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31、要幸福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你那时候跟我说，你是个缺乏情感的人，你说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确实，你没有喜欢上我们任何一个人，你从心底就不在乎我们，所以当你说要走，我虽然非常不愿意，但还是放手了——可是看看你后来做了什么？你对着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笑，我猜你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你在看着他的时候，每一秒钟都在开心，每一秒钟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我以为是你性格变化了，可是人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了解之后发现，你是变了，因为他变了。你变成有感情的人了。原来，你并不缺乏情感。那，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洛伊坐在窗台上，把头伸到窗外淋雨，“我真是恨得发了疯。”
　　苏不苦说:“下来吧。”
　　无数楼层的灯光和广告牌在这雨夜氤氲成一团蓝紫的雾和海。
　　洛伊看着这看得厌极的景色，回头笑说:“那里好像也在下雨，我猜那里的雨比这里好看……但是我们不能去那里。我不去，你也不去。”
　　苏不苦走向他:“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着你。”
　　洛伊笑说:“你不能去，我不许你去。”
　　苏不苦停下来:“我会去的。”
　　洛伊笑出声，指住下面远得看不清的街道:“那我就去那里。从我这里，跳到那里。即使你不在意我，我也会永远留在你心里。”
　　苏不苦说:“真的吗？”
　　洛伊笑着点头。
　　“既然你能承受死亡，那么想必也能承受一些不那么动听的话语。”
　　洛伊笑说:“不一定噢，如果你的话让我难过，我会让别人陪我一起伤心的。”
　　苏不苦走近他，走到他面前，一手抓住他的领口，一手扳开他扶着窗框的手指:“你下一刻会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会不会当着我的面消失，甚至，从我的手上消失……”他盯着他的眼睛，“都不会让我比没见过你的时候更在意你，知道了吗？”
　　话音落地，他毫不犹豫将他推下去——
　　“苏不苦！——”洛伊猛地抓住他手臂。
　　高空的风雨席卷着两人。
　　苏不苦看着他:“很高兴你不愿意死了。”

　　18:48——
　　19:21——
　　21:37——
　　22:12——
　　苏不苦大步向前奔跑，冲到十万人之中——
　　林照背着他的吉他在唱歌，他看着虚无的一个点，可就像是看着他，就像是站在他面前:“再近一点，让我和你的距离再近一点……
　　让你的微笑更加明显，让我映入你的眼;
　　忘记世界给予的不安，
　　只要你在我面前;
　　没有想过将你拥有，却想要你为我停留;
　　向前走吧——
　　不要走吧——
　　不要皱起眉头——
　　对于你只是喜欢，
　　不思索是不是单方面喜欢;
　　搞不清开始的时候，或许，每一眼都是缘由;
　　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否认——笑着在心里郁闷，说着违心的言论;
　　站在很远的地方祝你幸福，想要你对我说不:
　　『不，你站得太远，我听不见
　　不要走开，不要远离我的视线』
　　再近一点，让我再走近你一点;
　　让你的笑容映入我的眼，
　　最轻的话语也飘荡在我耳边，
　　指尖的碰触是难以言喻的触感;
　　不再为了喜欢为难，
　　不再为了未来惴惴不安，
　　和你相遇的每个瞬间——
　　都将在我心中——
　　成为永远——”
　　林照在雨中终于不用控制自己的眼泪了，他仰着头笑着，任由眼角滑出泪水:“我吧……也非常喜欢一个人，没有比这一刻更想要看到他，分开之后的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想看到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陪他一起笑，想要陪他一起哭，想要他是幸福的，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他幸福，我觉得我的运气在很久以前就用光了，我不敢让自己说喜欢他，可是——可是——”他哽咽着，“就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觉得好快乐，就算是无关紧要的话，都好像是，他站在我身边，对我说，没关系，不要怕……所以，我也要站到他身边，我眼中的他，想要，让你们，让所有人知道——”
　　林照扯掉耳塞，转身穿上白色外套，忽视四周向他逼近的试图阻拦他的人们，看着镜头，看着人群中举起的手机，“所有人都喜欢你的时候，我喜欢你;所有人都不喜欢你的时候，我仍然喜欢你，并且，想要爱你——”
　　一只手牵住他的手，林照从手指尖颤到心尖，紧握住那只手不可置信转过头，苏不苦拥着他吻下去。
　　那些人逼上台。
　　苏不苦拉着林照的手跑下去，穿过曲折后台，跑到外面宽阔无比的天地中。

　　两人大笑着奔跑在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风雨狂乱，可是呼吸畅快无比。
　　“我不知道心态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可能是在我把它们说出口之后。那时候在医院你不说一句话就离开，啊不对是说了一句话的，你说让我等你回来，这句话可真难懂啊，我搞不清那是类似于再见的客气话，还是你真的有和我想说的话所以要我等你。我以为跟你坦白之后会轻松，会慢慢轻松，可事实上不论心里还是身体都更沉重了，上下楼梯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要扶栏杆，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就看见你，睡着就梦见你，梦到你跟我说只要喜欢什么都不是问题，醒来之后，我就跟自己说不要这么脆弱，说这是正常现象，因为我喜欢你嘛，强迫自己拒绝肯定会难受，不过总会平复的，因为人就是这样的;可是当我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所有我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我想不到任何我和你在一起的坏处，只想着如果我在你身边会有多幸福，只想到我自己的幸福——一开始我被吓到了，这种爱太自私了，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对你。可是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我努力让自己放空，最后只是让我忘记自己在想你而已。然后身边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说你的坏话，我好生气好伤心，所以我要站出来对所有人说你的好。直到看见你的那一秒，我意识到，我不仅是想帮忙，更是，想要对所有人说出我的心意，因为所有人里面有一个你。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不管你喜欢我多久，不管我能喜欢你多久。”
　　“我父母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离婚，父亲抚养了我，从我有记忆开始，他经常结婚，每次不到半年或者一年就会离婚，没有走到结婚这一步的女友更多，几个月的有，几星期的有，几天的也有，我从小看到大，觉得那就是活在这世界的正常方式——人是没有耐性的，人是应该追求新鲜感的。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成为演员体会千变万化的人生，从不停歇，当我感到疲惫厌烦，我就去寻找更多新鲜事物，可是我越来越容易厌倦，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后我遇到你。我从来不知道跟人说话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就好像我前十几年都是哑巴，我也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可以和同一个人待那么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我竟然和一个工作之外的人相处了几个月——然后又过去了几个月，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过去了，和你一起的这些日日夜夜，我没有一丝一毫厌烦。我差点以为是我自己长大了性格发生了变化，直到你突然消失。你说过不想见面，所以我不去找你。我结交新朋友，各种各样的朋友，交往最长久的是，一个月。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原来，是喜欢。喜欢你，所以数不清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一年又一年，直到我老去，握着你的手，在心里想，我不是昨天才遇见你的吗？”
　　林照迅速被一种想象中的景象攥取内心，他不受控制流出眼泪:“不是呀，已经认识好久了，已经……”
　　苏不苦笑握住他的手:“已经相恋很久了。”
　　两人一直说一直走，走到雨停，走到天边泛起微亮的蓝，走到阳光洒落在身上。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看到他们的时候，全都笑着跟他们招手。
　　“要幸福啊！”他们说。
　　两人笑着点头:“大家都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