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去无回》灰焰

1、part1

　　“赵——文——宇——”
　　两三个单元门前的灯被震得一起亮起。

　　男生靠着墙边的自行车，戴着棉手套的双手还是揣进了厚重棉服的衣兜里。他仰头看着对面二楼的窗户，表情带了尴尬和无奈。
　　许志见窗子里没有动静，摘了手套用力搓了搓被冻红的脸，对着楼宇门打了个哈欠，心里祈祷着楼上的祖宗在自己被冻死之前能够下来。

　　“6：17”许志看着手机墨蓝色壁纸上的白字，分外清晰。

　　他把手机塞回了衣兜里，戴好手套径直走到对面门前。
　　看着泛着荧光的数字皱了皱眉，黑色的软布摁在了202的按键上。
　　意识和夜色一样朦胧混沌着，他自己也不知道门铃响了多久。
　　这样夺命般地响铃或许会有人下来打自己一顿，许志有的没的地想着。正准备用力把刚刚睡着的顶灯跺醒，忽然一阵暖色的光从门缝处喷涌出来。

　　“六点二十了。”他笑着对面前还没睁开眼的人说。
　　“嗯。”还顶着荒野上杂草般头发的的人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声，“走吧。”

　　许志转身把车推到人面前，蓝白色的山地车十万分不和谐地焊上了个后座，甚至后座上还绑了块儿被折了三次的米黄色棉垫。
　　他利索地跨上车座，一条腿撑在地上，伸手扯了一下在原地犯迷瞪的人的胳膊，示意他坐到车后。

　　“嘿，清醒点儿。今天有点儿晚了，你坐好抱紧，别摔下去咯。”说着许志猛地一蹬车蹬子窜了出去，身后侧坐着的人把脸埋在他后背上，双手环紧了他被厚衣服裹得鼓鼓囊囊的腰身。
　　“你干嘛不骑电动车，多快。”赵文宇的脸没有离开许志的后背，耳边的风声刷刷擦过，手指僵得难以动弹。
　　他扯了扯校服袖子，把手缩了进去，又拽着袖子插进了许志的衣兜里。

　　“不喜欢。像个娘们儿，你要是早点儿下来咱也不用着急。”许志被风顶得实在张不开口，拐出风口才一口气把这句话说了个干净。一边猛蹬着自行车，一边等着身后人发誓表态，一路冲过了两个红灯发现身后的人没一点儿动静，想着大概是又睡着了。

　　赵文宇不是第一次把许志晾在冷风里那么久了。
　　许志想起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和赵文宇约好周末一起出去玩儿，就在他们学校门口常常一起买漫画书的那个小报刊亭那里见面。
　　说好下午两点半见，许志早早出门，两点十分就到了。
　　他和报刊亭的阿姨打了招呼，借了本漫画书靠着亭子的铁皮看到两点四十也没见人影。许志把漫画还给阿姨，跑到路口来回张望，生怕错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二十分钟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小时候哪儿来的固执和好脾气，就记得那时候坐着石墩上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约好的人。
　　至于后来去干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被冻得一直流鼻涕，回家还发了烧。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从小到大觉得如果等的人是赵文宇，他就愿意一直等下去。
　　只要他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许志就一直等到他出现。

　　路边的水都被冻得疙疙瘩瘩，像是这个世界黑色的肿瘤。
　　许志的头发里湿透了，流到眼角的汗珠蛰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强忍着把车骑到教学楼下的车棚，捏了刹车用力挤了挤眼睛，抬手随便蹭了下眼角。

　　“赵……”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后座上的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他等他把车停好。
　　有时候许志真的会怀疑每次赵文宇在他车后是不是装睡着的。
　　许志转头看了一眼赵文宇此刻苦大仇深的表情，顿了顿没说什么。
　　翻身下车，把车锁好后一把扯过赵文宇瘪得快要饿死的书包，和自己的书包一并挂在了车把上。
　　他远远地望了一眼还有三五成群的人向操场走去，伸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6：28

　　许志咧着嘴笑了笑，拿着手机，屏幕对着赵文宇在他脸前晃了晃。
　　“八分钟，你哥我又破纪录了。”
　　赵文宇撇了撇嘴，眼皮抬了一下又沉下去：“您闯红灯那个法儿，早晚让人给你逮进去。”

　　许志也没太在意赵文宇的话，扯着书包拉链拉开个口子，随手把手机和手套扔了进去。抬头走到赵文宇身边，胡乱揉了一把他原本就鸡窝似的头发。

　　“快走吧，还有一分钟。”

　　许志和赵文宇一路小跑到操场大门。
　　年级主任正一脸愤世嫉俗的表情站在门口抓人，趁着他低头看手机卡时间的空当，许志和赵文宇溜着墙边一路跑到了自己班的队伍后面。

　　苏钰婷一脸吃了苍蝇般的神情盯着溜进来的两个人。
　　许志和她短暂地对视了两秒，回头远远地望向大门处，果不其然已经站了满满两排人。
　　许志之所以拼了命地不愿意迟到，就是不愿意站到那两排里去。
　　倒不是因为怕挨两句骂，写检讨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被逮到话，大概一上午都要站在文综办公室门口的大厅写五千字了，想着他又打了个哈欠。

