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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黑风高床笫欢愉时 ...

  •   待走远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宴之,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而瑶姑姑还在前面领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露馅,只是时不时地向他投去一个可怜的目光。结果他竟如铜墙铁壁,一概不理,只是专心走他的路。
      哼,好你个方宴之,不理拉倒,还跟我摆起谱了。我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旁,也不再看他。见我动了气,方宴之面色才稍微缓和,偷偷地笑了下。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瑶姑姑终于把我们领到了住所。但是这边却又看起来不像寻常门客的住所,曲径通幽,豁然开朗。我想着这怕不是离侯爷最近的客房,这侯爷晚上该不回来爬墙脚吧。要是如此,那这任务倒快,只待他来,我就手起刀落。他人头落地之时,就是我收工回家之日。只可惜,他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我的故人。他要是活着,定也能像这位侯爷这般器宇轩昂,不同凡响。如果我的任务不是要他的命,我倒想护他一生周全,让我故人的那双眼睛,在他身上这样一辈子平安喜乐地继续下去...
      “方家大哥,这就是你的房间了,你先进去看看,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告诉我。姑娘的房间就在你旁边,侯爷特别照顾的,把你们二人安排在一起,怕是方姑娘不习惯,你长兄如父,有什么也好照应。”瑶姑姑又把我继续往前引,笑着对我说:“眠姑娘,这边请。这可是离王爷最近的房间了,别说是姑姑不心疼你。你可要自己好好把握机会啊,当然要是你飞上枝头,也不要忘记瑶姑姑对你的照顾啊。”
      我嫣然一笑:“这是自然,姑姑对眠儿的好,定当涌泉相报。”
      瑶姑姑听了我的保证,更是卖力起来,麻利地帮我收拾了床铺,又从外面叫进来两个丫鬟婆子,吩咐她们小心伺候,去烧水准备给我洗漱。我看着瑶姑姑,她倒会察言观色。她已经是王府伺候的老人了,还这般放得下身段给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黄毛丫头收拾床榻,倒也是个心思活络之人。可惜,她也未曾料到,我的目标不在于获得侯爷的喜爱,而是在于他们家侯爷的项上人头。到那时,这瑶姑姑纵是比干七巧玲珑心,也不免受牵连。哎,罢了,这般多愁善感对我来说也只是有害无益。
      我回过神来,只见瑶姑姑已经将房间打点妥当,甚至还从外面沏了壶热茶来,准备为我倒上。我抬手按住姑姑的手:“怎敢如此劳烦姑姑,瑶姑姑不用操心我这儿了,我跟哥哥一路来舟车劳顿,现在倒是有点累了,想要小憩片刻。”
      瑶姑姑道:“姑娘客气了,即使如此,那老身先退下了,姑娘有事便唤翠玉、翠衣这两个奴婢便可。”我将姑姑送至门口,又掏了一点碎银子,千说万劝地让瑶姑姑收下了。姑姑收了银子,喜笑颜开的出去了。
      我关上门回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又把藏于袖中的银针拿出,探入茶水中,三秒之后,银针颜色如初,无毒,我才放心饮下。这瑶姑姑定是不会害我,只是怕这府上消息灵通的妾姬,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善忌无脑的,使个性子毒倒了我。虽我是耐毒体质,也不免得装病一番,又得拖延回家的日子,还是小心为上。这茶倒是好茶,入口青涩微苦,后回甘百转,绕于喉头,使人周身清爽,似呼气都带着茶香。
      喝过茶,舒了口气。我站起身来,反手将方宴之给我的尺刃从背后抽出,刚想要放入袖中藏好带给方宴之。不过转念一想,这扭捏掩饰不更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吗,再加上这尺刃本就不似寻常兵器,远看更是不起眼得像块铁板。我便大大方方地把尺刃捧在手上,出门找方宴之去了。刚跨出门,就发现似有人在暗处注意着我。我只是勾唇笑了,只管做戏给他们看。走到方宴之门前,还是那一副小女儿的天真做派,嚷着:“哥哥快些给我开门,这铁板子重死了。”
      话音未落,方宴之推门出来,看见我拿着尺刃,一愣。但是随即又笑出声来,“笨丫头,还当宝一样捧着它到我这儿来干嘛,莫不是想要留着下次再用。”
      虽是揶揄我,但方宴之笑起来是真好看啊。特别是他平素不爱笑,而一笑起来就像个平常的世家公子,和蔼温柔,让人想要走进他的眸光里面去。不过身为专业人士,我更在意他这无缝衔接的演技,想着师父干脆将媚术传给他好了,让我来勤练武功保护方妹妹。
      这个念头一涌出来,让我不禁有点想发笑,嘴上却说,“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还装作气鼓鼓的样子瞪着方宴之,声音也是一贯的娇柔婉转。不过我自己听着却是有点恶心不适,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这娇俏可人是真不好装啊,也不知道方宴之受不受得了我这个样子,不过他要是当众拆我台,我就把他打成猪头,再拿去下酒!
