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我追不上你了》唐小筠

65、番外：话说少尊（下）

　　苏长卿那次收灵所带回来的伤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皮肉伤，还不小心挫伤了一根仙脉。即便药阁那女弟子每天都来给苏长卿换药，这要痊愈怎么说也得半个月。

　　且这还不是苏清的命令，只是那天这女弟子瞧见苏长卿的身体状况，再替他复查一遍后才察到这根被损的仙脉。

　　“每天都跑这么一趟，麻烦你了。”苏长卿道。

　　女弟子拿来了洁净的纱布：“这不过是弟子的分内之事，少尊。”

　　女弟子俯身过来的时候，苏长卿说：“你的名字。”

　　女弟子手指略微一顿，看苏长卿神色似乎是认真的，她回答：“少尊不必晓得弟子的名字，我不过就是药阁一名普通的弟子。”

　　苏长卿忽然问：“那你可有自己的名字？”

　　女弟子：“自然是有的……”

　　苏长卿：“既然有就说，这种事有何可推脱的？”

　　“况且，我虽平日不怎么留心弟子的各方面状况，但烦扰过谁麻烦过谁还是要知道的，如此也好还上这些个人情。”苏长卿说，“你觉得如何，姐姐？”

　　最后两字把女弟子吓得不轻，唇齿都不利索了：“少……少尊，您……您别这么称呼弟子……这，这万一让尊主听见了……”

　　苏长卿自是故意来这么一出的，就接下去说：“我不晓得你的名字，自然就只能这么唤你了，我看也没什么不妥。”

　　女弟子只能交代了：“……揽月。”

　　苏长卿还没从揽月方才的受惊中抽出身来，恰好包扎完毕，他仰起小脑袋，极轻极浅地喃了句：“姐姐。”

　　揽月这下就跪在他跟前了：“少尊……弟子都说了名字了，您就别再吓我了……”

　　白衣小孩轻轻一笑，问她：“怎么，你不喜欢？”不过揽月说对了，他确实是有意逗她吓唬她以此解解闷。

　　揽月：“这哪有喜不喜欢这一说啊，少尊……”

　　苏长卿睨来：“可你们确实不时把我当小孩，难道不是吗？”

　　揽月干干一笑：“我们哪敢啊……少尊……”少尊偶时的举止确实带着几分幼齿纯然，真要说少尊是孩子吧，他偏偏又什么都懂。

　　苏长卿摆过手：“赶紧起来，这有什么可跪的？再说了尊主也不在这儿，跪给谁看？”

　　揽月没理由地被他回的无言以对，对方就审视而来，揽月不得不起了身。

　　苏长卿则往旁边挪一挪，腾出位置来：“你教我如何包扎，往后也就不必天天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揽月不知道他这番腾位是什么意思，正要再放低身子就被他拉住：“说了不要跪，坐着。”

　　小孩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惹的揽月又是一惊：“这不合规矩，少尊，弟子真不敢。”

　　别说是同坐了，况且还是坐在榻沿上，这若是让尊主瞧见了几条命都不够弥错的。

　　苏长卿耐性耗尽，就定要逆这一次：“我让你坐你就坐，哪来这么多话？”

　　揽月再没说什么，依他顺道行过礼：“……是，少尊。”

　　苏长卿估计自己方才的话是真吓着她了，这毕竟是个会丢命的举止，她胆怯也是应该的。

　　苏长卿抬头看着已经坐到他身旁的揽月，说：“放心，尊主就算是擅闯望月台看见了，我让你活，他便不敢动你。”

　　揽月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少尊是有这样的能耐的，许多事尊主是当真拿他没辙。

　　“弟子明白，少尊。”揽月答，遂开始详尽讲解起来：“那，少尊得看清楚了，千万别伤到了破损的仙脉。倘若给外伤敷好了药膏，便自行运一运法力，让这药渗入脉里……”

　　苏长卿听一遍就了然于心了：“好，我明白了。”

　　少尊学东西向来是一遍过，这不足为奇。揽月道：“那，我去药阁给少尊拿多一些药品，少尊彼时倘若还有哪个地方不明白了就来问我可好？”

　　苏长卿没回答她那问，话锋陡然转了几个回路：“你是被迫来的九天阁？”

　　揽月举目，说：“少尊……少尊是如何得知的？”

　　“猜测。”苏长卿回答，“主动投入九天阁的人不会是你这样的性子。”

　　“是什么性子都无所谓了。”揽月道，“都是以前的事，度好接下来的生活就好。不过，还是多谢少尊关心了。”

　　苏长卿再次衔上话峰：“你想离开九天阁吗？”

　　揽月却会错了他的意：“不敢……少尊。”

　　苏长卿重复一遍：“你不必紧张，姐姐。我是认真地在问你，你想不想离开九天阁？”

　　这声姐姐唤的自然，他是真把揽月当成长姐一般的存在。揽月没再有什么心绪不稳的反应，她笑的很清水：“少尊就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在这儿过的也挺好，我也不想再有什么变动了。”

　　苏长卿确认着：“当真？”

