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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五章 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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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那鲁静静的躺在床上,猫爪子般细小如钩的残月早已经挂在了当空,看月亮的位置也知道此时也是子夜时分,他却仍旧无法静下心,更无法入眠。每每一闭上眼,皆神那满目的凄然就会不由自主的在他的眼前一遍一遍的上演,柔柔的歌词,却是能让人呕血的悲痛。又翻了个身,看了眼挂在窗外,仅仅露了如丝般纤细的月,他的心里总是有太多说不出的不安和不自在,却总是在有什么才刚刚冒了出头来,就忽的一下子又烟消云散,连一丝一毫的残影都不留给他来琢磨自己出现如此烦乱的心情的原因,就连感应到尤金出事的那天都没有今夜来的心烦意乱……
第二天,第三天,那鲁几乎天天挂着黑黑的眼圈,睡眼朦胧的穿走在师傅的家里,被师傅师娘耻笑了好久,就连林看了他都是一脸的好笑。不过还好,那个爱八卦的小鬼头小雨没在,否则自己的这幅黑眼圈还不定被她说成是什么呢,比如什么他思春思得夜不能眠,食不能咽。再不然直接扯句能让他吐血的诗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他消得人憔悴……
“哎……”那鲁披着件纯黑的衣服,慢慢的在长廊上走着,已经几天了,没再见到那个那天非要给自己唱歌,却唱到一半便抛下了他仓皇逃开的女孩,不知道这些天,她是不是还任着性子,躲在角落独自伤害,一人怀念。
当看到竹林中那一抹熟悉的背影时,那鲁却觉得几天来烦闷的心情,睡不好觉的郁结都在一瞬间解开了。他并没有走过去打扰,只是远远的,静静的站在柱子后面静静的看着,望着。
皆神并不知道身后有人正望着自己,只是努力的做着手边的事情,她的时间不多了,今晚,就是今晚,她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她心爱的人就能回到她的身边了,她就不必再将那鲁当做那个人来怀念,来期盼,她终于……
那鲁只是静静的看着,因看不到正脸,所以不知道那曾经恬静的少女,如今已经有些癫狂,因为只看到背影,所以他不知道她此刻正狰狞着脸做着本不该做的事情……
又一个夜,无风无云,也无星无月,而这就是所谓的溯月之夜,也是所有通灵者最好的招灵日……
那鲁仍旧没有睡着,他仍旧睁着眼睛,隔着窗子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心里的不安竟然突地就近一步的扩大了,他抚着自己狂跳的心,再也无法沉默的躺着,于是缓缓坐起身,拿了一旁的衣服穿上。
可还没等他系好扣子,屋外竟就如炸了锅般吵闹了起来。因着那心里不断扩大的不安,那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的穿好每一件衣服才下床,而是扥着前襟,就那么跑了出去,留下了一室的凌乱,和窗外突然聚集起来的乌云滚滚。
“那鲁!”小巧的身子突地冲了上来,紧紧的把住了他的衣摆,低头一看,竟是浑身颤抖的小雨,尽管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难控制,还是耐着性子低下头去,轻轻的抱了下小雨,“怎么了?”
“尤金哥哥变得好奇怪……”小雨颤抖的抬头看了眼那鲁身后那满目怆然的鬼魂,那明明和抱着自己的少年同样的脸上,却开始龟裂变形,甚至,她还能听到那魂痛苦的,绝望的悲鸣,一团又一团的不还好意的黑影缠绕着那痛苦的灵魂,它死死的挣扎着,却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啊!快救救尤金哥哥,他要被黑影吃掉了!”那鲁抱着在自己怀里挣扎不休的小雨,心里更是一阵烦乱,为了他本身的不安,也为了刚刚小雨不明原因的胡言乱语。
正在他正准备开口责备小雨的时候,林到了,他一把抱起小雨,往屋顶的平台跑去,一边对那鲁喊,“皆神竟然要使用复活术!师傅师娘已经去阻止了!”话音没落,已抱着小雨消失在了露台的拐角处。
听了林的话,那鲁才猛地一震,然后回身往虚空看了又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咬了咬牙,健步如飞般的也往屋顶跑去,他要阻止她,不是为了他,而是仅仅为了她……
“皆神!住手!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星野诚焦急的瞪着那个站在法阵中间有些癫狂了的少女,她的左腕被自己割穿了,此时的鲜血正源源不绝的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到法阵的法眼之上,如果不断了那血,便停不了这阵,而这阵若不停下,那么她便会死,那个被召回的灵便会变成凶灵,百年难消的极凶恶灵,而百年中,一切与皆神有关的生命都将面临浩劫,百年后那灵便会消亡,真真正正的消亡于天地,这复活阵就是挂着让人如此希翼,却实则狠毒万分的阵法。
“我要他回来!我要他回来!”阵中的女孩早已经失血过多,脸色也是异常的苍白,只是失了血色的唇却勾着淡淡的笑容,那笑竟带着让人不忍打破的幸福。那就是那鲁他们上来后看到的景色。
那鲁一下子就被震在了原地,不愿相信眼前的景色。而林则抱着小雨站在星野诚身边,轻声问道,“师父,真要这么做吗?”
