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明朝》梅话三弄

4、进宫

　　这几日，纪珍儿和张敏在俘虏营里治病救人，好不忙碌。方若雨受过纪珍儿的帮助，加之年龄不相上下，一来二去，二人便成了朋友。于是，她也热心从旁帮忙，忙里忙外。

　　与此同时，韩雍以大藤峡为据点督军，分兵五路，自荔浦县、修仁县两翼包抄，与侯大狗叛军主力决一死战。一时间，战鼓震天，战火熊熊，惊天动地。

　　随着战况越来越激烈，不断有伤兵伤员退下阵来，一时间，营地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张敏和纪珍儿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张敏的家人还生死未卜呢！不过，担心归担心，当下，他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正当纪珍儿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见俘虏营边上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她向外窥视，声音是一个受伤的士兵发出来的。他浑身焦黑，虽说没有外伤，但面部表情异常狰狞痛苦。眼下，军医大都随大军在前线浴血奋战，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的伤兵。

　　听着那个士兵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昏死过去，想来是火攻时候，吸入过多的浓烟，窒息昏厥。

　　纪珍儿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拔腿就想往外冲，才到俘虏营门口，就给守卫冷冷拦下来：“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守卫大哥，外边那位大哥受了重伤，再不医治，性命恐怕不保。”纪珍儿急急说道。

　　“大胆，谁知你是不是叛军派来的奸细，想趁乱逃跑。”守卫死死盯着纪珍儿。

　　“守卫大哥……”还没等纪珍儿说完，闻讯赶来的张敏已连忙把她拉到一边，道:“表妹，你这是做什么莫要惹祸上身。”

　　“对啊，珍姐姐，我们被关押在此，稍不留心就会丢了性命。”方若雨也在一旁劝着。

　　“可是，外边那个士兵会死的。”纪珍儿痛心说道。

　　“珍妹妹，人各有命……”张敏紧蹙眉头，生怕无力保护好纪珍儿。纪珍儿怏怏跟着他们回去，却一步三回头。当她脑海闪现那个士兵濒死的脸庞，便又不顾一切冲到俘虏营口，哀求道:“守卫大哥，那个士兵大哥是与你们一起奋战杀敌的兄弟，你们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吗？求求你们，让我去看看他。如若，我真是奸细，你们再杀我也不迟。”

　　守卫盯着面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觉得一阵风似乎都能把她吹跑。最终，同意她的请求，把门打开了，“救不活人，你就陪他一起上路吧。”

　　张敏没想到一向文静娇弱的表妹，居然这么有主意，更为自己没能及时拉住纪珍儿懊恼不已，却也于事无补。只得紧紧跟着表妹，希望她能够救活伤兵。

　　纪珍儿一到伤兵边上，立马伏下身子。几乎感受不到心跳，又伸手摸了一下脉搏，脉搏全无。立马把双手放在伤兵前胸心脏处，按压敲击，做起心肺复苏。一旁的张敏看呆了，完全不知道表妹在干些什么。再一看，纪珍儿把身子伏得更低了，一张殷桃小嘴，马上就要贴到伤兵的嘴上。吓得一把拉开纪珍儿，厉声道：“珍妹妹，你要干嘛？你疯了不成？”

　　“人工呼吸啊。”话一出口，纪珍儿就发现不对劲了，周围一群男人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她这才想起，自己已不在现代，而是在理学兴盛的明代，脸腾地红了。

　　“表哥，要救此人，需将此人嘴掰开，然后将活人的气息吐到他嘴中，为他输气……”纪珍儿低着头，想把如何进行人口呼吸说清楚。

　　“珍妹妹，我从未见过这么荒唐、古怪的救人方式。”张敏沉着脸，想到刚才纪珍儿要做的事，后怕不已。“表哥，他是吸入过多的烟气，导致闭气。这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法子，一定有用的，你相信我啊。”纪珍儿继续劝说张敏。

　　张敏想到要和一个大男人口唇相对，就感到一股恶心涌上来，但当他一抬头，瞧见俘虏营看守虎视眈眈的眼神，只得一咬牙，眼睛一闭，为那个伤兵做起了人工呼吸。

　　片刻后，只听见那个伤兵“呃”一声，一口气上来了，居然“死而复生”了。纪珍儿看人抢救回来，连忙大喊：“有水吗？给他点水。”张敏松了口气，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

