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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游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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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小火炉,绿蚁新培酒,天欲晚来雪,能饮一杯不?”
“白乐天的诗正好应景,章先生,您这里的花雕我可不客气了。”
“督军请。”
“进来章先生的名气越来越大了,不知章先生可曾听过市井一些言辞没有?”
“哦?督军说来听听。”
“文人酸,商贾臭,军阀狠,章台薄。”
“有所耳闻。”
“章台自古是烟花之地的代称,如今却拿先生名讳来说,先生可有感想?”
章浅沉思半响,并不作回答。
杨督军挑着酒杯,对面台上的伶人唱道:
干功名千难万难,求身仕两次三番。前番离了楚国,今次又别了炎汉……
“这斯!”杨督军笑骂道,“可惜那吴尾巴不在,不然非气死他!”
吴尾巴是同杨督军一道去战场,一道拿了功名,最后却似韩信被赶出了金陵。少了一人争名,杨督军自然高兴。
章浅啜了一口花雕,放下,既而又拿起酒杯。反反复复。杨督军见他沉思,也不多语,招了红楼的春妈妈便离开了梨园。
章浅走在街上,如今的金陵是安定了,他却安不下心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章浅念道,双手背在背后。孟郊的一首《游子吟》本是写母子情深,而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琴儿。
他自小便只有母亲在身边,待他成家时,老母亲也去了,家中妻子温良贤淑。琴瑟在御,相看静好,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去。他却志不在此,守孝期满,便负籍远走。如花美眷被扔在家中,毫无牵挂。
此后三年,国内局势动乱,他哪都去不得,只在军部寻了职位,后来被杨督军看中之后就一直在他手下做事。
路经红阁的时候,他抬头望过去,月半弯,离十五不远了。他不是流连烟花的人,看到了也只一眼瞟过。
昨日是杨督军生辰,在红阁里摆了酒席。春妈妈领了新来的姑娘过来,远远的章浅就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就象三年前他离家前一样。佳人立于身旁,看到他,也只稍稍楞了一下。
媚眼如丝,看的却不是他。
物不是,人也非。
银牙月正安静的挂在天上,吱的一声红阁子里一间屋子有人打开了窗户。章浅看到琴儿撑着脸看向夜空,那里的一圈光晕围着月儿,她看着它,他看着她。他知道市井的那句“章台薄”说的什么,昨日杨督军回府的时候带走了琴儿,他的发妻。
夜间露重,章浅回过神来,发现琴儿正冷冷的看着他,不言语。他如哽在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琴儿关上窗,也关上了窗外的弯月,一地银霜。
章浅看着禁闭的朱窗,摇了摇头,酒劲上来歪歪倒倒向督军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