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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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很多年后，已经改名为青君的大丫经常抚摸着装有四丫头发的香囊对人叹息。
人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明明当初做的无论怎么考虑都是最正确的选择，却还是会心怀不安。
人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明明当初舍弃的是让自己曾经无数次想过要舍弃的累赘，但在经历了这么多纷繁复杂之后最思念的却是她。
人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明明让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断的想要寻求死亡的解脱，却在生死关头仍然选择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人真的是种奇怪的生物……
或许，那个人当时已经足够成熟，足够沧桑，才猜到四丫死去的意义，才给四丫立了那样的一块墓碑：杨氏白露，字无色。只是那时的自己还太小，而那个人，却等不及她长大。
那天，在四丫入土以后，那个自称是龙四的男子耍了点手段让大丫姐妹做了他的便宜女儿。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磕完头后，丫头们都有新名字，不用再忍受原来那个“大俗即大雅”了。
此后，青君，就是大丫，她们姐妹就再也没有挨饿过，至少在跟着她们义父——龙四的时候是这样。
不得不承认，龙四实在是能讨小孩子欢心。没过几个时辰，红笑，就是二丫，带着两个妹妹就叛变了。看着闹腾的一大三小，青君陡然生出了“儿大不由娘”的感叹。哎……
时间如白驹过隙，他们嬉闹着竟然过了好几天。
这天，他们一行人碰上了一股流民。
流民这种生物其实很像蝗虫，他们用各种方法得到一点点的食物，所过之境，片草不留，当食物没有了以后，又马上转换阵地，继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可是即使如此，这些食物对他们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不足果腹。
他们的普遍特征是衣衫褴褛、步履蹒跚、面黄肌瘦，成群结队、盲目移动。虽然这些人原先都是普通百姓，因为或战争或天灾而不得不流离失所，应该是被同情和被帮助的对象，可是青君却对这些人没有多少好感。
这些人看起来永远是双眼无神，痴呆木讷，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可是青君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化身成了只为活而活的禽兽了。
在这种资源奇缺，但需求却很大的群体里，都会迅速地建立起一套制度来分配不多的资源。而唯一的规则，就是暴力。暴力只是种手段，在当任何的语言都失灵的情况下，简单粗暴的暴力是唯一有效的。这就是游戏规则，要么适应，要么被淘汰。
即使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如果身陷其中，青君肯定是这套规则最忠诚的拥护者；可是一旦身为局外人，她就对这种群体既厌恶又恐惧，只希望赶紧离开。
可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红笑和橙倾在龙四的默认下，翻出了包袱里的所有的干粮打算下车。
青君厉声喝住了他们，却在她们两个不可置信的眼光下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红笑还在那边嚷嚷：“姐姐，姐姐，那个有个人咬破了手指头，用自己的血来喂孩子，真的好可怜……我们不过是想要帮帮她。你不是经常告诉我们说要做好事吗？”
偏偏龙四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让她们去吧，有阿大和阿二在，不会有事的。”两个又都在一边使劲点头。
青君只当不知，却在听完龙四的话后变了主意：“没试过，没亲眼见过，怎么知道事情好坏。”虽然明知道红笑和橙倾有人保护，但是青君还是不敢大意，所以也下车呆在了一边。不知何时，龙四也下了车，背着手站在青君身边默默观看。
此时红笑和橙倾在两个护卫的保护下已经进入了流民中。虽然那些人碍于两个高大护卫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们的眼神却赤裸裸的暴露了对食物的贪婪。
所以胆小的橙倾早就紧紧地抓住红笑，整个人几乎都是缩在红笑怀里。而红笑也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地抓住手中的食物，双臂环住妹妹，一步一挪的往前。好不容易走到了那个以血哺婴的妇人面前，对着对着惊喜的妇人扔下了干粮，就拉着橙倾头也不回地往回跑。而那个妇人，早已经不管不顾的抓起食物往自己嘴里塞了。
还没等她们两人跑到马车边，就听见了一个凄厉的号叫：“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却原来等红笑等人一离开那个妇人，周围早就按耐不住的流民就蜂拥而上，开始争夺那不多的食物。
