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以北》江世先生

3、生病了

　　秋闲忽然记起了那支被他遗忘的玫瑰，下了楼去。

　　“秋闲，你家有没有……”叶余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发现客厅空无一人，停下了脚步，脱了眼镜的他，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

　　他瞥了一眼桌子，突然被什么刺到了眼睛。

　　是一枚银色的徽章，叶余用拇指擦拭着这枚徽章，徽章上面刻着一只鹰头，如刀般锐利的鹰眼凝望着叶余。

　　……

　　“恭喜您，审核通过。”

　　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训练室，绿灯一闪，周围的机器退了回去，叶余身上素白的大衣沾上了人工血，地上也是血迹斑斑，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决定好了吗？”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老者，开口便是如洪钟般的嗓音。

　　叶余并没有啰嗦：“嗯。”

　　老者爽朗地笑了出声，道：“进来吧。”

　　门外，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胸前都别着一枚精致的徽章。

　　女博士打了一响指，一台机器从她后面串出来，机械臂把它手里端着的东西送到叶余面前。

　　东西是一枚银色徽章，和那一男一女胸前别着的一样，在徽章旁边是一把黑色的手枪，枪身雕刻着银色的花纹，十分精致。叶余手指沿着枪身的花纹一路往下，盯着这把枪犹豫了一阵。

　　“你比我大三岁，小学三年级了哦，你还那么怕雷？”

　　稚嫩的声音在叶余的耳畔响起，他仿佛看见那条巷子，看见他抹不去的记忆。

　　“轰隆隆——”

　　一道闪电把这栋黑暗的别墅照亮，小秋闲往小叶余的怀里钻了钻，颤抖着身子，闷道：“房子太大，停电了，太黑了，所以怕。”

　　“那你为什么不叫保姆陪你睡？”小叶余陪着他坐在墙角的软垫上，旁边的布娃娃是这栋别墅唯一的玩具，还是小叶余带来的。

　　“唔……”小秋闲想了一会，道，“大概是怕爸爸知道了说我没用，然后就不理妈妈吧。”

　　“爸爸……很凶。”小秋闲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那声雷，似假非假，回荡在叶余耳边。

　　“妈累了，妈走了。”一位风韵犹存，清瘦的妇人站在海旁边的礁石上，苍白的手指把泛白的黑发撩至耳边，露出了耳边的蓝宝石耳坠，这是她唯一没有当掉的珠宝，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衬着她的身材，手里撕成碎片的医检报告单随着海风飘进海里。

　　一步……两步……向湍急的海浪走去，鲜血滴在沙滩上。

　　那句告别，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叶余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曾幻想过自己父亲的样子，小时候翻开那一张张泛黄模糊的照片，父亲的样子不知道被谁撕了去，大概是母亲吧。

　　那是叶余高考金榜题名之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一只枚男士戒指，上面镶嵌着价格不菲的红宝石，如同鲜血般的红。叶余打开母亲的首饰盒，发现母亲一直藏着舍不得带的珠宝全不见了，连同她本人。

　　那首饰盒在叶余的印象中，一直都是藏着很多价格不菲的首饰，金的，银的，蓝宝石，红宝石，玛瑙……但是自从叶余上了学，首饰越来越少，只剩下几只耳坠和一条漂亮的项链。

　　怀着复杂的心情收下那枚戒指，之后便收到了母亲的死讯，据监控和目击证人称，母亲去了海边，因为那边很偏，没有监控。

　　“你在想什么。”

　　“你犹豫了？”

　　叶余轻轻地笑了一声，道：“这把枪很好看。”

　　“哈哈哈哈。”老者拍了拍叶余的肩，道，“好好干。”

　　“如果没有问题。”女博士向叶余伸出手，道，“我们就是同事了。”

　　待叶余收拾好东西，一身血走出训练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为了避免吓到别人，裹上了外套，随便找了家服装店，走了进去，老板娘也没有多问，热心肠地帮叶余选了件很文艺的衬衫。

　　“等一下。”

　　叶余转过头去，看见刚刚在训练室的那位女博士，女博士换下了那身白大褂胸前的徽章也收了起来。

　　“你好。”叶余道：“有什么事吗？”

　　女博士笑了一声，道：“没事，叫我书媛就好。”

　　叶余皮笑肉不笑地道：“郭书媛。”

　　郭书媛：“………”

　　“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店。”

　　叶余道：“不了，谢谢。”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叶余继续走着。

　　“我可以帮你。”

　　……

　　叶余现在的确有点发烧，但是不至于把徽章丢了的地步吧，满怀疑惑地翻了翻大衣的口袋。

　　叶余：……

　　戴上了眼镜，利用眼镜扫描了一下那枚徽章，确认里面的确含有芯片才打消了叶余的怀疑。

　　另一边，秋闲在副驾驶座边捡到了一枚徽章。

　　……

　　“叶余……叶余？叶余……？”

　　叶余迷糊中，仿佛有人在摇晃他的身子，他感觉到一阵恶心，不耐烦地推开了那人，对着旁边的垃圾桶干呕了几下。

　　呢喃了几声：“滚开……讨厌……”

　　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来，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直直地向地面倒去。

　　秋闲连忙搂住叶余，防止他磕到地上，本想把叶余带到客房休息，奈何叶余实在是……如同泥鳅般，抓也抓不住。

　　叶余给了秋闲一个自认为很凶的眼神，其实在秋闲眼里倒十分孩子气。

　　叶余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沙发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抱枕，秋闲怎么扯都扯不开。

