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14、再看你一会。

　　林照对这个节目怀抱着异乎寻常的平常心，就像在学校，而比赛每周的班级内部小考——甚至也不像考试，说是筹备联欢会更符合他的心境。但是这次要和郭子遇比，他就不想太寻常，跟组员商量了一下达成共识，他就去找编曲编舞老师协助他们改编这首歌了。今天终于确定了版本，八个人在练习室排演到嗨起，凌晨一点多才意犹未尽结束，分吃了提前准备好的宵夜，几个人回到宿舍。
　　林照三个回屋的时候手轻脚轻，李愿扒着陆云生床边说:“我看他睡得沉不沉，沉的话咱们就开个灯然后——”说着话回过头看到刚才还安稳躺着的人这时看着他坐得笔直，“哇啊啊啊！”
　　姜其成大笑声中，林照按开灯。
　　坐起的是陆云生本人不是鬼。
　　李愿恼羞成怒:“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想点事。”陆云生说着瞥向林照。
　　林照笑意落下去:“怎么了？”
　　李愿看看俩人:“怎么了？？”
　　陆云生说:“下午小绿抛下小黑小猫小狗去帮小红，小黑就又找小红的茬，小蓝就——”
　　李愿:“能不能说点我们下等人能听懂的话？？”
　　姜其成:“噢！是在讲中午那个故事嘛？”
　　林照:“接着说，那人又找付喃的茬，然后你怎么样？”
　　陆云生:“我就按你说的拿大帽子压了他几句，话后头带了下郭子遇，他确实没话说了，但是郭子遇好像瞬间看透我想法一样，立刻反过来回了我一句，他说:云生，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建议我们大家都向云生学习。这话我说着听起来很正常是不是，但是他那个语气——我模仿不出，感觉就像是……就像念咒一样，不是，催眠一样。真的，听完他那句话，除了付喃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马上就变了，好像我冒犯了他们所有人的信仰一样。”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激烈了，抱歉地看了看林照三人，“对不起，也可能是我太敏感误会了。这天下午一直到晚上结束，那些人都没有跟我说过排练以外的任何话。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吧？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没事了，你们也快洗洗睡吧。”
　　他正要重新躺下去，听到李愿笑了声:“你没上过学吗？”
　　陆云生微微皱眉:“什么意思？你是说这种事很正常？”
　　李愿摊开手翻了个白眼:“你是真没上过学啊？这不是妥妥的校园欺凌案吗？还一个劲暗示自己正常正常正常，巴掌打到你脸上你才能觉出不正常吗？”
　　林照说:“最后一句省掉也可以，讲道理不需要用这么难听的话。”
　　李愿盯住他:“好听的话是不会被人放在心上的。”
　　林照看着他眨眨眼，笑起来:“李愿是个特别有才华特别年轻又特别值得信赖的人——这句话可以在你心里拥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吗？”
　　李愿被他这个直球干翻了，拿手指点住他，点来点去说不出话，一转身钻进卫生间。
　　姜其成看着他进去，转头说:“好像看见他笑了。”
　　卫生间里传来李愿的声音:“我没笑！”
　　陆云生笑出声:“他真是……”笑着想起他说的话，脸上浮现忧虑。
　　“怪我把这件事撂给你，我应该自己解决的。”林照上前拍拍他的床铺，“我有办法，你别担心，也别放在心上，当成一种生活体验就好，毕竟，”他笑了下:“人渣不值得。”
　　陆云生跟着笑了。
　　林照收回手:“睡吧。”走过去敲卫生间的门:“李愿！你好了没有？”
　　陆云生躺下去，又看向他:“林照，你真的很神奇。”
　　林照看着他笑:“心态好得出奇是吧？”
　　卫生间门从里面打开，林照顺着就往里面倒去，李愿躲避不及迎头赶上，林照捞住门把手险险稳住，李愿光着脚踩了水被他一撞难以抗拒地倒了下去:“我——草——啊啊啊啊！”
　　——咚。
　　这一晚，李愿趴着睡给淤青的腰部做了冷热敷——由肇事者林照提供服务。
　　第二天，黑眼圈久违地再次爬上林照的眼眶。不重，但因为他现在白了很多，看着就格外明显。
　　上午有一小时体能课，林照做平板支撑时，撑着撑着就趴在那睡着了。
