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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黑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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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蝉鸣伴着燥热从窗外渗透进来。
蜷在窗台上的严末看着路上一辆警车停在了楼下的免费停车场,平静地把目光放回到面前的手机上。
恰好接进了一通电话。
对方毫不客气地开口:“把门打开,咱们走一趟。”
严末:“不要,你走吧。”
对方:“听话,不然再来电话就是舅舅了。”
严末:“......”
确定了,这表姐是亲的。
他不满地打开了门,门外是他耀武扬威的表姐和他曾见过几面的薛警官。
表姐见门开就是一通怼:“多大了啊你?还学小孩子一样赌气。”
严末硬是憋出一个微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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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末口中,他本人目前是位无业游民,可他身为警察的表姐袁泉心里一清二楚严末极好的天资,一直想把他拉进她们处好好施展才华。
严末也确实对这方面感兴趣,同辈的亲戚里他最亲的就是他表姐,不为别的,就因为袁泉是刑警,管犯罪的。
平时都是严末闲的时候让袁泉帮他顺几份卷宗解解闷,从来都是只拿资料不插嘴,袁泉也不会在百忙之中关心她小表弟的想法,因为她管的案子从来都是有头有尾的。
但现在不是平时。
薛警官所在的第四组一直都是处理可以被称为“疑难杂症”的案子,大概是因为四的谐音不怎么好听。袁泉原本是在第三组的,只是她的组长打赌输了,把袁泉借去第四组跑腿了。
袁泉想着带她无业游民的表弟长长见识,傍晚的时候跟他商量着呢,不知道又触到这祖宗的哪片逆鳞了,他俩就吵了。
袁泉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在和薛警官凑合了一顿早饭后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把车开到了严末楼下。
薛一铭坐在副驾驶上,给后面的严末讲述情况:“死者叫陈佳琳,案发时刚跟男友吵完架,她从南山路拐的,沿着商务路走进了沿途的公共厕所里,再也没出来。”
“嗯。”
“至于现场情况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了,组长他们很快就会带着资料来。”薛一铭补充道。
警车向商务路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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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的独立式公厕早就被封了。这个公共厕所不大,只有四个隔间,残疾人专用的隔间更靠近门,陈佳琳是在第二个隔间遇害的。“她男朋友有嫌疑吗?”严末站在路边问道。
“没有,监控覆盖了她男朋友回家的整个路程。说来也巧,在后面那个十字路口的监控范围外的刚好就是这个厕所。”薛一铭回答道。
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早有预谋的了。
当这两位大老爷们在路边不再交流,权当电线杆子杵着的时候,袁泉从公厕门口探了头,示意他们进来。
整个女厕都弥漫着消毒水和鲜血掺在一起的味道,严末像见到水的鱼儿似的窜进了案发的第二个隔间。
隔间里的门锁还完整,没有被暴力损坏。
严末轻轻皱了皱眉,注意力转向隔间里的血迹。血是呈喷溅状斜着划开的。
薛一铭也跟着严末,杵到隔间门口观察现场。
袁泉:“看出什么了吗?”
严末:“嗯。”
袁泉刚想追问,四组组长周北戈突然出现,生生掐断了她的话。
“两位好。”
或许是因为严末在隔间里,被倚着门的薛一铭挡住了,所以周北戈并不知道还有一位自己不认识的人。
袁泉:“嗯?”
薛一铭默契地侧开身,让组长认识一下这位小朋友。
严末从思考中脱离,退出隔间,转向这位第四组组长:“您好。”
周北戈一愣,问:“这位是?”
袁泉反应过来,回答道:“我表弟严末,跟处长申请过来协助的,不用管他。”
“嗯。”周北戈打了声招呼,把手中的文件翻开,说道,“陈佳琳是被捅了心脏死的,没找到凶器,脖子可能被狠狠地一把掐住过,没有被侵犯,尸体衣着完整。这是照片。”
离他最近的袁泉接过,严末和薛一铭凑上来看。
陈佳琳看上去最多三十岁,表情十分痛苦,血迹犹如一条褐色的布盖住了她大半个衣服。她坐在地上,头靠着墙角,右手垂在身体一旁。
“有谁当时经过这条路?”薛一铭问。
“一个醉汉,还有四个像是从网吧里出来的小年轻。”周北戈说着,从手上那沓资料里翻出来几张照片,是离公厕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的监控里截的。
“这附近还有网吧?”袁泉问。
“嗯,有一家在写字楼下的。”严末翻着手机站在一旁,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只是监控拍的,不能证明什么。”薛一铭说,“还要再去问问她的朋友和家人。”
“一铭,你和袁泉去见一下她男朋友吧。”周北戈说。
“那他咋办?”袁泉一指严末。
“我带他会会那几个被监控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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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北戈带着严末走向对面写字楼下的网吧。
两人走上楼,发现这还算是众网吧中一个比较豪华的了。没有想象中嘈杂的声音,反而因为只有键盘声和一两句言语而显得奇怪的安静。
吧台里的一男一女正小声地交谈着,男服务员见来了两个顾客,提醒了一声,女服务员笑眯眯地转身问严末两人:“两位需要多长时间?”