　　因为迟几分钟而失去早自习睡觉的时间，得不偿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隐约瞥见身边赵文宇的脑袋点了一下，许志在心里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泛起微微蓝光的天空。
　　他觉得挺神奇的，周围人的面孔也都慢慢清晰起来了，明明十分钟前在赵文宇家楼下还黑得像是泼了墨一样。

　　依照每天的惯例，占了操场半个跑道的队伍绕着操场跑了两圈。最后停在原位的人一个个儿都成了残兵败将，许志看了看赵文宇使劲儿喘着气，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跑了快三年，虽然已经逐渐习惯了，但还是想吐槽这破学校真的是什么都想跟衡水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许志觉得自己浑身在冒热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洗澡。
　　他并不讨厌出汗，但是十分极其厌恶现在这种被衣服闷出来的粘腻感。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他最绝望的时刻，没有之一。
　　正当他低着头把操场中间那个人没完没了的讲话声转换成蚊子叫时，突然感觉整个人被什么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整个人又被撞了一下，这次的冲击彻底把他撞倒在了地上。
　　许志忍不住骂了一句“操你妈！”，双手撑了地起身准备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刚刚撞在身上的人已经被拽走和人扭打在了一起，他眯了眯眼，看着已经打到不远的墙根处的两个身影觉得不对劲。

　　转头看了一眼左边。

　　“操！”许志又骂了一句，看着混乱冲上去拉架的人，许志也跟着冲了上去。
　　他一把拉住顶着鸡窝脑袋人的胳膊，一脚踹上了对面人的肚子。对面的人还想冲上来还手，已经被围过来的人拽住了，蹦跶着一脚踢到了副主任的腿上才消停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他没太听清楚，隐约是骂着什么“谁让你他妈骂苏老师了”之类的外加几句狠话。
　　许志一边拉着一脸不爽的赵文宇的胳膊，一边给他拍身上的土。想起来前几天好像赵文宇因为他那个大书箱子和苏钰婷呛了几句，后来底下又吐槽了几句，也不是谁传到隔壁班这倒霉玩意儿的耳朵里去了。

　　许志琢磨着苏钰婷还能有这好人缘，居然还有这种狂热的忠实粉丝，这没搞个什么应援会真是可惜了。拍着赵文宇身上的土，许志没忍住哼地一声笑了出来，看到赵文宇脸上的表情又生生把后面的笑给憋了回去。

　　队伍里的骚动现在又逐渐平静了下来，原本站在操场中间的愤世嫉俗的年级主任走了过来。
　　许志抬手掐着太阳穴揉了揉，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

　　“李主任，没事儿吧？”胖的连褶子都没了的主任友好关怀了蹲在一旁捂着腿的老头儿。

　　“祖宗？”许志小声凑赵文宇耳边叫了一声。
　　“又他妈不是我先动的手！”赵文宇气得没忍住吼了一声，吓得许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得了吧，大不了放学再打回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困是怎么着。”许志实在是不愿意去文综办公室门口站着，主任天天站那儿盯着想走也走不了。
　　他看了一圈儿，苏钰婷还站在队伍后面看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真特么无语了。

　　刚开学晨读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同学站着晕倒了。一群人喊着苏老师，王雯晕倒了。
　　人家一圈一圈转着，走到倒在地上的王雯身边愣是看都没看一眼。

　　真不知道隔壁那小伙子到底是哪只眼瞎了。

　　许志和赵文宇看着主任扶着副主任，等着接受批评教育。结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主任拿着他的小喇叭又回到了操场中间直接说了解散。
　　主任也一直不是什么脑子清醒的东西，许志心里又骂了一句。

　　看着身边鸟兽散状的人群，许志抬手薅了薅赵文宇的头发，然后又在他眼前竖了个大拇指：“帅！”
　　赵文宇看了看许志的大拇指，又看了看他的脸，伸手拍掉了许志的手，不耐烦地给了句“滚”。

　　许志又笑了笑，把手搭到了赵文宇的肩上，带着他向操场外走去。
　　赵文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还是说了句“笑屁啊笑，成天就知道笑。”
　　许志没说什么，他看着赵文宇就是想笑。
　　他不想赵文宇生气，但是又觉得自己逗他生气的时候表情特好玩儿。
　　想来想去他觉得他是不想别人欺负赵文宇。

　　这么多年，只有他才能欺负赵文宇，别人谁都不行。

　　走到楼下的车棚旁，许志凑近了赵文宇的脸盯着他的眼看了一会儿。赵文宇被他盯得发毛，大气不敢出地往后退了退。
　　“看你这迷糊马瞪的……没洗脸吧哈哈哈哈……”说完扯了车把上的书包，一路跑到了教学楼的门口。

　　赵文宇站在原地看着楼门口的人，咬着牙根小声挤出几个字“许志……你他妈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字数限制有一点点没有发出来，下次更的时候会补上！初来乍到并没有什么经验，还希望大家多多包容并指点！！（试图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