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以北》江世先生

2、行李箱：?_?

　　秋闲驾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差不多九点钟，刚刚上楼，母亲就掐着打来了电话。

　　秋闲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喂，把语调放到很轻松的状态，道：“妈，最近身体有怎么样。”

　　“好很多了，放心吧，妈没那么脆弱。”母亲问道，“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

　　秋闲自然不会说忙的，“不忙，轻松得很，最近来了几位新同事。”

　　“那就好。”母亲忍住咳嗽，咽了咽口水，道，“自从你爸走了以后，我总觉得，这心里空空的，如果你能领一个人来见妈，妈就再高兴不过了。”

　　这话就是在暗示秋闲找一位恋人，但秋闲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这些年来，他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哪怕是累极了，也硬着头皮做下去。

　　“妈。”秋闲连忙转移话题，道，“明天我去看你。”

　　母亲笑道：“好的好的。”

　　母亲的房子在郊区，来来回回一趟太麻烦，母亲不希望秋闲把精力全放在她身上。

　　“妈看会电视剧就睡了，你也早点睡。”

　　秋闲道：“好的，晚安。”

　　秋闲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自己书桌上那一沓沓的资料和草稿，干笑了几声。

　　…………

　　第二天秋闲是被该死的生物钟叫醒的。

　　“您昨晚是两点二十四分睡的，现在是六点四十分，严重睡眠不足，会导致您身体……”

　　“不用。”秋闲拒绝从床上直起身子，揉了揉头发，道，“准备早餐。”

　　人工智能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否和以往一样。”

　　“是的。”

　　“抱歉，智能储存柜里的咖啡豆不够一杯法式咖啡的量。”

　　秋闲抿了抿嘴，道：“那就换纯牛奶。”

　　“好的，已为您准备早餐，用时10分钟，待您洗漱完之后就可以享用了。”

　　人工智能并不似人类那般有血有肉，但它的确实是比人类还要关心它的主人，毕竟这是它的任务。

　　“主人，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爱心早点～”

　　人工智能是守时的，当秋闲洗漱完毕之后，便听到人工智能的声音，准确来说是智能厨娘甜美可人的声音。

　　“好好说话。”

　　“好的，主人。”智能厨娘立马换了一副嗓音，冰冷的男声与之前甜美的萝莉音截然不同，十分符合这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公寓。

　　“检测到您心情值较低，体重减轻为……”

　　“我知道了，你不用反复强调这件事。”秋闲的确心情不是很好，“等下我要出门，六点半准备晚餐。”

　　“是的，主人。”

　　“检测到近日来会连续降雨，请您出门带好伞或人工智能防雨屏障。”人工智能道，“今日天气为阴转雨，温度16℃，空气污染指数为……”

　　……

　　秋闲驾车来到郊区的一所富人区，他的母亲居住在这里。

　　是一独栋别墅，十分气派，但没有市区那些房子现代科技化，如果要安装那些大型的智能系统，估计得把这栋房子重新装修一般，但母亲以这是父亲亲手设计的房子，留点念想为由拒绝了。

　　秋闲把车开进车库，沿着庭院上的鹅卵石小路走去，两旁娇艳的红玫瑰是母亲侍弄的，母亲极爱玫瑰，小时候秋闲不小心踩死了一株，母亲便生气了许久。

　　秋闲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位妇人在等他，那妇人是这栋别墅的保姆，秋闲笑了笑，道：“时阿姨。”

　　“夫人叫我来等你，刚刚叫，你就来了。”时阿姨笑得很温和，毕竟她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了，对秋闲很有感情，“快进去吧，我去给花浇点水。”

　　秋闲点头道：“好的。”

　　一进门，便听到母亲的笑声和另两位位女人的声音。

　　母亲看到秋闲，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道：“儿子，快过来，婉婷和婉约听说你要回来，一大早就来找我这个老婆子了。”

　　李婉婷和李婉约的声音十分好听，犹如在恬静的夜晚啼叫的夜莺。

　　李婉婷道：“秋哥哥，你好，我等你很久了。”

　　秋闲颔了颔首，坐到母亲旁边，道：“妈，我差人给你送的茶怎么样。”