　　“当然了，少尊。”眼前这个一双透彻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的小脑袋让揽月忍不住揉了几揉，等她反应过来了自己在做什么时才猛地如触了蛇蝎般收回手。

　　苏长卿无可奈何：“还说没把我当小孩？”

　　揽月抽身，忍笑忍的颇为辛苦：“是弟子冒犯，少尊。我……我这就去药阁给您取药品，您稍等。”

　　“好。”白衣小孩扬过手，“等你，姐姐。”

　　这话听的揽月是一阵又一阵的激灵，知道自己再如何说都不顶用，叹着息道：“少尊自己私底下这么叫其实弟子也没意见，只是别让尊主听见了就好。”

　　这也如了苏长卿的意：“知道。”

　　打那天起苏长卿往外头跑的次数愈发少了，原来是天天都要出去一趟，现在撑死就一个星期出去一次。

　　有事没事他就喜欢往药阁那儿窜。他每每到那儿时，药阁的弟子们无不惶恐地行着跪礼，揽月除外，因为苏长卿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就只是淡淡笑过，再淡淡行上个普通的礼。

　　苏长卿不时就能从揽月那儿套来一些话，久而久之揽月也不刻意瞒下什么了，总之苏长卿问什么她照答就是了。

　　不单单是因为揽月疗好了他的伤，其实揽月的性子很亲和，处处照顾着这个年岁还小的少尊。苏长卿莫名也像依靠着长辈那般附在她身旁。

　　揽月这么问过他：“少尊分明心柔得很，但为何总以凉丝丝的神色待人？九天阁相当一部分弟子其实都怕少尊怕的要紧，即便少尊没对他们做过什么实事。”

　　“他们怕便怕，与我有什么干系？”苏长卿不放心上。

　　揽月笑了：“少尊和尊主很像，想来往后定是江湖中一个危险的存在。”

　　揽月出入望月台的次数甚至引得了苏清和白玲的注意，不过对此他们也没表什么态。毕竟难能有个不怕少尊，且少尊也喜一同说话的弟子也挺好。

　　其实其他女弟子未尝没有过和少尊套近乎的想法，但就是没那胆。莫说是套近乎了，这刚对上少尊的目光就焉了吧唧的。

　　不过主要还是没那实力，女弟子觉得揽月能博得少尊的重视也是因为她那精湛的医术。而自己什么都不擅长，习剑时不被少尊骂就不错了，其它的就更不敢想了。

　　听苏长卿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落九显得很入迷。

　　但苏长卿忽然停下不说了，落九问：“怎么了，尊上？”

　　“没什么……”苏长卿微微一笑：“到后来母亲伤到了仙脉，父亲想陪她去一趟谙山，那趟只捎上了几个弟子，包括揽月。被仙门人截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也就成了九天阁的下任尊主。”

　　落九：“尊上……”

　　苏长卿垂着眼：“那一趟，去陪行的弟子都有去无归，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被多少个仙门包了，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白衣人坐在一方平石上，抱着自己的膝，把脑袋搁放在膝头上。

　　落九从身后轻轻环住白衣人，什么也不说。现在也不需要他说上什么，他只需供出一个怀抱，这就够了。

　　苏长卿心安理得地靠在身后人怀里，索取着温度：“我有点累了……下次再说罢。”

　　落九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没关系，听到这儿也够了，我不知道原来尊上以前也这么可爱。”

　　苏长卿不明其意：“嗯？”

　　“难怪之前偏然和我说过，说你不喜欢她叫你神仙哥哥。”落九干脆把这些琐碎的小事也抖出来了，“原来尊上倾向唤别人姐姐，而不喜他人叫你哥哥。”

　　苏长卿脸上漫来温度，推搡了那人一把：“胡谄什么。”

　　“反应这么大。”落九欣喜着又抓到了苏长卿的把柄，“看来是事实。”

　　苏长卿矢口否认：“我没有。”

　　落九端量着他的侧脸，问：“不是吗？神仙哥哥？”

　　苏长卿算是服气了，被拿捏的稳稳当当的：“别这么喊我，怎么听怎么怪诞。”

　　落九笑了笑：“不过，那姐姐也确实胆大，换作是我或许都不敢跟尊上说那么多话。”

　　苏长卿认真看他：“我在弟子眼里真就那么可怕？”

　　“主要还是没见过尊上还小的时候。”落九如实道，“再说了，尊上在收下我后是怎么待九天阁弟子的尊上自己没点数？”

　　这……说的有理有据的。

　　看白衣人没反应，落九感觉自己好像把人说委屈了，就又软下语气去哄人：“别生气啊，尊上，我就……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可好？”这段确实自己理亏，没得说。

　　“尊上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

　　“尊上当真不理我？”

　　“……”

　　“尊上……神仙哥哥……哥哥……”

　　“你……闭嘴……”

　　白衣人始终依偎在落九怀里，鼓着气贪恋这小孩身上的温度。小孩举过白衣人的脸，凝望过后泰然垂下了头。

　　唇角处，温存柔软絮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