　　边上的伤兵见到纪珍儿居然有“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纷纷央求道：“姑娘，帮我看看”，“姑娘，帮我看看”…… 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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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我军大获全胜！生擒侯大狗等七百八十余人，枭首叛军三千二百余人。”一时间，全军上下欢呼雀跃，震动山谷。

　　韩雍朝着京城方向，就地重重跪下，大声说道：“陛下，臣等不辱使命，八年叛乱，而今，终平定。”在场士兵也跟着韩雍下跪，场面感天动地。

　　“韩大人，我军一路俘获了数千当地土民，当如何处置？”报信的士兵请示韩雍。韩雍漫不经心答道：“这还不简单，交给当地官衙审问，如与叛军有所勾结，立斩。如是当地百姓，放归乡里，严加管束便可。”

　　“遵命。”士兵正欲退下。

　　韩雍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里面挑一些模样周正的年轻男女，我要带回京去。”说到年轻男女，他眼前浮现出纪珍儿那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接着问道：“修仁县县衙，现今情况如何？”

　　“修仁县战况最为惨烈。我军未抵达前，侯大狗以修仁县为据点，控制了县衙。县令带领属下一力反抗，无奈寡不敌众。侯狗贼为扬威示众，居然把整个县衙的官员、衙役全抓起来，连同家人、族人，全部活活烧死，实在太惨了。”士兵如实禀告。

　　“全都死了，那便死无对证了？”韩雍自语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此时，站在韩雍身后的亲兵，听明白了韩雍的意思，悄声说道：“那对从悬崖下救回的男女，正在营中，帮忙医治伤兵。”

　　“哦，想不到他们还有此等能耐。加上他们两个，让我带回宫中吧。”韩雍不动声色说道。而此时，为救治伤兵，忙得不亦乐乎的张敏和纪珍儿不会想到，他俩的命运又一次峰回路转了。

　　纪珍儿从未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用一双脚，从广西走到帝都，走到脚底起水泡，走了整整三个月不止。心中不免感慨：有飞机、高铁和轮船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这一路，山高路远，无比艰难。途中，有些俘虏病死了，有些累死了，有些摔死了…… 死了便死了，左不过是多了副荒野白骨，又有谁会在乎俘虏的死活呢？

　　当张敏得知，自己、纪珍儿和方若雨三人被选中入京时，隐约觉得在修仁县的家人可能出事了。医治伤员之时，也有从修仁战场退下的。据说，当时火攻修仁县，县城成了一片火海，半数尽毁。张敏很想找韩雍问个明白，但一军统帅岂是他一个阶下囚说见就见。再有，韩雍大获全胜，平乱有功，早早就率领先头部队班师回朝，想见也见不着。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有与表妹纪珍儿分离。

　　“若雨，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了，离家乡也越来越远了，你想家人吗？”纪珍儿低声问道。方若雨轻轻摇了摇头，鼻子一酸，眼底泪水微盈，“家中父母早已不在，哥哥与嫂嫂不喜欢我。”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瘦小、单薄的小姑娘，纪珍儿攥起她那有些冰凉的小手，道：“雨妹妹，莫要难过，我也是举目无亲，漂蓬断梗之人，最亲近的人就只有表哥。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互相扶持。”

　　“嗯，珍姐姐。”方若雨甜甜笑了，反手握紧纪珍儿的手，感受到那指尖透过来的一丝温度。

　　当那座巍峨雄伟、琉璃红墙的皇城宫殿矗立在纪珍儿面前，气魄压人而下，她不禁呼出声，“总算走到了。”数月的艰辛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但好歹算是走上穿越女主的康庄大道了，不是吗？想当年，某部异常火爆的穿越剧《XX惊心》，大龄女青年若曦横扫“数字军团”，和那些个七七八八，三三四四的阿哥们，卿卿我我，谈情说爱，那个得瑟啊。想到这事，纪珍儿眉角爬上一丝久违的笑意。