　　“测一下他温度。”

　　人工智能闻言，在叶余的额头扫描了一阵，缓缓道出：“体温39.1，是否呼叫家庭医生。”

　　“不要！”为等秋闲发话，叶余道，“我不要……”

　　秋闲：“……噗。”

　　秋闲被叶余逗笑了。

　　最后秋闲还是联系了医生。

　　“发烧啊。”医生是一位中年女性，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淋雨了？”

　　秋闲仿佛幼儿园犯了错的小朋友的家长，如实道：“嗯。”

　　“你们年轻人太拼了，多喝水，注意休息保暖，按医嘱吃药。”

　　“好的，慢走。”

　　秋闲恭恭敬敬地把医生送出门。

　　“Andy，菜谱。”

　　人工智能闻言，一道蓝光屏出现在秋闲面前。

　　秋闲熟练地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和瘦肉粥，正要提交的时候，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手腕，叶余止住了秋闲的动作，凭自己的喜好点了一份香辣小龙虾。

　　“储存柜里辣椒不足。”

　　叶余皱起了他漂亮的眉毛，在菜单上连续点了几份辣菜。

　　“储存柜里辣椒不足。”

　　“储存柜里辣椒不足。”

　　“储存柜里辣椒不足。”

　　“…………”

　　秋闲笑道：“等你病好了我请你吃。”

　　……

　　在秋闲笑眯眯地威胁下，叶余不情不愿地吃了小半碗瘦肉粥和看不见油的炒白菜。

　　但是叶余吃完之后便在厕所吐了好一阵，全身虚脱地摊在客房的单人大床上。

　　秋闲拍了拍叶余的背，道：“起来，喝药了。”

　　床上的叶余一动不动，脸埋在枕头中，如同鸵鸟逃避危险时的动作。

　　“起来。”

　　叶余满脸黑线地看着秋闲俊俏的脸，接过秋闲手中的玻璃杯，玻璃杯里盛着的褐色液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叶余深吸一口气，掐住鼻子，一鼓作气地吞咽下喉。

　　之后，感觉一阵阵反胃，捂着嘴巴，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跑往厕所，跪在马桶边吐了出来，胃里的东西翻滚上来，叶余感觉全身发冷，似乎有人在揪着他的肠胃，拧着。

　　……

　　“别杀我……别杀我……”男人满脸横肉，肥胖的身躯跪在叶余面前，颤抖着道：“我保证再也不杀人了，我再也不杀人了……钱！对！我给你很多很多钱很多！”

　　“我把所有钱给你！”

　　叶余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男人，眼底怒气滔天，腿部一使劲，将男人踹开。

　　男人明白了，叶余不会留他一条活命，狞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研究院有多少杀手，说是研究院，倒不如说是杀手团！我们有什么不同！都是手上沾了血的人！”

　　“都是同类！还不如我们合作……啊！！！”

　　叶余举起手枪，一枪打中了男人的裆部，道：“你不过是一个活在阴沟的老鼠，如何能与鹰并肩。”

　　“嘭嘭嘭——”

　　子弹从枪口中射出，击中男人的各个部位，溅出鲜血，男人彻底没了气息。

　　“004，听到请回答。”

　　004是叶余的编号，整个杀手团都按照编号来排序，而编号，是按照杀手入团时的考核成绩来算。

　　叶余伸手，按住了耳返，道：“004收到。”

　　耳返那边的人道：“这个房间有人质，是一位女性，18岁，把人质成功带出大楼，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叶余闻言，利用眼镜的活体感应扫描，在这件宽敞的卧室扫视了一周，在衣柜里发现了那位人质。

　　这栋高星级酒店是一位商人也就是刚才的那位男人名下的，背地里做了很多残害少男少女的龌龊之事，据情报所写，商人有很多恶心的癖好，饶是叶余在打开衣柜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到了。

　　人质身上□□，红痕淤青遍布，漂亮的脸蛋被打地红肿，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空荡荡的衣柜里，惶恐地看着叶余。

　　叶余不忍直视她的躯体，环顾了四周，房间里似乎没有一件像样的衣物，利落地脱下外套，递给人质，人质颤抖地接过叶余的外套，给自己套上，外套是长款的，刚好盖住人质的隐私部位。

　　叶余走到落地窗前，抛出一个十分小的黑色机器，机器自带吸盘，黏在玻璃窗上，背上的显示屏闪着红光，发出“滴——滴——”的声音，几秒之后，落地窗随之粉碎。

　　没有了玻璃的阻挡，冷风一阵阵地往房间灌。

　　“004，还有两分钟。”

　　叶余站在窗前，向人质伸出手，意示她跟过来，人质看着叶余，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向着叶余走去，停在叶余前面。

　　叶余不解，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人质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露出了手里紧握住的匕首，那是叶余放在外套内侧的匕首。

　　人质道：“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已经脏了。”

　　说罢便将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往后
　　倒去，奈何叶余伸手去抓，也抓不到。

　　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算叶余有多大能耐，也无力回天。

　　耳返一边的同伴急了眼，道：“004！快带人质撤退！快啊！”

　　“晚了。”叶余道：“人质自杀了。”

　　这种无力感支配着叶余，如同他的母亲自杀时，无能为力。

　　同伴忙道：“那你快撤退！”

　　叶余心中五味杂陈，一跃而下，背后的飞行器带着他飞入黑暗之中。

　　待叶余离开后的几秒钟，那栋高耸的大厦随着一声声巨响化为虚无。

　　“晚了。”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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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
是叶余这一生，什么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