星野诚疲惫的看了眼林,又看了眼他怀里的小雨,“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就太迟了!”
“可是这样,皆神会死!小雨……小雨也……”林涩涩的开口,话却无法说完,他怎么也没办法把后面残忍的话说完。
“法力全无是吗?”星野诚惨淡的笑了笑,“小雨有千年难见的天赋,能够肉眼识鬼,能够凭己之力驾驭那至尊法器,我自然也不愿毁了她的修为,她的灵觉,可如果不这么做,那百年的浩劫又该谁来负责呢?”星野诚看了眼那还懵懂的望着自己的女孩子,自己唯一的也是疼进心坎的女儿,满眼的悲伤,却笑笑说,“也许失了法力,变成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反而是一种幸福……”
“你给我住手!皆神,你这个大傻瓜!给我住手,听到没有!”这边的几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个黑影怒吼着朝那法阵冲去。
林急的双眼瞪大,而星野诚则一脸的惊恐,“那鲁,回来!”却分毫没有止住他前进的步伐。
那是种什么感觉?那鲁根本就说不清楚,只觉得无数的气流在周身游走,无情的割开他的皮肤,不过片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满是伤痕,如果不是正穿着黑衣,定能看到片片的鲜血晕染开来。但此刻的那鲁却再无心理会,只是牟足了劲往前冲着,企图离那女孩近一些,在近一些。
直到他拉上了她的手,他觉得自己的全身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吃力的紧紧的掐住了她流血的手腕,然后才怒吼出声,“你不是不相信鬼吗?你不是不相信他死了吗?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最后抬起右手,用尽全身力气的朝那女子的脸上抽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却是那鲁最后的印象……
那鲁醒来的时候,林和星野诚正在他的床边守着,他想要动下身子,却发现丝毫力气都使不上来。
“别乱动了!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星野诚叹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吧!”说完就叫了林离开了。
而后又过了多少天?那鲁自己都分辨不清了,只是他从躺着不能动,到能吃力的靠在床边喝粥,再到在林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路,再到今天已经能够自由的活动,在这之间,他见过了一脸语重心长的星野诚,见了一脸怪责的林,见了一脸爱怜的师母,也见了一直嘟着嘴不笑了的小雨,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去日本吧!你要的答案在那里。”又是若干天后,星野诚见那鲁仍旧没有开口的准备,于是选择先行开了口,“无论是尤金,还是皆神,原因和结果都要你自己去寻找,去日本吧,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有你想找到的东西,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提示和忠告,不要强求,一切随缘……”
因为师父的话,那鲁没有去问原因,也没想再开口问尤金的问题,更没有再提起皆神的事情,只是带着林,在小雨的泪眼模糊中,离开了师父的家,离开了中国,去了日本……
若干年以后,那鲁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已经嫁人,幸福快乐的小雨,现在的芽衣,看那个能把林逼得面红耳赤,低咒连连的少女,看那些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看芽衣身边那一群形形色色的人和非人,热闹却寂寥……
麻衣站在那鲁的身后,这几年来,她有些哀怨,芽衣嫁人了,真砂子也终于放弃了,只有自己还在执着着,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让自己靠近?还是看不到自己的努力?
那鲁看着屋外的樱花,又是一年的春,尤金的尸体已经找到了,谁都没有想到,一直出现在麻衣梦境中指引他们的,竟就是尤金。也是在找到尤金尸体的那一天,大家才知道,原来那鲁还有一个长相如此相似的双胞胎哥哥……
“别把我当作无意栽下的野姜花/任香味在你身体里它恣意的散化/别把我当作是你擦肩的水中花/瞬间的美丽你要珍惜啊/谁开的满山枝呀 谁开在艳阳底下/谁开了却没有人懂得欣赏它/谁开了……”
那熟悉的歌声回荡在那鲁的耳边,脑海,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这首歌,忘掉那个抖着水袖用戏曲腔调唱这首歌的少女,也忘不掉那后仰的身子凄然的眼神,更忘不了在法阵中那少女留给自己的,仅仅留给自己的那一抹明亮的眼神和让他惊心动魄的笑容……
“那鲁,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就现在?”熟悉的声音乍得出现在耳边,那鲁瞪圆双眼,回身望去,却只看到因为自己突然回头而略显惊讶的麻衣。怔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别把我当作无意栽下的野姜花/任香味在你身体里它恣意的散化/别把我当作是你擦肩的水中花/瞬间的美丽你要珍惜啊/谁开的满山枝呀 谁开在艳阳底下/谁开了却没有人懂得欣赏它/谁开了……”
细细的清亮的嗓音,芽衣闻声抬头,就看到那鲁的身侧,一个扯着水袖的少女边唱边跳着,那长长的水袖撒过来又抖过去,然后扭身,下腰,最后盈盈起身,回头对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很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幸福而安详。
然后在芽衣诧异的目光中,一个和那鲁长得一摸一样,却笑得分外温柔的少年站在了那少女的身后,两个人手拉着手,靠的很近,然后都看向自己,看向林,最后却又转向那鲁……
“那鲁,谢谢你,再见。”声音才在芽衣耳边响起,那两道身影竟如同萤火般慢慢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要守住身边的幸福哦……”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