　　现代的梅真曾去过帝都故宫旅游观光，现如今，却能和帝国高高在上的一群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想想就有点兴奋。

　　本朝皇帝是谁呢？自己读的护理专业，读书时也不上心，历史知识真心懂得不多。不过，好歹是看过《XX明妃传》嘛，本朝皇帝不就是那个“肉包子”皇帝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朱祁镇同志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御驾亲征，被瓦剌生擒，当了一年囚徒，又给弟弟景泰帝朱祁钰关在南苑七年。临了，居然还能逆袭复位，让自己儿子当上皇帝，真是万万没想到。

　　纪珍儿光顾着自个胡思乱想，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连表哥张敏走过来，也没注意。“珍妹妹，你想什么，想那么出神呢？”

　　“没什么，我就在想皇上朱见……”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张敏死死捂上了，惶急道：“珍妹妹，这可是天子脚下，直呼天子名讳，是要被砍头的。”

　　纪珍儿这才回过神，点点头，示意张敏放开手，“憋死我了，表哥，你手劲真大。”张敏一看纪珍儿的嘴角都有些红了，心疼道：“珍妹妹，是表哥不好，弄疼你了。”

　　顿了顿，就把一双手放在她柔弱的肩膀上，眼底尽是温柔，“珍妹妹，后头的话，你可听好了。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番你我从这承天门踏过去，就不知今后的命数如何了。许能留在宫里当差，许发派到亲王王府当差。表哥虽说没本事，但此生都会竭尽所能保妹妹周全，不负纪伯父临终所托。只要安定下来，我便会来寻你。再有……差事当得好，时机合适，我们便一同回乡。”说罢，连忙松开手，唯恐纪珍儿不喜。

　　“嗯，妹妹省得了。”纪珍儿低眉顺眼道。表哥张敏的心思她懂，只是没有说破罢了。父亲临终前，让她投靠张敏一家，也有撮合的意思。梅真自是不可能喜欢张敏，但纪珍儿却有这个心思。张敏几次三番舍命相救，说不感动是假的。如若，到时真没遇见喜欢的人，跟着张敏，此生也算有个依靠。

　　张敏说罢，又转对方若雨，叮嘱道：“方姑娘，既然你与我表妹结成姐妹，也便是我的妹妹。从今以后，你们姐妹相互照应。珍妹妹性子易急躁，你却是个稳妥的。遇见难事，多帮衬着点，再大的事，还有我这个哥哥顶着。”

　　“哥，妹妹省得了。”方若雨想到，自打父母去后，都没人这么关心过她。这一声“哥”叫得真情实意，心头一酸，眼圈都红了。

　　“吵什么吵，不想活命了吗？”看守见他们三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不耐烦喝道，“所有人听着，男子从左手角门进入，女子从右手角门进入，不得喧哗吵闹。”百来名俘虏鱼贯而行，走到左右角门，才看清左边站着一个太监，右边站着一个宫女。看守一见两人，脸上立马一改笑脸，讨好道：“覃公公、钟姑姑，劳动二位来接应这些下人。”

　　覃公公微不觉察颔首，淡淡道：“一路辛苦了，此番平乱大捷，龙心大悦，举国上下普天同庆，诸位也是功不可没。”

　　“公公言重了，圣上福泽四海，助我大军所向披靡，方能取胜。”王公公点点头，“那是自然，咱家这就把人带走了。”张敏向纪珍儿方向望了一眼，便离开了。

　　至于那位钟姑姑，则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上前行礼，对看守道：“有劳，奴婢这就把人带走了。”在钟姑姑的带领下，纪珍儿和方若雨终于一脚跨进了紫禁城，帝国最尊贵之地，千百年来的政治中心。

　　方才跨入红墙，钟姑姑冷冷的训话就飘过来，“你们初来咋到，不懂规矩。进了宫便是奴婢，要尽心伺候各宫贵人。宫里不比外头，谨言慎行，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贵人责罚都是小事，仗毙打死也是常事。进宫后，会有管事姑姑教导你们，然后再分配到各宫各院。” 钟姑姑凌厉的声音像一柄利剑划破空气，让纪珍儿、方若雨不禁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