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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平定州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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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非烟自刘府后墙跃入,直直撞入了自己所居的客房,她虽只是在此暂住,但刘正风对曲洋祖孙极是看重,因此房内一应女儿家的物事却也是不缺的。她在窗边铜镜上一照,只见额心三点血红历历在目,状似花瓣,竟是宛若富家女子喜贴的花钿一般。她想起半年前服下的三粒“三尸脑神丹”,心中一震,顿时觉得手脚一片冰凉。东方不败当日虽言明那“三尸脑神丹”三年之后方始发作,可如今看此情形竟赫然已是蛊毒入脑,时日无多!她虽两世为人,毕竟还是不能完全置生死与度外,一时之间竟是方寸大乱。心思转了几转,轻轻叹了口气,暗道:“唯今之计只有尽速回黑木崖向东方不败索要解药,如今他大势已定,想必不会为难与我,即便事不能成,总也是多活了这近十年。”思及此处,也便释然。随手将自己的一行物事拢在了一处,她自幼与曲洋漂泊江湖,也没有几样随身物事,拾缀起来也极是容易,片刻之后便打点提当。她素来坚忍自立,更不愿曲洋因她之事受东方不败所挟。索性只留书一封道要出外游历,便飘然离开。待到第二日曲洋方才发现此事,虽是有心想要阻止孙女出游,但天下之大,又从何处寻起?他知道曲非烟年纪虽幼,心智却是成熟无比,又身有武功,虽然气恼她不告而别,却也并不甚担心。
曲非烟沿官道出了湖南,又折向北方,雇船自大江横渡,只数日便行至了河北境内,一路上那“三尸脑神丹”虽发作了数次,虽是头疼欲裂,难以忍受,却也再无什么别的症状,她思及除死也别无大事,心中也便渐渐宽了。
一日傍晚之时,曲非烟终行至了平定州畔,此处景观极为雄奇,四周都是高耸的岩壁,一道丈余宽的小道蜿蜒夹杂在其间,要上黑木崖便唯有自中穿过一途。她方自漫步其间,却骤地看见前方有四道身影,将那本来便不甚宽的山道挡了个严实。当头的那名青年只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魁梧,剑眉朗目,容颜甚是俊逸,一翎蓝衫上却尽是灰尘。与他对峙的三人一个是身材矮小的男子,一个是满面虬髯的大汉,另一名却是须发花白的老者。三人都身着黑衣,腰间束着青带,作江湖人士打扮。曲非烟站得颇远,却只隐隐听那青年冷笑道:“李阂那阉货勾结鞑子,对军情隐瞒不报,我杀他又有何错?”那老者哼了一声,阴□□:“李阂身为东厂之人,即便真的有罪,也轮不到你这小小参将来执法!你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若你现在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保个全尸!”那青年沉默片刻,忽地面露惶然之色,颤声道:“若卑职当真束手就擒,大人可否在刘公公面前帮衬一二?”那老者哼了一声,面色微缓,方欲说话,那青年却骤地如豹子般窜起,右手长刀猝地弹出,漾出一片雪亮的刀光,直直指向了那三人中的矮小男子!
