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七里菊

11、第 11 章

　　花满楼这句话也没用什么特别的语气说出来，也没故意说得特别响。但是刚刚还喧闹不止的偏厅瞬间安静了下来。练武的人有内力，耳力难免强些，不出几秒钟，偏厅就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了。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向夏许雨。
　　心里实在打怵，夏许雨差点落荒而逃。不过她还是挺了挺胸（然后绝望地发现这里除了江小溪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子以外所有人都比她高，就连东方羽铭都是和她身高一样），说道：“嗯，我就是东方若叶。”
　　空气更是凝重起来，每个人的眼睛却又不再在夏许雨身上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等待一个人先开口。
　　良久，一个妇人打圆场道：“叶儿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来来，大姑姑给你介绍介绍家里的人。”
　　然后夏许雨就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被围绕在人群中间，一个个介绍开来。
　　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是东方令，一脸严肃的青年人是东方辰君，一脸温和的瘦弱青年是东方羽，他们仨还有东方晴是一家；给夏许雨介绍的这个热心的大姑姑是东方颜，她老公和大女儿还没来，只有她带着小儿子林响，就是除了江小溪以外唯一比夏许雨矮一点的那个少年；东方文月是个温柔内敛的妇人，身旁站着目瞪口呆盯着夏许雨的东方羽铭。
　　这么一大票人都看着夏许雨，有的暗藏鄙视，有的充满好奇，有的略微害怕，有的故作清高……
　　只有一个人和别人反应都不同。
　　“妖女，拿命来！”东方羽铭闪电般从背后抽出他那把引以为傲的玄铁宝剑向夏许雨砍来。他那“蝴蝶剑”的外号果然名副其实：虽然不快，却很花俏。一柄剑被刷成好几柄，光看就看得眼花缭乱，更别提躲了。夏许雨下意识地看向花满楼，只见他仍坐在那里，仿佛压根搞不清楚状况。只是他捏着茶杯越来越紧的手泄露出全神的戒备……
　　不到最后关头，这个花家的外人不能参与东方家的事。
　　只听“叮”一声，竟然是茶杯掉落在地上的声响。那柄宝剑在就要刺到夏许雨前几秒被打脱了手，正掉在站在旁边的东方颜怀里。
　　扔茶杯的是东方令，东方羽铭气鼓鼓地看过去时他眉头皱的快要成麻花了，训斥道：“哪有人这样对自己表姐的？让外人看笑话！快回你房间思过！”
　　东方羽铭冷哼一声。
　　东方文月走上前，拉住儿子的手柔声劝道：“乖孩子，快跟姐姐道歉。”
　　夏许雨环抱双臂，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单亲母亲养大的儿子多半都恋母。果然，东方羽铭瞥了夏许雨一眼，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重重一跺脚，跑远了。
　　东方文月站在那显得有点尴尬，上前对夏许雨说道：“孩子，铭儿不懂事，你看在我这小姑姑的面子上原谅他，好么？我回头一定好好说说他。”
　　东方颜也赔笑道：“这孩子性格冲动，也没什么不好的，热血男儿嘛。妹妹一个人将他抚养到大实在是难为了，想必叶儿会理解的。”
　　然后两个人一起充满希望地看向夏许雨。
　　夏许雨有点郁闷——以她自己的性格当然立刻耸肩说无所谓，但以夏若叶的性格却又似乎没那么容易。想来想去，她还是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场茶会开得气氛格外诡异：夏许雨明显是主角，大家又不好怠慢她。但为了巩固夏若叶的性格加害怕露出马脚，夏许雨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花满楼倒是被东方令缠着问了些近况，他自然有问必答，但也不过是些无聊的寒暄。到了傍晚，两人都身心俱惫，互道声晚安，各自回房睡了。
　　一夜无梦，夏许雨睡得舒服之极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是被江小溪叫醒的。昨天说好今天江小溪、居可琴和花满楼带她一起去逛逛江南，江小溪说三人在外面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才叫她进来看看。
　　夏许雨脸一红，从床上直接弹跳起来冲到门口，风风火火地拉开门叫道：“实在对不起！”
　　居可琴呆住：少女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却有种别样的妩媚；没调好焦距的目光迷茫地四下游荡，褶皱的睡衣露出精致的锁骨，白皙的皮肤几乎和绷带融为一体——
　　“我这就换衣服！”夏许雨再次把门“咣”地关上冲了回去。居可琴盯着那扇门兀自发了会愣，注意到他的气息不稳，花满楼只是一如既往地浅浅笑着，什么也没说。

