支付宝加微信加卡，大概五十块？”李柚实话实说，面容非常苦涩：“装逼很爽，充胖子被打肿的脸也很爽。”
距离月底还有近十天，更何况还要置办年货，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就为了让程乐池更没脸更后悔，李柚连极限模式都用上了。
沈昱霁有点说不出的上火，却也知道自己没理由不高兴，憋了半天气道：“今天我请你，下个月你再请回来？”
李柚略有意外地看他两眼，想了下没拒绝：“也行。不过我不想吃海底捞，你能喝酒吗，咱们找个烧烤店吧。”
沈昱霁道：“可以。”
……
沈昱霁没参加过什么团队聚餐公司年会，酒量倒比李柚还好些。
酒过三巡，桌上酒瓶竖了一排。
李柚进入微醺状态，动作渐渐迟缓大脑却异常清醒，突然想起了件早被抛到脑后的小事：“昱霁，你早上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来着？”
“也没什么，当时曾璟找上了我。”
沈昱霁悄无声息用常温啤酒替换掉了他面前那杯冰的，神色淡淡道：“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俩步调挺统一，就顺带问问你。”
既然曾璟这边有了动作，程乐池大概率也会找跟李柚扯皮。
李柚将对方的意思听得清楚，轻轻跟人碰了下杯道：“这样啊……我把程乐池拉黑了，这傻逼让同事找的我。”
他很轻地眯了眯眼睛，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般笑笑，漫不经心道：“其实昨天贾楼联系我的时候，我本来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姓程的。”
“是吗？”沈昱霁：“愿闻其详。”
李柚几分钟前刚摘掉眼镜，鼻梁两侧留下了两处暗红色的椭圆形压痕，黑眼圈重得仿佛能垂到下巴颏。
坦白讲这不算什么好状态，配合上一张苍白的脸，以及望不到底的眼睛，衬得他愈发像个影视剧里桀骜不驯的反派，憔悴但强大的。
沈昱霁胃不算太好，此时却一言不发连干了三杯还带着冰碴的啤酒。
他觉得李柚很漂亮。
是那种在市侩生活中浸淫已久，但生命力仍然蓬勃鲜活的漂亮，看得越久越动人。
李柚又灌了自己好几口。
他喝多之后跟平时不太一样，说话变得有些含糊，零星夹杂几句脏话，却一点都不让人生厌。
反而有些可爱。
沈昱霁感觉自己八成也醉了。
“程乐池个狗东西……吃我的用我的，把我耍得团团转。”
李柚用酒杯托底在桌面敲了敲：“他今天穿的那身衣服都是老子买的。我本来想把钞票扔他脸上，逼着他把那层皮也脱下来。”
“但我没想到菁菁……”
李柚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拿手撑着额头才不至于趴下去。
“我十五岁爸妈就死了，车祸。”他调整了一下语调，慢声拉语地道：“之后寄养在叔叔家里，菁菁跟我不算亲，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
剩下的话李柚没说。
他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又跟沈昱霁的杯子撞了一下，并不在乎对面的人给没给自己续酒。
沈昱霁知道他是想在可控范围内宣泄一下情绪，也没拦着。
等李柚窝在座位上合上眼睛睡着了，他才招呼服务员过来结账，然后行云流水地点开app约代驾。
外面下了很厚一层雪。
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松松软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柚本来已经处于烂泥状态，全靠沈昱霁连拉带拽才走出店门。
然而一沾到雪，他就跟雪橇犬血脉觉醒了的哈士奇似的，迅速挣开来自胳膊上的桎梏冲了出去。
沈昱霁毕竟也陪着喝了不少，反应比平时慢半拍。一个没留神，就看见身上连点肌肉线条都没有，瘦得跟纸片人一样的李柚跑到了颗白杨树下。
捏着手机的代驾小哥在附近转了一圈，走过来跟沈昱霁核对信息。
“哥，您就是车主吧。”
停车地点在一家烧烤店门口，代驾明显经验十足，主动道：“还有别的人在里面吗，需不需要我帮着抬？”
沈昱霁一言难尽：“我不是车主。”
代驾：“？”
“车主在那。”他指了指正蹦蹦跳跳拿手够树枝的人道：“就我们两个。”
代驾心想好吧还在比较正常的范畴内，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点了点头跟沈昱霁一起往树边走。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时路边突然溜达出来一条膘肥体壮毛发杂乱，步伐很是安详的流浪狗。
它看起来吃得很饱，也不怕人，径自在李柚面前悠哉悠哉踏过。
然后李柚抓着它的两个前爪，把这只目测打底二十斤的中华田园犬拎起来，让一只四脚着地的生物依靠两足，原地表演了一个站立。
狗：“？”汪汪汪。
代驾小哥：“……”
沈昱霁嘴角抽搐，仅剩的一丝醉意也从脑子里嗖地消失了。
在确定这条流浪狗没有伤人的意图，然后眼睁睁看着李柚拽着狗深情跳了几分钟自创桑巴之后。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帕特赛克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