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助理任职攻略》李知金

10、鯈鱼

　　“大神女娲泥偶造人之后，想着且不论自身，旦凭自己一直捏下去，洪水猛兽，天灾地厄，人类也难以延续下去...”
　　北京难得上好的天气，颜一和殷玉清窝在沙发上，睡衣，抱枕，零食，与动漫，两个宅女一边吃着零食看着电视，一边聊着天。
　　“于是就分了男人和女人，阴阳交合，可以创造新的生命，所以人有轮回，但是地球上的人口却一直在增加。”
　　“那新诞生的生命，和转世投胎的有什么不一样呢？”
　　“转世的人喝过孟婆汤，虽然清了记忆，但前世的因果还背负着呢，至于另一种，因为他们的诞生不归我们管，所以我也不清楚。”
　　“那归谁管啊？”
　　“计生部。”
　　“你们神仙怎么什么部门都有，不是，神仙也搞计划生育？”
　　这都好几年前的政策了，我们这都淘汰了。
　　“全称是计校生命总属部门，主要负责新生命造册、统计三界人口总数、新神仙身份注册等等。”
　　招聘已经挂在了神仙论坛上，顾昀接到了人事部的公函后，第一时间携殷如晦去地府召开大会，商量具体的人员安排，留殷玉清和秦弱水保护颜一。
　　秦弱水一直在阳台上晒太阳，昨天在颜一的强烈建议下换了一件正常衣服，他那套长衣，走在路上人还以为是coser，太吸眼球了。
　　秦弱水伸了个懒腰，水蓝色的头发，在阳关的渲染下轻摆，宝石一样迷幻。
　　这个妖孽，找机会一定把他的长头发给剪了，颜一心里的小魔鬼在谋算着。

　　“在这待着好无聊啊，小白，能不能出去逛逛？”
　　颜一搁下抱枕，抱着殷玉清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这个...大人是吩咐过的...他不在最好别出去。”
　　殷玉清很为难，苏如意那边不知道什么动静，现在外边很可能危机四伏，这里是死神的地盘，相对来说更安全一点，只是颜一的眼神像小鹿一样，让人很难拒绝。
　　秦弱水适时地插了句：“天气这么好，有我在，想出去就出去吧。”
　　殷玉清百般纠结，还是点了点头。
　　“耶！”

　　女人所说的逛街，秦弱水今日算是领教到了，上午十点出的门，一直逛一直逛，只看也不买，走了六个小时的路，两个女孩子还是乐此不疲的样子，秦弱水十分讶异，颜一一个人类，真的不感觉到累吗？
　　好在最后还是买了些东西，零食衣服护肤品，当然都是秦弱水拎着，期间去了一趟白云观，想叫上戴暮雪来着，只是没找到人，傍晚四五点的时候，才终于回到了工作室。
　　“下次，你们别出门了...”
　　秦弱水两个胳膊上大包小包，怨声怨气。
　　殷玉清飞过去个不满意的眼神：“怎么了，你一个神仙，提这么点东西能说累啊？”
　　“别动！”
　　在殷玉清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秦弱水突然叫住二人。
　　二人正在疑惑之际，角落里的阴影中突然爬出来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圆肩缩颈，一头海带一样的类似头发的东西，离近了之后有一股很刺鼻的海腥味，它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道水痕。
　　“什么，什么妖怪！”
　　颜一吓得赶紧躲到殷玉清身后，虽然她有那样的家庭背景，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难看的东西——它从阴影出来之后，露出一张奇形怪状的脸，它顶生花瓣一样的肉冠，一双鱼目，却有着鸡鸟的喙口，口鼻的两侧，一张一翕的像鱼鳃一样，它浑身布满了红色的羽毛，像极了毕加索的抽象画。
　　“是鯈鱼。”殷玉清道。
　　“我知道是条鱼啊，只是样子有点怪。”

　　“彭水出焉,而西流注于芘湖之水，中多鯈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秦弱水说书先生一样念着：“山海经中的异兽，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还是有点夸张成分的。”
　　颜一战战兢兢地给那个怪物端上水，怪物很客气地对她点点头。
　　她马上又退到秦弱水和殷玉清的身后：“山海经不是人写的么，还有你们神仙没见过的东西啊。”
　　“神仙也只是在各自的领域有所擅长，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殷玉清温柔地解释道。
　　名为鯈鱼的怪物，说是看到了人事部的推送，来寻求帮助的，换而言之，这是他们这个未命名的工作室的第一宗案子。
　　“水...神，大...人。”
　　“说事吧。”
　　“你们要...仔细...地听。”

　　我的名字叫羸，我还有个弟弟，叫氏。
　　山海经著下的时期，我们家族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们都住在带山之下，芘湖之中，那时候大家还没有双腿，因此一汪湖水，就是眼中全部的世界。
　　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兵器的不断进步促使人们增长着的野心如野火般，肆虐着苍茫土地，战火四起，时局动荡，天下没有一处净土，我们因为自身的能力，不得不走出故土。
　　没有修炼出双腿的人，都被人类捕杀而死，氏也没有，但是我带他逃了出来。
　　我和氏一路向南逃，最后在伏牛山脉，找到了一处栖身之地。

