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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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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她又不太敢确定。
有些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为梦里的一切都源于潜意识,如果梦的细节都和现实生活一般无二,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否清醒?
做一场无限贴近真实的梦,只要你愿意,你甚至能在梦里数清手背上的汗毛,数字不一定准确,但在梦里,你会相信它是准确的,因为除此以外的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梦境太贴近现实,哪怕自由女神像□□地伫立在你面前,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都不会认为这是场恶作剧,你默认所见即真实。
天可以是红色,河水是黑色也不影响人们使用,海只有一个岸,永远望不到头。
只要这里有你愿意相信的事存在,你会一直自圆其说。
不过安娜有点希望这不是梦。
她和棕发的年轻男孩并肩躺在草地上,头顶是一片星空,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点缀繁星的夏日夜晚。
安娜怔愣地看着天空,她靠在男孩臂弯里,漫天的星星幻化成流动的萤火,它们游动在天空之上,头追逐尾,从视线的一角奔流到另一角,循环往复。
她想要开口称赞,可这就是星空。
尽管它那么像梵高笔下的《星空》,可它就是星空。
男孩将嘴唇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安娜听见自己的低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她也没那么在乎。
她专注地看着男孩的面容,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空闲的那只手臂上下挥舞。
他在说一个故事,安娜猜。男孩看向她的眼睛,手捧起她的一缕金发。
安娜适时地朝他微笑,那应该是一个甜蜜又宠爱的笑容,她能感觉到自己靠近他时的喜悦。
我一定很爱他,安娜想。
安娜张了张嘴,“彼得……”
她睁开眼,床头的手机疯了一样的震动和嚎叫。
安娜挣扎着伸出手臂,把手机捞过来,接通。
“你他妈没交水电费?”成年女人的声音噼里啪啦地骂过来:“我给了你两千多块,你根本没去交账单?告诉我你想干嘛?!”
安娜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一些,出于对右耳听力及耳膜的保护。
她没想要解释,她以为蕾妮习惯了,“我花了,所以没交。”
“我他妈昨天晚上洗的冷水澡!摄氏15℃的天气!!”
安娜揉了揉脑袋,从被窝里坐起来,她连蕾妮的那一份也私吞了?她完全没印象。
“哦,抱歉。”她轻飘飘地道歉,毫无诚意。
这简直是往蕾妮的怒火上浇油。
“安娜科雷亚!!”蕾妮怒吼。
安娜说:“我也洗的冷水澡啊。”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她听见蕾妮的冷笑:“我还得谢谢你跟我同甘共苦吗?”
“你知道经常生气会使你乳腺增生吗?”
“……去死吧你。”
电话挂了。安娜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半。
她倒回被窝,蒙头继续睡。
一分钟后,她的手机又开始尖叫。
安娜踢开被子,跳下床,接起电话。
“贝蒂布兰特,给我一个早上六点半给我打电话我却不会打死你的理由。”
布兰特尖叫:“现在是九点半!你在梦游吗!”
安娜搓脸,才看见闹钟上明明白白的九点半,“行吧行吧,我睡过头了,我以为我就睡了一分钟。”
“我倒是希望一节课只有一分钟!”
她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稀里糊涂的往身上套,将电话免提打开,丢到了床上。
“丹尼尔纳尔森在我们班门口,他要找帕克的麻烦!”
安娜正在反手扣文胸的带子,她整个人都快扭曲了。
“什么玩意?丹尼尔纳尔森是谁?彼得跟他有过节?”
“他和你有过节!他说他要把彼得·帕克揍成肉饼,因为他抢了他的女朋友……你和纳尔森在约会?”
安娜打开衣柜,随便拽了一件卫衣套上,布兰特的话让她的起床气火焰更甚。
“说真的,”她把手机拿到嘴边,“丹尼尔·纳尔森究竟是谁?!!”
彼得不在家,他还顺便带走了安娜的公交卡,安娜只能把几年前的单车推出来,迎着冷风小雨骑车赶往学校。
可怜的单车链条锈得不成样子,自从蕾妮把车推进皇后区的公寓那天起,安娜总共就骑过三回,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呆在储物室的角落感受氧气和水分对身体的腐蚀,然后在主人大发慈悲想起它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
接着光速阵亡。
它的链条崩成了三段,安娜把车靠在车棚的角落,飞快往教室跑去,按照课表,现在刚好是下课时间。
“你错过了两节课。”布兰特在她进门的时候说。
安娜把书包甩到桌上,打了个哈欠,“我会补假条的。”
“你就做梦吧,班克老师不会同意的,”布兰特说,“你回来才一个多星期,缺勤都快赶上帕克一个学期了。”
安娜抬起头,混沌的头脑稍微醒了。
“彼得·帕克?”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在……”布兰特动了动眉毛,“约会。”
她凑过来,一脸无事献殷勤的热情,“所以,帕克和纳尔森,谁才是你的Mr.right?”
