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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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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最后一个运动会项目,沈风柯身上出了点薄汗,用手鞠起几捧冷水泼了脸后,眼睫毛、唇珠和下颌上都挂着水滴。
曲译把肩上的白毛巾递过去,“擦擦吧,风吹了容易着凉。”
沈风柯摆摆手,“蒸发吸热,这样凉快。”
于是曲译只好无奈地一耸肩,转了个身,把毛巾塞到了陈有吟手上。
陈有吟平日里可是刚出了一身汗就敢站在空调冷风下图凉快的性子,素来不爱惜生命惯了,她觉得沈风柯这样的做法完全没错、甚至很有科学道理,但曲译二话不说都把毛巾怼自己手里了,她也只能转而递到沈风柯面前,“还是擦干吧。”她眨了眨眼,复读了曲译的措辞,“风吹了容易着凉。”
“嗯。”大变色龙沈风柯听着很是受用,把脸凑了过去。
陈有吟踮起脚,抡长了臂膀,五指抻开毛巾,糊面似的在沈风柯脸上抹了几把。
沈风柯被她拧的简直要五官错位,却也只能龇牙咧嘴地硬生生受着。
曲译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暗暗腹诽:“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风柯:“请你吃饭吧。”
陈有吟:“吃什么?”
沈风柯:“你不是喜欢吃螺蛳粉吗?去四餐吃吧。”
陈有吟:“好啊!”
曲译:“……恕不奉陪了!”
整个四食堂三楼专售螺蛳粉,全天候弥漫着一股酸笋的味道,好多无辜群众经过时都得掩鼻奔逃。但这种令人窒息的臭气,对于陈有吟这种小众吃货来说,那简直是香气四溢啊。
她美滋滋地吸溜了一大口粉,酸辣爽口,美味得好像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你不嫌弃这味道,真是太难得了。”她一吃热的东西,鼻子就不通气,只能吃两口,停下来抽几张纸巾擤鼻涕,“我好多姐妹,都特别受不了这个,就算绝交也不肯陪我来吃一次。”
沈风柯笑了笑,“那你以后想吃了,都可以喊我。”
陈有吟正忙着吃,闻言一怔,抬起头来,拿小鹿似的眼睛望着他:“那感情好啊!”
沈风柯被她盯得心里痒嗖嗖的,特想扑上去亲一口,赶紧埋头唆面,才算硬生生把这该死的欲/望给咽了下去。
陈有吟今天胃口奇好,几下就把一整碗面一扫而净,她瞧见沈风柯还在那一根一根挑菜似的夹起来吃,忍不住吐槽:“你吃东西怎么和古代闺阁小姐一样啊,这么讲究吃起来多不爽啊。”
沈风柯撇了撇嘴,嫌弃地搁下筷子,“刚运动完,天气又热,没什么胃口。”
他俩出了食堂,彼此身上还是余味不散。
陈有吟抬起衣摆嗅了嗅,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鼻子:“回去该被吐槽了。”
沈风柯也凑过去,鼻尖堪堪触到她脖子一侧,狗鼻子似的蹭了蹭。
陈有吟赶紧推开他,“你干嘛!大庭广众的!”
沈风柯一脸无辜,“闻闻有没有螺丝粉的味道啊。”
陈有吟心里越发觉得这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吃面的时候矜持得像个大家闺秀,这会儿人来人往的怎么就这么没羞没躁呢!
沈风柯瞧着她眉间又拧了起来,皱巴巴的像个小哈巴狗,忍不住笑了,“有没有人说过,你皱眉的时候,特别像……”
“像八哥犬是吧?”陈有吟气鼓鼓地推搡了他一下,“这位大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就说过了!怎么还总提呢?我寻思着像八哥犬也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吧?我在你心里是有多面目狰狞丑陋不堪啊??”
沈风柯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咯咯咯乐个不停。
陈有吟瞧见他那个样子,气得七窍生烟,干脆撇下他,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沈风柯过了好久才追上来,苍白地解释道:“哈巴狗多可爱多萌啊,我就喜欢哈巴狗,你不许歧视它。”
陈有吟胸口郁结得简直要爆炸,嘟着嘴不出声,别过头去不理他,自顾自快步走着。
沈风柯也终于不找骂了,安安静静地追随着她。
等快到宿舍门口,陈有吟才反应过来,问:“你跟着我回女生宿舍干嘛?你又不住这。”
沈风柯被路边暖熏的灯光沐着,照得他整个人都比往日里柔和了许多。但当他抬起脸来,骨子里的傲慢和不羁便又破出了温和的假象,露出了芽尖,就像荒原上疏离的草木,有一种深邃而直白的冷漠。
这种浓郁的冷漠只有在他的目光触及陈有吟时,才会稍稍淡上几分。
他的声音难得地温柔:“送你。”
陈有吟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颤,好像有一只厚实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收紧,让她有一种被包裹的悸动。
她看着简直像是从少女漫中走出来的沈风柯,在如此暧昧萌动的良辰下,问了一句非常煞风景的话:“难道其实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春梦,你只是我过于饥渴而编出来的幻境吗?”