　　母亲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道：“泡着，我挺喜欢的，下次多寄点。”

　　李婉婷见秋闲并没有理会她，主动搭话道：“秋哥哥，你难得来看妈……”

　　秋闲听到这声“妈”，不悦道：“注意言辞。”

　　“哦哦哦，抱歉抱歉。”李婉婷十分尴尬，交叠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捏着，道，“我这不是一时嘴岔了嘛。”

　　“秋闲并未娶你，你便这样叫，尴尬的可不止是你。”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品茶的李婉约说话了，声音不如自家妹妹那般活泼甜美，十分平静温柔。

　　母亲笑了几声，打破现在尴尬的气氛，道：“婉婷也不是故意的嘛。”

　　李婉婷受到了冷眼，委屈道：“姐……我这也是……你订婚了，自然体会不到位现在的感受……”

　　李婉婷越想越委屈，从沙发上站起来，跑了出去。

　　这种事秋闲遇多了，几乎每次回来都会见到一两位漂亮的小夜莺，但这次的李婉约是他的熟人。

　　他十分欣赏李婉约，不仅仅她是一位在科学界十分有成就的女性，还是他的一位姐姐。

　　“算了算了，不聊这种。”母亲道，“你好像没放假吧，妈好得很，用不着你周周来看我，你忙你的。”

　　这句话是母亲的真心话，的确，母亲几乎天天都会去参加茶会或者在家和朋友谈心，也不知道今天为了秋闲推了哪位夫人的邀约。

　　大约坐了几个小时，秋闲便打算走了。

　　母亲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知道他要去墓园，笑着点了点头，“折两支玫瑰去吧，一支给他，这是我的祝福。”

　　李婉约正好也想去看看秋闲的父亲，也跟着去了。

　　…………

　　父亲的墓园离富人区并不远，秋闲把一支玫瑰放在车里，便下车去了。

　　“我还记得你好像有一位很是要好的朋友来着。”李婉约道，“不过来这里就没有联系了，四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吗？”

　　秋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婉约很是温柔地笑了一声，道：“你瞒得住阿姨，瞒不住我，你心情不好，是想到他了吗。”

　　“……”秋闲道，“昨天见到了，在研究大楼。”

　　李婉约深知这绝对不是秋闲的作风，“就这样？”

　　“请他吃了顿饭。”

　　“怂。”李婉约不觉脱口而出。

　　秋闲后知后觉道：“嗯……？”

　　“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李婉约用手指抠了抠鬓角，道，“所以你觉得你们之间应该是什么关系？”

　　“……”秋闲愣住了，李婉约这个问题问得好，他沉默了一阵，踩着湿湿的水泥台阶，坑坑洼洼的积水溅起小小的水花，“朋友。”

　　李婉约摇了摇头，道：“你在爱情面前，太不成熟了。”

　　“你不知道如何定位，你把对他的感情当做愧疚。”李婉约一针见血，道：“你不知道怎么去还这份愧疚之情，因为你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你想还，你想方设法的还，你把他受过的伤全部归到自己身上，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一身淤泥地把你拒之于千里之外。”

　　李婉约看了他一眼，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你的事，你自己解决，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不然你会输得很惨。”

　　“最近老郭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秋闲把话题扯到另一边。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免谈。”李婉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严肃，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

　　不过几句的时间，二人走到了秋闲父亲的墓碑前，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秋闲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张贯彻着秋闲整个童年噩梦的脸。

　　秋闲刚出生时，母亲只是父亲的情妇之一，或者说母亲是被迫成为父亲的情妇，后来为了家族，不得不作为筹码嫁给父亲，原本对未来满怀憧憬的少女变成一只乖巧的金丝雀。

　　当秋闲完成学业的时候，父亲才想起他这个儿子。

　　李婉约与秋闲在墓碑前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你恨他吗？”

　　“轰隆轰隆——”

　　天雷作响，下起了雨。

　　未等李婉约打开屏障，头顶就被一片黑覆盖，是秋闲常带在身边的旧伞，伞从头到尾都是黑的，并没有什么特点。

　　秋闲不经常使用那些一按按钮，头上就会出现一层屏障避雨的高科技产品。

　　“恨，他已经逝去了。”秋闲道：“不恨，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我也不能释怀。”