　　冯柯黑线了一下，叫醒他:“你跟我出来。”
　　林照反应过来后手拍击额头开始怨声载道:“冯老师您要带我去哪啊？！我就是打了个瞌睡您知道我们最近有多辛苦吗您就叫醒我让我接着练不行吗？我难道是故意不睡觉就为了在您的课上打盹吗您知道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说出来您都要为我落泪！”
　　冯柯打开一扇门:“进去吧。”
　　“您是要找我实验新买回来的变态器材吗不用这么厚待我吧！”
　　冯柯把他推进去关上了门。
　　林照这下迷茫了，他转过身，这房间看着像一间办公室，高背椅子转过来，坐在上面的人摘掉白色渔夫帽和口罩，冲他笑起来。
　　“甜点儿？！”林照喜出望外，“你怎么在这？！”
　　苏不苦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T恤，打扮得跟选手似的。他今天没化妆也没打理头发，看着跟林照的同学似的，虽然他同学里没有这么好看招人爱的。
　　他坐到他面前笑:“你来看我啊？”
　　“开心不开心？”苏不苦从桌子底下拿出两个纸袋，“还给你带了吃的。”
　　“我就说我闻见味儿了！还以为是幻觉呢没想到真有炸鸡！”
　　苏不苦笑着掏出另一个袋里的东西:“还有可乐。”
　　“哇——虽然我平时也没经常吃但是现在看到它们真的好幸福啊！”林照马上拧开冰可乐灌了一口，“不要太爽！”
　　苏不苦帮他打开炸鸡盒子推到他面前，“这两天排练很辛苦吗？”
　　林照两手捏着鸡翅，听到他问，拿小拇指点了下眼皮:“你说这个呀？”
　　“嗯，上次见你都不大看得出了，怎么又长回来了？”
　　“提起来我就犯困，昨晚上我不小心在洗手间把李愿——就我室友，给他撞倒了，他腰砸洗手台上青了一块，我睡睡醒醒照顾了他一宿，跟没睡也没差两样——”林照说着就打起了哈欠。
　　苏不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怎么……你们洗手间很窄吗？……好像还有空房间，你要不要换一个……？”
　　林照眯着眼睛啃鸡翅，“没有，我当时靠门站着跟陆云生——我另一个室友说话，没防备他突然开门，就砸他身上了，我倒没事，可怜他今天上午还得在医务室床上趴半天。”
　　苏不苦看着他眼睛一合一合的，眼睫毛跟着颤动，手痒痒的想去碰一碰，他手动了动，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困的话在这睡一会吧，到下节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林照攥着餐巾纸捧着脸说:“不行，你来看我，我怎么能去睡觉呢？”
　　苏不苦说:“没关系，我还有五分钟就要走了。”
　　林照扁了扁嘴:“这么快？”然后他又咧开牙笑了:“那我再看你五分钟。”
　　人在极度疲累的时候跟喝醉酒是很相似的，情绪非常容易被调动和放大。
　　苏不苦笑起来:“你可以坚持五分钟吗？”
　　林照捧着脸跟他点头点个不停。
　　苏不苦往他面前塞了一个小抱枕:“那我们来打个小小的赌吧，你要是能坚持下来，下次见面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林照搂着抱枕笑不停:“我想要睡觉你就给了我一个枕头……”
　　“要是坚持不下来的话——”
　　“就是我送给你一个礼物。”林照闭上眼睛倒在抱枕上。
　　苏不苦看了他一会，然后探身往前倾了倾。
　　林照正在做梦，梦见眼皮痒痒的，好像被人轻轻亲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什么痕迹和气味都没有，手中攥的纸团也没了踪影，他虚虚地握着手指发了会呆，站起来，一个东西从他背上滑落，他手快勾住，是一件外套。
　　白天睡觉醒来之后，整个人会特别茫然，林照因为肚子饿所以下意识往食堂走去，到那里看到特别多的人才醒悟已经中午。
　　徐弋缈冲他招手:“林照！这！”
　　李愿已经摆脱医生控制，又变得活蹦乱跳，把林照从上打量到下:“啧啧，钻哪儿睡去了？”
　　徐弋缈说:“老师说你不舒服让你休息去了，但是我刚回宿舍也没找到你，你去哪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吗？”
　　李愿说:“你拿的这是谁的衣服？”
　　林照说:“我的。”
　　李愿:“这高仿不错。”
　　林照搓了搓脸，坐下又起来:“我回去洗洗再来。”