      没想到方宴之并不出言反击,这会儿却眼神温柔地看着我,还伸出手自然地揉了揉我的头顶。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轻轻地揉乱了我额前的碎发,痒痒的,倒弄得我怪怪的不自然。
      “罢了,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可别吹坏了我的傻妹妹。”他倚靠在一旁的门框上,声音又带着温柔又动人的笑意,仿佛是醉在了阳光里头,浮浮沉沉的不太真切。
      “你才傻呢。”我嘟囔了一句,躲开他的手,绕过他身侧走进房间里去了。方宴之跟了上来,关了门。
      我看了他一眼,提手将尺刃扔在房中的楠木镂空雕花四方桌上,“我瞧着我的住所倒是离那个侯爷的房间很近,晚上要是他来,我就完成任务。事成之后,照旧学一声鸟叫,你听到之后便速速撤去,在城外等我。我换作府中侍女打扮,二刻钟之后就到。”我顿了顿,“要是我没来,你也不必等我,自己珍重。”
      方宴之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似笑非笑得看着我,“眠儿妹妹就这般狠心,直入主题吗?还以为你会舍不得那俊俏侯爷,会多待几天呢。 ”
      我被他看的冒火,知道他又是在暗讽我以色为饵,待到鱼到吃饵食,却将那饵食化作毒药,取人性命。心中憋火,嘴上自然变得不饶人起来,“你要嫌弃手段肮脏,你就自己做那正人君子,光天化日杀他便了事了。”方宴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冷哼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不过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嘲讽讥笑我,这么一打岔,一生气,我刚才话语中的伤感氛围反而倒是被一驱而空,心里也不如刚才那么难过了。这让我有点狐疑地看了眼方宴之,竟有点不懂他真意了。不知到底暗讽我是真,还是安慰我是真。又仔细地瞧了瞧他,他不笑的时候是一如既往的阴冷,但看从面色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我摇了摇头,不再想,只是抬脚迈步,准备回房去。可又觉得我进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么快出来,又不似我们面上那么血浓于水的兄妹情深了。
      我不情不愿,又从门口踱回来,坐到方宴之对面。方宴之看我又回来了,头也不抬,仿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早被他料到。他自顾自地吃着茶,突然冷不丁地来了句,“这次事成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俩生在谷中,养在师父门下,平时除了出任务,是很少出谷游玩的。而师父待我俩极好,允诺我们每次完成任务,便可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去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方宴之平时是极为霸道的人,连吃饭都要跟我抢鸡腿。但是每次任务完成之后,他却是大大方方地把选择权交给我,陪我去游山玩水,做尽我想做的事。他平时那么欺负我,突然出奇大度一下,我当然是不跟他虚伪客气。可是次次如此,久了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有次假模假样地先问了他想干什么,他竟然说,他长在谷中,从小跟我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其余想要做的事。