　　“氏，这里都是毒虫瘴气，不会有人能伤害到我们了。”
　　“哥哥，为什么他们要来杀我们啊，叔叔伯伯，大牛二牛，都死了。”
　　“哥哥也不知道。”
　　我那时候初为人形，当然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伏牛山脉深处流着一条汉水，在汉水末游，有一处无名湖泊，水清沙白，我便和氏生活在那里。
　　有一天我在无名湖几里外的林子里摘赤果，是氏喜欢吃的。
　　“喂！偷东西！”
　　密林浓瘴，一个人类女孩子蹲在树上向我丢石子。
　　“偷东西？”
　　“这里，那里”，她拿树枝东指西点，“所有的地方都是我家的，还不是偷！”
　　“不怕我吗？”
　　“怕你作甚？”
　　“不杀我吗？”
　　“杀你作甚？”

　　她的名字叫欢，和她很配，她总是很快乐。
　　南蛮毒瘴之地为何会有人类女子，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欢总说：山美水美，果子美，我和家里人都很喜欢这里。
　　虽然从未见过她的家里人。
　　“有家人真好。”
　　我和欢坐在最高的树枝上，红色的夕阳沉得比以往的要慢。
　　“怎么，你的家人呢？”
　　“死了，只剩我和氏。”
　　“氏是谁？”
　　“我弟弟。”
　　我带欢去见氏的时候，他起初是很惊愕，藏在水里不敢出来，欢什么也没做，只是唱了一首我听不懂的调子：
　　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
　　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罗。
　　欢的歌声，比族中最善歌唱的女子还要好听，一个个音符，跳跃在无名湖的水面，连氏听了也拍起尾巴来。
　　他很喜欢欢。
　　“你唱得是什么调子啊？”
　　“你不要知道，笨蛋。”
　　欢对我作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明天见！”

　　自那天起，我就爱上了这句话。
　　欢总在晨雾时分来拍醒熟睡在石礁上的我，于是那一天我们能在无尽的森林中不知疲倦地奔跑，打果子，抓河鼠，看汉水汹涌澎湃的样子，我们还登上伏牛山，坐看满天星斗。
　　星光与月光，与永远开心的欢。
　　我问欢：“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欢靠着我的肩膀，她说这样能赶走疲倦。
　　“很久，久到我都不记得了。”
　　“你的家人呢？也是这么久吗？”
　　欢的眼神迷茫：“也是这么久了。”
　　我太好奇欢的一切，这个人类女子，不惧怕面目丑陋的我，不像别的人类一样嗜杀成性，我好像，爱上了欢，于是每个日子的最后一句“明天见”，都是我对未来充满无尽向往的源头之水。
　　“哥哥，欢姐姐人真的很好吗？”
　　我想着欢，不由地嘴角上扬：“很好。”
　　“但是她毕竟是人类啊。”
　　是人不是人，她都是欢。

　　正当我沉醉于有欢的每一个日夜的时候，她却突然消失了。
　　一连很多天，我在石礁上睡着，喊醒我的却是氏，欢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开始疯狂地去找她，我们初次相遇的赤果林，河鼠之家，汉水之滨，伏牛山上...
　　哪里都没有她，随着日子的推移，我发现自己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欢在我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淡，我不想她从我的脑子里离开，但是她就好像一副吃了水的画，逐渐模糊。
　　在我快要忘记欢的时候，氏也不见了，无名湖的湖口驶来了一艘大船，他们沿着汉江顺游而下，船上都是坚盾厚甲，盾与盾的缝隙之间，冰冷的箭首放着寒芒。
　　欢的存在让我忘记了人类的杀戮，那天我又想起来了。
　　漫天的铁箭呼啸而来，最先这呼啸声刺穿了我的耳膜，接着箭雨便刺穿了我的四足，我的血染红了礁石，无名湖的鱼虾聚在血液散开的地方，失去行动能力的我，倒在了血泊之中。

　　谁也没想到，我再见到欢，是在那艘船上。
　　这里是囚禁人的地牢，我被扔进去的时候，蓬发垢面、伤痕累累的欢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他们骗我说只要，只要...就会放了我的家人，对不起，对不起..”
　　欢的声音，不像在无名湖时的轻灵，她的眼眸同声音一样暗淡。
　　“所以是...”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觉得是不是我还是欢口中的那个笨蛋，不愿意再追问下去，四肢的刺痛好像消失了，我也只是蜷缩在地上。
　　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羔羊又有什么罪。

　　“那你怎么还活着呢？”
　　颜一打断了羸，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太直白了，识趣地捂了下嘴巴。
　　“我来猜一猜，是因为欢吧。”秦弱水道。
　　羸点了点头：“欢...是好人，不是...坏人。”
　　颜一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插嘴：“拜托，她出卖你和你弟弟，要不是她，你们能这么惨？”
　　秦弱水给了颜一一个闭嘴的眼神，转过头对羸说道：“那你来找我们，是想救欢，还是想救氏。”
　　什么？这两人都没死？听这怪物的口吻，明明是千八百年前的事，难道他们穿越了？
　　谁知羸摇了摇头：“我想求你们，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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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帮帮忙取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