沈风柯脸上有了裂缝,嘴角抽搐了两下,“……不是。”他看着一脸迷茫的陈有吟,笑了,“是真的。”
陈有吟脸上热得发烫,好像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丢下一句“那就送到这儿吧!”,转身溜了。
陈有吟等电梯的时候,脑海中不断回溯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桩桩件件,都像是放电影似的,在她眼前飞快掠过。她又想起了沈风柯那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皱眉的时候,像八哥犬”。她沉下心来,在过往岁月中仔细勘察搜索,终于隐隐约约记起来了,当她和还和林栖在一块儿的时候,似乎听林栖说过一句“我一哥们儿看了你照片,说你皱眉的时候特别像哈巴狗”。当时她气急了,迁怒于他,一整天都紧抿着嘴不同他讲话。
自从陈有吟和林栖不欢而散后,她就把有关这个人的一切记忆统统从脑袋里剔除干净,像挑鱼刺似的,一根都不能剩,否则稍有触及,就是一场锥心刺骨梗脖子的疼痛。当时她一门心思栽进了学习里,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最后考上了名校。现在她终于是一名大学生了,再没有紧迫的事情堵在心门,于是那些旧日的回忆便像烧不死的野草,慢慢回潮。
过了这么多年,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都能被洗刷淡了,再难过的事、再恨的人,隔着悠悠岁月,都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陈有吟此刻再想起林栖这个人,已经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偶尔甚至会有一刹那的陌生,她对他的印象真的已经很浅了,浅到都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是否真的有和这个人有过那些复杂的纠葛。
她出电梯的时候,迎面碰到了刚接完一壶水回寝室的蒋梦夕。
对方觑了她一眼,也不打招呼,低垂着眉眼,敞开了门。
陈有吟是个特别怕尴尬的人,她宁愿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大打出手,都忍受不了这种僵滞的气氛。
她带上门,没回自己位置,走到了蒋梦夕床铺旁,“我今天去看沈风柯比赛了。”
蒋梦夕似乎是没料到她这么坦荡地踢了个直球给她,身形一晃,有些愣住了,半晌才不咸不淡地道:“哦。”
陈有吟:“我之前没有骗你。但我现在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一点喜欢他。”
蒋梦夕沉默了一会,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抿了一小口,“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帅,你就喜欢,还是因为你和他玩过亲密的游戏,又或者是,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生出的胜负欲?”
陈有吟说:“我没有办法像写证明题一样,一二三四精准地罗列出所有我喜欢他的理由。但……梦夕,请你相信我,我绝不是因为你,想和你争。”
蒋梦夕笑了一声,突然走到陈有吟身边,亲昵地握住了她的肩,让她坐在自己床上,“别这么严肃嘛!我和你开玩笑呢。其实我也只是觉得人家长得帅,正巧你认识他,想多交个帅哥朋友罢了,要说有多喜欢,那也谈不上。既然有吟你喜欢,我让给你也无所谓呀。”
陈有吟松了口气,绷直的肩膀一下子塌了,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梦夕你真好。”
蒋梦夕又恢复了往常乖巧的模样,羞赧地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又喝了口水,不经意地问,“那你们今天有什么进展嘛?我是说,你去看电院运动会之后呢,你们……”
陈有吟托着脸回忆:“其实他昨天那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是发错了人,我去之后还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也是赶巧了,正好他们班班长说有个项目,猴子捞月,缺个女生,我就顶替着上了,还拿了第二名。他为了感激我,就请我去四餐吃了螺蛳粉。哇,那个粉真的很好吃很好吃,一点也不臭,我一定要安利给你,它的粉质是那种滑滑的,汤底也是酸酸辣辣,特别开胃……”
蒋梦夕赶紧把她跑偏了的话题拽回来:“那他有对你表白吗?”
陈有吟怔忪了片刻,眸中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叹着气摇摇头,“没有。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有时候好像感觉这个男生确实是喜欢我,但是每次我真的问了,他却不说了,从没给个确信过。”她掏出手机放了首王力宏的《落叶归根》,翻到歌词页递给蒋梦夕看,“你看看,简直和这歌里头写得一模一样,当我开口你却沉默只剩一场梦。真的,梦夕,我都怀疑这是一场梦了,要不然你掐我一下,看看会不会痛啊。”
蒋梦夕被她逗乐了,“我和你发誓,我不是你虚构出来的,我是真人。”她眉间突然浮现出一层愁怨,吞吞吐吐地说,“不过,有吟啊,我有一种不好的猜测,但有点不好意思说……”
陈有吟:“你知道我强迫症的!你吐了半句,接下去不说完我会难受死的。”
蒋梦夕只好道:“我自己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但我经常从微博里看到,有男生和很多个女生暧昧,但也不直说喜欢她,就是为了让女生迷恋自己,陷进去了,然后他再一脚把她们踹开。就是……养鱼,你有没有想过,沈风柯可能不止这样对你,也许,你只是他鱼塘里的一条鱼?”
陈有吟没心没肺地笑了,“这个呀,那我不担心。”
陈有吟心道,我的初恋前任,那可是上天入地一等一的渣男,一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深情得好像能为了你跳崖,结果转头就能跟别的女人上床。我都能从他带给我的伤害中复活过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陈有吟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我相信,沈风柯不是这样的人。”陈有吟歪了歪头,“就算真是,我也认了。”
刀山火海都走过一遭了,都有经验了,还怕第二遭吗?要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束缚的只有自己。
她在心里想:姓沈的,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把当年林栖欠我的,一并还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