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寻》寒枝沐

3、第 3 章

　　1
　　我醒来的时候白玉已经不在了。山洞内点了一堆火，照着洞顶忽明忽暗，一瞬间我以为回到前世。撑着坐起来，“嘶”，肩上猛地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洞外传来脚步声，白玉抱着许多柴火走进来，看到我醒了，放下柴火，一言不发走到我面前。
　　我下意识向后退了退，道：“你干嘛，还要杀我？”
　　白玉垂下头看着我，我与他挨得极近，他身上有淡淡的冷梅香。我脸一红，慌的赶紧扭过头，却看到他衣襟下的锁骨。心里微微一顿，原来他这般清瘦。
　　“是魇。”白玉说完，抱起我走到外面。他面无表情，白雪的光辉映着双眸冷莹莹的。
　　“什么是魇？”
　　白玉冷冷道：“能让你看到你最想看的。”
　　我心里一凉，这不就是打在我身上的幻境嘛！前世入住东宫后，我就再没接触过江湖之事，十年的深宫苦等，消磨了我所有锐气，心如死灰的我，在这里能看到什么呢？
　　我胡乱想着，白玉突然道：“有人来了。”
　　白玉话音刚落，就听到远远传来爽朗的笑声，旋即一个青衫少年就踏着莲座出现在空中，“不愧是楚国百年一遇的天才，能在北离境感应到花家人。”
　　白玉将我放下，缓缓拔出长剑。
　　来人笑道：“我可不是来打架的。大哥想给两位看一样东西。请。”
　　白玉冷冷道：“我们要是不去呢？”
　　来人道：“那她就死。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不心疼？”
　　还未等白玉回答，来人继续道：“这是个交易。”
　　白玉收起长剑，道：“区区北离境，还不够格。”
　　来人却也不恼怒，笑着道：“好，那祝两位在北离境玩的开心。”来人说完，忽的又消失在大雪中。
　　他一走，雪当即停了，再一晃，绿色从脚下蔓延开来，眨眼的功夫，整个北离境就已春意盎然。
　　白玉冷冷道：“故弄玄虚！”说着追了上去。
　　白玉走后，北离境空荡荡的就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舒展了一下腰肢，躺在草地上，揪了一根野草慢慢道：“一会要杀我，一会要救我，一会又扔下我。男人呐。”
　　我说着，手又向远处探探。突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转过身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狐狸。
　　我用手指戳了戳了它，它没动。我又捏了捏它软软的爪子，它翻了个身，嘴巴张了张，声音就传了出来，“再给本仙一壶酒。”
　　我被唬了一跳，这狐狸竟然会说话。
　　狐狸砸吧着嘴，等了半晌，似乎察觉到并没有什么美酒，腾的坐起来，瞪着眼看着我，“酒呢？”
　　我支支吾吾道：“你会说人话？”
　　狐狸揉着眼睛，呆呆看了我好久，猛地跳起来化作人形，拉着我的手，说：“你，你，你，没见过说话的狐狸？”
　　我点点头。
　　他身材清瘦，一头银发已垂到脚边，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不像个狐狸倒像只白鹤。
　　他急的围着我转了几圈，又问我：“华阳帝可是天君？”
　　我茫然看着他。华阳帝，这不是上古传说中的人物吗？
　　“快，华阳帝？”
　　我说：“据说华阳帝的年代在上万年前。”
　　他一拍手，道：“本君睡了万年了！”
　　我看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正要安慰他，只听他道：“对对对，清灵酒万年成。没差。没睡过头。”
　　我一口血差点吐出来，竟然是为了酒！
　　他说着又看着我问：“喝酒吗？”
　　我摇头，“我要找法子出去。我中了魇。”
　　他似一惊，慌忙拉住我的手道：“别走，别走。”
　　这时白玉回来了。
　　2
　　他见到白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许久后结结巴巴道：“小姑娘哄我，这华阳帝不活得好好的。”
　　我看看他，又看看白玉，道：“他叫白玉。”
　　“真不是华阳帝？”
　　我点点头。
　　他闻言，长舒一口气，又拉着白玉的手道：“喝酒吗？”
　　我看着他长袍下的尾巴，噗嗤笑出声，道：“喝酒能藏起你的尾巴吗？”
　　他瞪了我一眼，道：“本君苏解令，你这小辈不得无礼。”
　　白玉双眉微皱，淡淡道：“她中了魇，若不及时解开，恐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苏解令知道白玉不是华阳帝后，轻松了很多，一手将挡在脸上的长发别在耳后，道：“莫怕莫怕。”
　　我这才发现他长得非常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上去异常清澈干净。
　　苏解令拉着我的手，道：“快说说，你们怎么来的这里。”
　　我说：“我和他在街上打架，他伤了我，我们就掉进来了。”
　　苏解令道：“冤家。”
　　我没好气的笑道：“进来后他又救了我。”
　　“啧啧啧，英雄救美。”
　　“我两其实三天后要成婚。”
　　“啧啧啧，小情人长相厮守。”
　　我感觉到一股杀气，果然看到白玉双眸里已经被寒冰覆盖。