　　走到食堂门口遇到郭子遇一行人进来，付喃和陆云生也跟他们一起，大概是刚排练完一起过来了。郭子遇看到林照勾嘴一笑，揽住付喃说:“林照，你们不是经常在一块嘛，你这么厉害也没说教教我们队长，哎~队长，我们以后不跟他玩儿了啊。”
　　一行其他人奚奚落落地笑:“别说了，咱队长都要哭了。”
　　林照拍拍付喃的肩膀，顺势拨掉郭子遇搭他身上的手，笑着说:“放心，一会连你们都教。”
　　他回宿舍把外套放好，洗了个澡又来到食堂。
　　过了水，路上又被风吹，他的灵魂终于归位。
　　徐弋缈李愿旁边，小组其他人也聚齐了。林照打了饭坐过去，快速吃完，然后说:“你们吃着，听我说个好玩的。你们知道，郭子遇那一队里，付喃和陆云生跟我们四个关系都挺好的，陆云生呢，大家昨天也接触了，挺不错的是吧？”
　　众人捧场地说不错不错不错。
　　金一和说:“我和妙尔上次还和云生一队呢，林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韩妙尔点头:“是啊是啊。”
　　林照说:“陆云生和付喃那俩人大家也了解，原来都是走清新深情那一派的，根本没理睬过说唱，这次不走运抽到这个歌，更不走运的是要跟我们打擂台，我就想说，我们去帮助一下怎么样？而且既然要帮，既然是做好事，我们就大大方方的，连他队友一块帮了，更显得我们八个人与众不同气度超群，你们说好不好？”
　　徐弋缈说:“好啊好啊！”
　　其他人则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要在节目里装样子吗还是怎么的……
　　李愿说:“陆云生付喃不用提，别的人你说帮就帮啊？也得人家愿意接受。”
　　金一和说:“是啊。”
　　姜其成说:“我们要帮的话怎么帮，我没有教过别人的……”
　　林照看着姜其成笑，一字一顿说:“特别简单。”
　　金一和:“是我错觉吗？怎么觉着你这笑得跟李愿一样？”
　　李愿:“？？像我一样帅？？”
　　林照笑着转向李愿:“是啊是啊。”

　　樊小川正在吃东西，突然有人坐过来:“挤挤，给咱腾片地儿！”
　　郭子遇挑眉诧异之际，他身边也多了个人，转头看，徐弋缈笑着一招手:“我们来教学啦！”另一边也有个什么家伙坐下来，他扭过头，那人竟然是林照。林照拍了拍那边付喃，和对面陆云生相视一笑。
　　队里其他五个人也都找空隙挤进去，樊小川几个人甚至都有点慌了不知道有摄像头看着他们这些人要做什么。
　　林照转向郭子遇一笑:“子遇哥哥，鉴于您能力不足，节目组特地派我来带带你们队伍，怕我们胜之不武。”
　　李愿拍了下桌子站起:“林照，你难道是在瞧不起我们子遇？第二名就要被你小觑？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姜其成举起一根手指:“有道理的，因为林照是第一名。”
　　李愿:“噢~~~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就听讲吧~什么？我们在干什么？你们看不懂我们在干什么？”他掏出随身小音响播放伴奏扫视众人:“你们这些家伙其貌不扬才华不彰身量不长却崇拜不良，哥哥我今天就教教你做人教教你立身顺便再教教你说唱，团结一致才能获得胜利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那干脆回家自闭！”
　　徐弋缈:“诚实善良热情坦荡阳光开朗才能天天向上，不懂不做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妈妈没有告诉你，没关系没关系后天学习也能掌握这个奥秘，可过了今天还做坏事我们就只能怀疑是你脑袋出现问题。”
　　温梓霖:“就给一天？”
　　金一和:“好习惯也要21天才能养成。”
　　韩妙尔:“这么久？！”
　　徐弋缈:“好啦那就21天。”
　　“不论好坏养成一个习惯都要至少21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究竟用了多少年？”林照看向郭子遇:“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你却在心里分出高低上下，是不是不这样做你就从心底感到害怕，藏在背后操控的成就感永远不会大于面对面的掌声，如果你不改正除了不幸任何美丽事物都会消失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