严末直接无视了她,绷着脸往里走,周北戈没说话,也跟着他远离了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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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
被严末暴力打断游戏的小伙子生气地对他嚷嚷,结果瞥见对方脸上冰冷的表情后愣住了,悄悄咽了咽口水。
周北戈递上一张监控拍的照片,严末开口:“剩下这仨人在哪儿?”
小伙子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两位大哥这是干什么?”
严末脸上顶着“看不起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几个大字,说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说,这仨现在你能叫来几个?”
“我试试,我试试。”他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句,乖巧地翻起了手机。
周北戈也没对自作主张的严末说什么,趁着小伙子叫人这会儿小声道:“你还对这儿挺熟悉?”
严末脸上的怒气敛了,答道:“来过类似的地方。”
“唔。”周北戈明了,不再说话。
两人就站在机子旁杵了一会儿,都颇有默契地没有催机子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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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末属于那种只要没人找话,他一天不开口也无所谓的那类人。但周北戈不是,他对这种和新认识的人没说几句话可说的情况并不适应,安静了一会儿就没话找话道:“你猜他现在多大了?”
严末:“……”
他不太明白这位四组组长那清奇的脑回路。就算是搭讪的,大概也不会用这种蹩脚的话题来引起对方注意。
但他也着实不想扫了这位表姐同事的兴,敷衍道:“十六七岁吧。”
翻手机的少年猛然抬头。
严末:“怎么?”
少年欲言又止,活像是被当头夯了一棒的乌龟,想冒头却又缩在壳里不敢。
严末退后,似乎是没耐心看这个小毛孩装玄乎。周北戈移步上前,微笑道:“怎么了?”
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严末脸上,被对方瞪回去后立即低头,干巴巴地答道:“蔡盛多和王浩霖马上就来,易昌有事不能来。”
“好的,”周北戈哄小孩儿一般地开了口,“那我们先在这里等着吧。你要不要先去前台结一下帐?“
少年就真诚惶诚恐地向吧台走去,严末一把拦住他。
“你就坐着,钱我们出。自我介绍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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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吧里的少年叫郑毅航,和严末猜测的一样,快过十七岁生日了。
未成年啊……
严末掷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而警察本人周北戈却好像并没有多在意。
可能就是因为心虚,郑毅航才会一副“别问我我错了”的表情。
“你上什么学校?和那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周北戈问。
“离这儿不远的天明中学,”郑毅航答,“王浩霖和易昌是我在这里认识的,蔡盛多是他们介绍给我的。“
严末:“都是未成年?”
郑毅航:“不不不……就我和王浩霖是……”
周北戈:“你们昨天晚上玩到多晚回去的?”
郑毅航:“没多晚,就凌晨吧,一两点。”
严末看了看照片上的时间,轻轻点了点头。
周北戈:“为什么你们四个是一起回去的?”
郑毅航:“因为……我们是联机打的,易昌说熬不住了,要回去了,王浩霖和蔡盛多见易昌要走也不玩儿了,我们四个就一起走了。”
严末:“怎么?你们四个家在一块儿?”
郑毅航:“不是……王浩霖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我们昨晚是一起回的宿舍……蔡盛多他学校离我们的不远……“
严末:“岂止是不远,你们学校对面是不是?”
郑毅航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严末:“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儿?大半夜都不锁宿舍大门的吗?”
郑毅航:“……”
严末:“回答我。”
郑毅航:“宿管留着一串备用钥匙,我们之前偷了一把……晚上回来推门轻点儿就没事了。”
严末嘲讽似的笑了笑,道:“没事儿,要真没事儿你现在会坐这儿跟我们说话?”
郑毅航诧异地抬起头,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周北戈用他那标准的微笑回以他的惊讶:“警察。”
郑毅航一屁股摔地上,不说话了。
严末睨了一眼郑毅航,周北戈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你先坐着等着。”
郑毅航机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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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盛多和王浩霖相继走进网吧,被严末二人盘问了一番。
在严末这个老姜的各种文字陷阱、坑蒙拐骗下,三个人互相证明,算是一丁点儿嫌疑都没了。
周北戈也不再绕弯子,他调出陈佳琳的照片,直接问道:“你们一起走在商务路上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嗯?”蔡盛多迟疑着,突然一拍脑门,“有有有!”
“对,当时我们四个看着大半夜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小姐姐,还讨论过要不要问她要联系方式呢!”王浩霖说。
“那你们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了吗?”周北戈问。
“没有,”王浩霖答,“我们连问都没敢问。”
“为什么?”
“她就像那个……冰山美人,走路轻飘飘的,妆还有些花了,在路灯下跟个女鬼似的。”
严末和周北戈小声交流了一下想法,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三个人圆润地、飞快地出了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