　　苏解令吓得抖了一下，躲在我身后，道：“不就是魇嘛，本君帮你解。”
　　我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解令冲我神秘一笑，道：“自然是情！”说着一道红线从他袖间窜出，瞬间连在我和白玉的手上。
　　白玉冷冷道：“邪魔歪道。”说着长剑一挥，向红线砍去。
　　苏解令笑嘻嘻道：“华阳君尤砍不断我为他牵的红线，更何况是你这个小屁孩。”
　　我听到前世让我一生都难以抬头的人被人称作小屁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却变了，我看到了他。他静静站着，白衣玉冠。
　　苏解令笑道：“这就是魇。原来小姑娘心有所属啊。”
　　我低下头，没想到我还是最想他。楚天辰。
　　只听他道：“不要怕，我带你离开这里。”说着伸出手拉我。
　　我下意识要走过去。苏解令却突然挡在我们中间，笑道：“少年人，摘下你的面具，我看看。”
　　他闻言，伸出手覆在面具上。他的手修长，生的异常好看，声音从面具后沉沉传来，“你知道我是谁，姒月。”
　　他说着，面具已经摘下。
　　我看着楚天辰的脸，心中刺痛。
　　楚天辰淡淡道：“姒月，你真的要嫁给白玉？”
　　我低下头，余光瞟到白玉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是啊，前世我爱的是楚天辰。今生活过来，心里最难以释怀的还是前世的那段恩怨。
　　楚天辰道：“姒月，你死后我才发现，我早就爱上你了。”
　　我还未回答，感觉那狐狸在我背后狠狠拍了一下，道：“看来你的魇已经解了，既然真正的情郎来接你了，我们就出去吧。”
　　我顿了许久，转身对白玉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刺我两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白玉双唇紧抿，没有回话。自顾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白玉莫不是恼羞成怒，真要杀我吧！这样想着，又回想了一下他先前的攻势，招招狠辣，所攻也都是要害之处。
　　我手上又结了一道阵法。
　　3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山洞闪着火光，白茫茫的雾气腾腾飘出。白玉看了一眼道：“你进去。”
　　我心里一惊，再也克制不住，抬手就攻过去。
　　白玉轻描淡写的架住的我的手腕。我双眉微皱，抬腿横扫而过。又被白玉支住。
　　“白玉，为什么要杀我？”
　　白玉淡淡道：“我热了水，你洗好了喊我。”白玉说话声音很平静，声音如水滴落玉盘，异常好听。
　　我愣住了，不是要杀我？他刚才去了这么久，不是追那人，是为我找山洞？
　　白玉说完转过身，一副要在洞口守着的样子。
　　苏解令啧啧叹道：“真是痴情郎绝情女。”
　　我瞪了一眼苏解令，但伤口的刺痛告诉我，再不清洗，我真的要死了。
　　我对楚天辰道：“我去去就来。”
　　我摇摇晃晃走进去，只见洞中到处都是石子，中央被辟出一个坑，四处都堆着火堆，烘的洞内热乎乎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洞口白玉的身影，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躺在水中的时候，我在想，白玉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若是嫁给他......”我头一仰，浸在水中，嫁给他，前世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我可以救他，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们可以有个孩子，我们可以一起走过接下来的所有的年华。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可是楚天辰，才是在北离境救我的人。我爱的是那个在北离境中不可一世的少年英雄。
　　我想着，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我曲起腿，倚在身后的青石上。青石的温热传到面上，让我想起前世的情形。
　　他为我找了一处山洞，用石子做了一个浴池。我在洞内养伤，他就在洞外练剑看书。茫茫大雪映着他的白衣，如仙人嫡凡。
　　我问他为何出现在这已经空了北离境。
　　他负手傲然而立，声音带着不可一世，道：“我来破花家的最强杀阵。”他的话如一柄利剑，划破苍穹。
　　多年后我在未曾宫，回味着他的一切，依旧怦然心动。我想即便是白离追求苏家嫡女时，也不会有他这般的盖世气魄。
　　3
　　洗好的时候，我心里有了决断。要救白玉。但是要嫁他，我就必须忘了楚天辰。
　　我走出山洞的时候，楚天辰已重新带上面具，正在练剑。
　　白玉看着楚天辰，苏解令却跳到我面前，道：“这人突然就开始练剑了。我看这套剑法乱七八糟，是你在哪里偷看了记下来的吧？”
　　我瞪了他一眼，对楚天辰道：“我们走吧。”
　　楚天辰收剑入鞘，淡淡道：“北苍山还有五个杀阵。”
　　苏解令拍手大笑了起来，道：“好玩。”