　　秋闲慢慢蹲下，把那朵娇艳的玫瑰放在他的墓碑前，艳红的花瓣上还沾着些许雨滴。

　　“走吧。”

　　李婉约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一抹黑影逐渐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大约是刚刚来到这不久，也没带什么防雨工具，把一束白色的花轻轻放在墓碑前，便如一座雕像，立在雨中，身边的黑色行李箱也乖乖地陪着他的主人。

　　听到了脚步声，往二人那边看去。

　　秋闲恰好也停下了脚步，在看清那人时，愣了一会，那人也愣住了。

　　那人的头发已经湿透，黑色的眼睛与秋闲十分摄人心魄的宝蓝色眼睛相对，但并没有黯然失色。

　　那黑色的瞳孔如裹满尘土的黑曜石，依然有着他纯粹的光芒。

　　叶余另一边眉间一挑，看到李婉约无名指上的钻戒，顺口祝福道：“早生贵子。”

　　秋闲：“？？？”

　　李婉约笑了，立马辩解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叶余咋舌心道：难不成是不想要孩子。

　　立马改口道：“抱歉，我误会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秋闲道：“我和她没有……”

　　“没有结婚啊，刚刚订婚吗？”叶余道：“百年好合，婚礼什么时候。”

　　秋闲一脸黑线，无奈道：“我恋爱都没有谈过，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的清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耳边传来李婉约魔性的笑声，也难为李婉约平日里维持着的大家闺秀的角色，没那么爽快地笑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解释道：“不是哈哈哈哈，这是我哈哈哈，我和我爱人的婚戒，秋闲是我弟弟哈哈哈哈，你怎么能那么可爱哈哈哈。”

　　说罢，丢下了一句“你们好好聊”打开屏障，往反方向走了去。

　　秋闲上前一步，正想给叶余撑伞，但叶余却往后退去。

　　他往前一步，叶余就退一步，行李箱上面安装了人工智能系统，也跟着叶余退一步。

　　“乖，别闹。”秋闲伸手，拽住叶余的手腕，一用力，叶余一个趔趄，顺势跌入他怀里，但立马稳住脚跟，往后挪了小步。

　　叶余眉头皱成川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道：“你，有病。”

　　行李箱似乎也感到了主人的愤怒，小小的屏幕上面露出了气愤的表情。

　　秋闲道：“你还没有找到房子？”

　　叶余皱着眉，道：“找到了，放手，谢谢。”

　　“我来为我妈妈送一束花，等下就会回家，谢谢，关心。”

　　“来我家。”秋闲同样皱着眉，道：“你衣服湿成这样，再去挤一下地铁，你会生病。”

　　“不用了，我挤地铁也很开心。”叶余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出来的，毕竟被人用力抓着手腕往上举，并不好受，说罢，鼻尖一痒，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行李箱立马换了个十分着急的表情。

　　秋闲也懒得和这个固执怪纠结了，拉着叶余往停车场走去。

　　…………

　　叶余不情不愿地被拉到了秋闲的公寓。

　　一进门，就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十分杂乱，大致是“主人带了人回来，活的……”

　　眼前突然出现个圆圆的神秘物种，是由电子设备投射出来的虚拟球体，球体转了一个圈，变成一个身穿燕尾服的小男孩，小男孩睁大着眼打量着叶余。

　　叶余突然感觉身体一凉，似乎被什么光线扫描了一会。

　　“身高183，体重119，腰围60……”人工智能扫描完身体，转向脸部：“完美的下颔线，精致的面孔，楚楚动人的眼睛，柔软的发丝。”

　　“amazing！”

　　未等叶余开口，在一旁憋笑的秋闲把叶余往家里推，道：“客房在前面，浴室左拐，去吧。”

　　待叶余冷着脸走进去了之后，秋闲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他是客人，还有，正经一点。”

　　人工智能点了点头，消失在空中。

　　冰冷的嗓音再次出现在公寓中，“请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