　　夏许雨手忙脚乱地一会磕磕碰碰一会又拉扯到伤口，弄的原本镇定的江小溪也跟着忙乱起来。还好夏许雨对自己的外貌没那么高要求，随便抓件衣服洗把脸绑个头发就出门了。
　　打开门对上居可琴和花满楼的脸，夏许雨还没来得及害羞呢，居可琴竟然脸上先闪过一丝红晕，别开了头去，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夏许雨没有在意太多，四人一商量，决定在外吃些小吃，因此眼下也不拐弯地直奔大门。
　　在门口碰上东方晴，说是被派来带路的。毕竟这四个人中对江南最熟悉的花满楼，也已有两三个月没回来。
　　东方晴性格外向开朗，和夏许雨很聊得来。再加上江小溪，三个女人可是唱足了一台戏。花满楼和居可琴在后面跟着，两个身怀轻功的人跟得竟觉有些吃力，不过看三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蹦蹦哒哒也实在赏心悦目罢了。
　　因为夏许雨的伤势不容劳累，中午一行人便很早找到客栈休息整顿。
　　随便聊着天，夏许雨忽然问道：“对了，花公子——你回江南，不回家看看么？”
　　花满楼微微一笑，答道：“我早你们几日回来，家里自是已经去过了。”
　　夏许雨“噢”了一声，心想也是，人家哪轮到她操心？然后专心对付面前的桂花糕去了。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昨天被东方羽铭打断之前，她貌似在问花满楼什么问题。好像很重要的样子——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念头至此，不由得斜眼打量起花满楼。夏许雨小时候在黑屋子里呆惯了，有信心就算瞎了也能爱人爱己好好活着，所以看原著时没在此处特别佩服花满楼。现在看到真人，只觉得他不仅是热爱生命，还同时在享受生命——享受每一个瞬间。看他凝神倒茶的样子，仿佛世间只剩下他和茶水，液体碰撞杯壁发出某种夏许雨听不见的声响，在花满楼而言却似是神音仙乐一般。
　　刚好八分满，茶壶被轻放在桌上，他拿起茶杯精确地递到嘴边。
　　她的话，即使睁着眼睛，只要稍稍走神，都可能把茶倒出来或泼在自己衣襟上。夏许雨单手托腮，有些绝望地想着自己这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每件事做得……不需要优秀出色，至少正常得体吧。
　　——这都两辈子了。

　　“怎么了，夏姑娘？”
　　似是感觉到夏许雨的视线，花满楼微微偏头，轻声问道。
　　“噢——没什么。”夏许雨连忙转开视线，咧咧嘴道，“花公子，我只是在想，我们这几天难道都要别在那个什么东方家，对着那堆别扭要死就知道装模作样的人直到要陷害我的人被找出来么……”
　　花满楼愣一下，笑道：“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家人？就算陷害你的人被找出来，你也要住在东方家里的。你又不像以前那样懂得武功……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
　　夏许雨冷笑一声，原本想说“知道我没武功了那帮人怎会有兴趣养个吃闲饭的？”，却觉得这话完全是迁怒，实不该对花满楼抱怨。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和居可琴一起住。”
　　话音一落，原本有一搭没一搭跟东方晴和江小溪聊天的居可琴忽然猛地看过来，用力之大让夏许雨差点忍不住提醒他注意脖子。
　　居可琴凝视夏许雨的双眸漆黑如潭底，并且一眨不眨。既然他不眨眼，夏许雨只好多眨一眨，摆出小无辜的样子等待对方有什么严峻的话说，却见居可琴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