抢到的就把食物使劲的往嘴里塞，没抢到的，就把手指抠进别人的嘴巴里想要把食物挖出来，即使手指被紧紧地咬住，指骨被咬断了也无所谓。还有的，抓住那只抓住食物的手连着骨肉一口咬了上去，在咬下手指和皮肉后终于把那小块的食物送进了嘴巴，却被人从背后狠狠一击，“哇”地吐出了那块混杂着血肉的干粮。有个眼明手快的，扑在地上正好压住了这块干粮，捞起来就塞进喉咙，却就这么卡在了那里。又被人死死卡住脖子，开始翻起了白眼。
还有些心思灵活的，看已经抢不到红笑扔下的食物了，就开始向马车围拢过来。阿大一看不对，赶紧和阿二一人抱起一个已经惊呆了的孩子，跑向了马车。在拔剑砍倒了几个流民以后，他们一行人才得以脱身，驾着马车急急离开。
红笑和橙倾显然惊魂未定，缩在青君的怀里瑟瑟发抖。青君一边安慰她们两个，一边偷偷瞄了眼正兀自在一边云淡风轻地逗着粉凝的龙四，心里开始忐忑不定。
青君不喜欢他，更准确来说，他让她不安。
权势地位，富贵荣华，创造它们的人，稀罕它们的也是人。所以青君对这些并没有以一种激烈的极端的态度对待它们，甚至很多时候，她会憧憬那些代表着人类智慧的极端的东西。
青君不喜欢的是那些身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人。那些丑陋贪婪，虽然青君并没有真正意义的见过，可是窥一管而知全豹，有些东西不必要知道全部。
其实对于人类而言，它们全部的意义不过是一种资源而已。而怎么利用这些资源，才是真正考验人心的。龙四，就是另一种能积极的利用它们的人之一。
他拥有的东西肯定很多，权力财富，心计城府，壮志雄心，一切的一切都成就了这么个自信满满，魅力无穷却又高傲清高的龙四。在他的心里，究竟有几个人是“人”？青君无法肯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人的心里，她们姐妹肯定不是。
他到底看中了我们哪一点？就真的这么跟了他去，从此以后听命于他，任他宰割吗？青君直直的看着粉凝，渐渐地握紧了手。
不过这样的青君看在龙四眼里，就有了另一种解释，显然，他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平常的小丫头。也不开口劝慰，一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二也是存了继续考验之意。就这样，马车在幼女隐约的啜泣下疾驰而过。
晚上，青君安顿下妹妹们以后，却被龙四这个不知道不知民间疾苦的大老爷拉去下棋。如水凉夜，清月繁星，淡木疏影，虫声唧唧，一点篝火，一地残局。这是个很浪漫的画面，只要没有身边无孔不入的蚊子和棋盘上溃不成军的局势。
终于，青君手一推，气呼呼的瞪着显然心情很好的某人。某人也不生气，慢吞吞得把黑白棋子一粒粒的放进盒子里，嘴里还不忘继续打击人：“小君儿，你又输了。连上这次，你已经输了13次了，哈哈哈哈……”
青君：“……”
显然某人有着某种恶趣味：“哎，小君儿，你不是忘记了这棋该怎么下了吧？不会吧，看着平时挺聪明的呀。唔，好吧，谁让我是你的义父呢，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吧。看着啊，这是棋子，黑的呢叫黑子，白的呢就是白子了……这呢，是棋盘。来，棋子一定要放在棋盘上哦……”
“为什么你最先看起来那些棋子很多都是随便放的，可是到了最后却都有大用场？”青君终于打断了某人的絮叨。
某人给了青君一个疑似媚眼的眼神：“谁说你义父我下的子刚开始都想好了用场了。”
青君：“……”
某人笑眯眯的看着石化状态中的青君，志得意满的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糕点，冲青君说：“这么久了也没问你们姐妹是哪里人，那天干嘛在那里，又要到哪里去。”
听青君三句两句讲完了以后，龙四站起来拍拍手笑着说：“现在已经不是离国的寿阳郡，而是风陵国的寿阳郡了。小君儿，你呢，现在也是风陵国的子民了，再也不是离人了。”这时候，阿四匆忙走到了龙四的身边，弯腰不知道说些什么。青君看见这个架势，就起身离开。
龙四耳里听着阿四的报告，眼睛却看着渐渐走远的小身影。那个人可能是累了，耷拉个肩膀，慢慢地走了回去。艳红的火色映在她的身上，宛如红莲业火般蜿蜒。前面却是沉沉的黑色，却透着一层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光，妖色诡异……
怪不得孔夫子会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青君睁着眼睛看着“哗哗”流淌的小溪发着呆，身边红笑几个丫头玩着水，闹成一团。
她们已经跟着龙四走了大概有十来天的功夫了，这中间根本没碰上人类的聚居地，反而流民碰上了一拨又一拨，有次甚至碰上了一对残兵。据龙四说，前面有一个比较大的城市，叫做“流碧”，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他们晚上就可以进城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姐妹出现在这的原因——不能打扮的像小要饭的给龙四老爷丢脸。
丢不丢脸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怎么才能不丢命。
青君背上背着一个，手上拖着两个妹妹在路上没命的狂奔。
可是人小腿短的小孩子怎么跑得过受过训练的成人，不一会，她们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浓郁的血腥气。也是她们运气好，在她们即将被赶上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对衣着整齐，步伐有力的兵丁。这时候，青君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扯开喉咙就喊：“救命啊，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