我当时震惊,感觉自己俗不可耐,没想到世上竟还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仿佛这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动不了他的心。不过他既然如此回答,我也就罢了。反正我就是个俗人,我爱在醉仙楼点上一桌珍馐吃食再配上一瓶桑落酒,爱看玲珑坊的舞姬妖娆曼妙的身姿,丝竹靡靡绕耳,不理世事。也喜欢街头卖艺人的各种小把戏,逛街坊上的各种店铺小吃。常是方宴之走在我后面,手上提着我买的东西。而我在前头呢,手上多是拿着糖葫芦、杏仁酥之类的小吃食。等到不吃了,或是拿烦了,就往方宴之怀里一塞,接着就没头没脑地冲到别处去看热闹了。这个时候的方宴之,是出奇的好脾气,带着笑意,总是不急不恼地跟着我。
      不过这次被他一问,我倒不是想的这些玩意,我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对他说道:“不如去看看师兄吧。”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眸漆黑如玉。仿佛是知晓我心中所想,并没有多加犹豫,只是沉声道:“好。”许是清茶润喉,他的嗓音听起来像是精雕细琢过,带着诱人心魄的魔力。
      我伸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透过茶香,想着侯爷那双眼睛,仿佛看到师兄还在世时的温润的眉眼。想着从前的春天,草长莺飞,师兄在树下给我扎了秋千。我刚坐了上去,就引得方宴之恶作剧般地来推我。他练得武功霸道,推得又使劲,师兄怕我摔出去,就在站在那梨树下仔细地盯着我。那春色正好,阳光也是点点碎碎地洒在师兄的身上。我逆着光,太阳晃了眼睛,只看见师兄站在光里,周身都被镀了一层柔光,白梨花飘落在他身上,像是春日在他身上下了场雪。而那双如玉石的眼睛,带着笑意温暖关心地注视着我。他只要站在那儿,就有种坚定纯粹的力量,仿佛千军万马立于他身后,让我随之就安心下来。起初还被方宴之推得害怕,强装镇定,而现在只要看着师兄,看着他那双如玉似的眼眸也正在望向我,我就心里出奇的平静。可惜,白驹过隙,那年的梨花春光是再也见不到了。现在那棵树下,有的只是生人对他的一丝念想和他的衣冠冢罢了。我思绪缥缈,再次拿起茶盏,放到嘴边是,茶已经凉了。方宴之见状想给我再重倒一杯茶,我抬手阻止了他,一口将残茶饮下,起身说到:“我先回去为今晚做准备了。”
      方宴之对我点点头,这回眼神里还含了份暗暗晃晃的关切,他递给我一把鎏金匕首,并嘱咐道:“万事小心。”
      我轻轻笑了,方宴之到底是舍不得我死,“晓得了。”语毕,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一出到外边,我就立刻换了情绪,貌似开心快活地蹦跶着回去了。至我房门口,又对两旁的丫鬟说道:“麻烦姑娘帮我准备些热水来,我刚刚跟哥哥多说了会话,这会儿想要沐浴准备休息了。”
      两边的丫鬟很是听话乖觉,齐声回话道:“喏。”
      我点点头,径直走入房间去闻了案桌上的香炉,里面倒是上好的沉水香,王府果真是财大气粗。不过我也没那闲情赏味,兀自将头上簪的珠钗拿了下来,从底部打开,往瑞兽镶金香炉里面抖了点合欢香。这香是我特制调配的,只消一点便功效十足。不过这得事先放置一个时辰,效用缓缓而来,却后劲满满。烧尽之后,与普通香灰无异,并且不留余香,能染上香炉中原先所用之香,自然与其融为一体。哪怕是后人疑心,觉着古怪,细细查看香灰,也绝找不出半分破绽来。我将香炉放回原位,又到床上,在窗幔处藏了刚才方宴之递于我的匕首。各方准备完毕之后,我方才在床上盘腿坐下,运气凝神,将自身真气状态调至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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