那矮小男子的武功在三人中本便是最弱,又未料那青年会出手偷袭,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长刀穿心而过!但他骁勇之极,心知今日已是无幸,竟是闷哼一声,生生挺身向前了半尺,伸手向那青年的颈中扼去。那青年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了那矮小男子的胯骨之上,将他硬生生地逼开了几步,但那刀刃被他胸骨卡住,一时间竟是无法抽回。那青年当机立断,松手弃刀,右肩一缩,却是正避开了那老者自旁刺来的一剑,那虬髯大汉正到此时方自反应过来,怒喝一声,一刀向那青年头顶劈下。那青年冷笑了一声,竟是对迎头劈下的利刃不闪不避,猝地欺身向前。那虬髯大汉微微一愕,却是不欲和那青年拼命,脱手将长剑掷出,脚下却是倏然后退。此刻那青年想要避开已是万万不及,但他身形敏捷之极,身躯猛地一旋,竟是勉力避开了前心要害,但那长剑余势未竭,却依然还是自他右胸直穿而过。那虬髯大汉大为得意,心中方自一松,却骤觉胸前一痛,那青年竟是连人带剑地欺入了他的怀中,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柄匕首,狠狠钉入了他的前心!那老者大惊失色,他性格油滑,此时见二位同僚惨死,虽然见那青年也自重伤,又身无武器,却还是唯恐他情急拼命,转身远远避了开去。忽地那青年“啊”的惨呼一声,竟是仰天摔倒,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那老者回首望来,顿时大喜过望,转身奔了回来,向那青年的鼻端探去,却忽觉胸前一痛,竟是被一枚锐利的发簪深深刺了进去!那老者惨呼一声,反手一掌拍了出去,他要害受伤,击出此掌后已是再难支持,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颓然倒了下去。
那青年被他掌力推出数丈,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重重喘息了几声,伏在地下再不动弹,胸口鲜血汩汩流出,将地面染的一片通红。那三人的武功其实均不在他之下,若非他智计卓绝,又浑不畏死,绝难以一人之力抵敌。他虽连杀三人,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虽未身亡,却也是受伤极重。此刻他既已昏晕,胸前伤口又尚未止血,恐怕只过得一盏茶时分便会失血过多,再不能救。曲非烟隐在一旁将四人相斗情形看了个清楚,她虽是坚韧果决,对敌手毫不容情,却也并没有狠辣到对重伤之人袖手不顾的地步,外加又对这青年的智谋勇略都极为佩服,因此只略一犹豫,便走上了前来,随手拂了那青年身上的几处穴道,那“兰花拂穴手”着实是非同小可,虽未曾上药包扎,伤口鲜血竟是渐渐止了。那青年极是坚忍,虽然失血颇多,却也只昏厥了片刻便即醒转,他看见曲非烟立在一旁,又感觉身上穴道被点,面色竟是丝毫不变,勉力探手握住了掉在一旁的匕首,冷声道:“你是何人?”曲非烟瞥了他一眼,却不发一言,径自走向了那三名黑衣人的尸首,伸手在他们腰间摸了片刻,取出了几只长方形的铜牌来,还未仔细查看,那青年已哼了一声,道:“你毋须再看了,这三人是东厂的走狗!你家的长辈在何处?若想讨好阉党便直接将我交到官府便是!”他武功虽不甚高,眼力却还是有的。只觉得自己身上点穴止血的手法极为精妙,万万不可能出于曲非烟这小小孩童之手,定是有高人在侧窥视帮衬。
曲非烟微微皱起了眉,道:“没有什么长辈,我也没有这般功夫将你送到官府。”那青年听她此言,不禁大是讶然,目中却仍有戒备之色。他心知那点穴之术支持不了太久,当下撕下衣襟勉强将伤口裹了,才撑刀巍巍立起,沉声道:“若姑娘的长辈当真不擒拿在下,在下便要离开了。”他心知方才若不是曲非烟出手相助,恐怕他早已流血致死,又隐约觉得曲非烟对他并无恶意,说话也不由客气了几分。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姑娘之恩,在下杨廷廉谨记心中。”
曲非烟嗯了一声,也不以为意,她此刻身中奇毒、朝不保夕,相救这杨廷廉也是随性所至,却是没有丝毫挟恩望报的心思。方转身行出数步,却听见身后“咚”地一声,转首望去,见杨廷廉已是跌倒在地,不省人事。曲非烟怔了一怔,不禁大是头痛。此处临近荒郊,多有野兽。杨廷廉此时没有丝毫自保之力,若将他置于此处一夜定然是无幸,但若想要将他妥善安置却也是不成。莫论以她小小的身形无法搬动这七尺大汉,这杨廷廉既然敢与东厂番子为敌,身份恐怕大有问题,却是万万不能进入城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