安娜呻吟着把头埋进臂弯,说话声闷闷的,和书桌的空腔发生奇怪的共鸣,让她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诡异。
“我问了三百遍,没有一个人能听进去——丹尼尔·纳尔森是他妈的谁!”
布兰特没回答,她像是嘴巴被割了似的安静下来。
安娜抬头,见她死命抿着嘴,拇指和食指捏起,在离嘴五公分的空气中拉动了一截。
很好,安娜想,我后边肯定站着个人。
标准剧情。
她把转过身,一个个头起码一米八五的金发男生正朝她笑。
尽管那笑容里有一分僵硬。
“你好,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他动了动嘴,“丹尼尔·纳尔森。”
听见一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念出咬牙切齿的感觉还是挺稀奇。
安娜挑眉,“所以呢?”
“你可以叫我丹尼尔。”纳尔森咧嘴笑,他笑起来两边唇角的弧度是完全对称的,像是经过精妙的计算。
古怪。
于是她回道:“我不想。”
“我不喊不熟的人的名字。”她摆了摆手,“这间教室等会要上课,你可以离开了。”
布兰特两手冲她比大拇指,前一排,弗莱舍爆发出默剧式的爆笑,疯狂拍起同桌的肩膀。
“我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
“我他妈不想认识一个到处宣称我是他女朋友、还扬言要揍扁我朋友的傻【哔——】!”安娜站起来,起床气彻底爆发。椅子猝不及防地划过地板,发生刺耳的尖叫。
她说:“请问你哪句话听不懂?”
纳尔森的脸彻底僵了,“你和那个书呆子在公交车上卿卿我我……我都看见了。”
“这样是不对的,安娜,这是不对的。”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安娜以为他在用嘴巴表演手语。
声音太低了,周围没人能听见。
“你会后悔的。”
安娜的后脖颈上汗毛竖起一大片,她捏手,冷静地回答:“滚,否则不用等以后,你现在就会后悔。”
“因为我会把你的屎揍出来。”
纳尔森低下头,“放学后我在储物柜那里等你。”
“滚。”
丹尼尔·纳尔森安静地来,轰轰烈烈地走了,二十多人目送他被一个姑娘骂跑。
“他以后在橄榄球队混不下去了。”弗莱舍拉着他的小帮派唧唧歪歪,“不出二十分钟,全校都会知道他干了什么。”
“他以为纳尔森退队,他就有机会了。”布兰特翻着白眼,吐槽起弗莱舍,“弗莱舍巴不得纳尔森快点消失,可他根本不想想橄榄球队的入队条件。”
安娜想说我他妈根本不在乎谁能进橄榄球队,但是布兰特说得兴致勃勃,她没好意思打断,干脆把文学作业拿出来写。
“你居然还有心情写作业。”布兰特瞪她,“所有人都在关心你!”
“她们才不是关心,她们那是八卦。”安娜咬着笔杆子,心不在焉地答道。
“所以你真的喜欢彼得·帕克?”布兰特把脸凑到她的作业上,挡住她看书的视线。
喜欢彼得·帕克?安娜慢慢皱起眉。
如果只是喜欢,那安娜喜欢很多人,彼得、梅姨,甚至是罗里吧嗦的蕾妮。但如果是青少年那种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想了想,安娜说:“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喜欢了。”
果然,布兰特说:“话题永远不会枯竭、对对方的身体永远不会厌倦。”
安娜沉默了一瞬,“你知道你这么定义,全美有多少夫妻名存实亡吗?”
“婚姻不代表喜欢,小安娜,”布兰特皱起鼻子,手指摇得好像节拍器,“只有年少时不求回报的热爱才能算喜欢,人的一生只会经历这样一次全心全意的掏心掏肺的喜欢,那个人无可替代,你也永不忘怀——直到你白发苍苍,有人问起你,一生中最爱的人是哪一个,你还是会下意识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如果有这样的人,我一定会和他共度一生,没有忘怀,也没有垂垂暮老时的怀恋。”
“如果真的能那样,当然好了。”布兰特撑着下巴,指尖在安娜的书本上打圈圈,她抬眸,“但是可能吗?安娜?”
安娜停下笔。
她看着自己在空白稿纸上写下的字迹。
【彼得·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